——纪念“程门立雪”920周年
程利田
今年是游酢诞辰960周年,游酢、杨时“程门立雪”920周年,我特撰此文以纪念。
游酢、杨时“程门立雪”的典故,在历史上树起尊师重道、尊师重教的典范而名扬天下,在中国教育史上具有巨大的意义。游酢作为一代理学家,其“道南首”、“道南儒宗”、“闽学鼻祖”的历史地位是不容否认的,也是不容歪曲的。游酢不仅是北宋末的理学家、政治家、文学家、书法家,而且还是一位鼎鼎有名的教育家。游酢的教育思想内涵极其丰富,影响也深远,对当前的教育改革和教育发展也极具借鉴价值。
一、“程门立雪”,尊师重道、尊师重教
游酢(1053-1123),字定夫,宋代建州建阳(今福建建阳)人,号豸山先生。宋神宗熙宁五年(1072年),游酢受理学大师程颢之聘,赴河南扶沟县任县学教职,跟随程颢学习理学,成为程门入室弟子,时年20岁。九年后,游酢29岁,携杨时在颍昌(今河南许昌)向程颢行正式拜师礼。名师出高徒,拜师程颢后,游酢问学更是日益精进,并录有《明道先生语》(明道先生,即程颢),深得程颢、程颐兄弟的赏识。程颢每每与其弟子谈及游酢时,总称道他禀性醇厚、理解力强、勤思笃学,对洛学理喻最为透彻,视之为弟子中佼佼者;程颐也称赞他“灵利高才”。因此,时人及后人都称誉他为“程门四杰之首”。程颢得游、杨之高徒,甚是欣慰并曰:“吾明道遇汝等南方之高足,道南有望矣,吾心甚慰!”因此,当游酢与杨时归闽时,程颢目送之曰:“吾道南矣!”后因程颢兄弟陷入党争之祸,程颢被罢去扶沟知县之职,程颐也倍受打压。眼看刚建立不久的新儒学——洛学就要被废,在这紧急关头,游酢挺身而出,接受师托,主持扶沟县学和扶沟书院的工作,亲自为学子主讲,传授师学(即洛学),并坚持3年之久,使洛学的传播没有因老师的遭难而停止。宋神宗元丰五年(1082年),游酢30岁,登状元黄裳榜进士,调越州萧山(今浙江萧山)尉,而官萧山。元丰八年(1085年),游酢33岁,用侍臣荐,召为太学录。后“闻明道先生讣,设灵位哭于寝门,作行状”。宋哲宗元祐八年(1093年),游酢41岁,“官博士。偕友中立(即杨时)离河清,以师礼见伊川(即程颐)先生于洛,录有伊川先生语”。亦是说,游酢41岁时,又携杨时去洛阳拜程颐为师,继续攻读洛学。
游酢携杨时拜程颐为师,有个千古传诵的典故,即“程门立雪”。何谓“程门立雪”?据朱熹编纂的《河南程氏外书》记载:“……游、杨初见伊川,伊川瞑目而坐,二子侍立。既觉,顾谓曰:‘贤辈尚在此乎?日既晚,且休矣。’及出门,门外之雪深一尺……右三事《二程语录.侯子雅言》。侯仲良字师圣,二先生之内弟。”从这段记载里,我们可知“程门立雪”典故最早的出处是侯仲良的《二程语录.侯子雅言》。侯子,即侯仲良,字师圣,“二程”的表弟,“二程子舅氏华阴先生无可之孙”。侯仲良不仅是“二程”的表弟,也是师从“二程”,与游酢、杨时是同窗。因此,他的这一记载,是真实的和准确的。因为有侯仲良的真实准确的记载和朱熹的编载,所以“程门立雪”这一千古佳话也就留传下来了。在古代社会,中国士子普遍追求的人生道路是“学而优则仕”,而游酢在科举的道路上已经功成名就,但在不惑之年却仍然一如既往地潜心向学、醉心问道。因此,游酢携杨时“程门立雪”,拜程颐为师,充分地体现了游酢尊师重道、尊师重教的精神。游酢的尊师重道、尊师重教的精神随着“程门立雪”典故的流传也得到传扬。
游酢、杨时“程门立雪”尊师重道、尊师重教的精神,影响了他们的三传弟子——朱熹。朱熹也曾于进士及第后,从崇安(今武夷山)五夫徒步至邵武向游酢外甥及一传弟子黄中问学,又徒步至延平拜李侗为师,从此摒弃释、道杂学,一心向儒志道,终成大器。游酢后裔游以仁、游以义等为弘扬圣祖游酢“程门立雪”精神,传承中华传统文化,以兴学重道重教为本,于元延祐三年(1316年)在家乡凤池村(今属南平市延平区)创建“御史定夫游公祠”,次年创建“游定夫(豸山)书院”,聘请名儒讲授理学,并于至治元年(1321年)设义田,立奖学金制度,资助族中贫困学子入学学习,考中秀才、举人、进士者则奖励耕地,其子孙享有继承权。莘莘学子的向儒志道的积极性得到极大的调动,从而贤才辈出。仅明、清两朝书院培养和造就了许多仁人志士、贤才达官,凤池村不到百户人家,学子就有218名,其中文武秀才144名、举人67名、进士7名。任官职的64人,其中不乏尚书、侍郎、御史、奏差(巡按)、知府、将军、知县等。最拔萃的明朝理学家、尚书游居敬的“五世宦仕”,朝廷为其一家荣立6个牌坊。清代游昌莘家教严谨,子孙三代官至五品以上将军有6人“荟萃于家”。凤池村在游酢“程门立雪”精神的激励下也成为闻名于世的“文臣武将村”、“理学之乡”。
二、兴教办学,开创“道南”之先
游酢不仅一生潜心钻研理学,而且还善于把所学知识传授给后人。作为学连洛闽的“道南首”、“道南儒宗”、“闽学鼻祖”的游酢,首先是通过兴教办学,传道南方,开创“道南”之先。《游酢年谱》指出:宋元符元年(1098年),游酢筑草堂于豸山之麓,著《论语.孟子杂解》、《中庸义》;元符二年(1099年),筑水云寮于武夷之五曲,为讲论之所,著《易说》、《诗二南义》。游酢兴建豸山草堂、水云寮,撰著理学著作,讲论授徒,孜孜不倦地首次把洛学南传,传播到武夷山,为武夷山成为“道南理窟”奠下了第一块基石。
游酢是“程门四杰”之首,深得“二程”洛学真传,理学造诣尤深,特别是他将理学教育与书院建设结合起来,开辟了一条理学与书院发展的新道路,功绩卓越,泽被后人。自游酢“道南”,兴建豸山草堂、水云寮,办学重教之后,武夷山才渐渐有胡安国的文定书堂、刘子翬的屏山书院、江贽的叔圭精舍、刘珙的仰高堂、胡宪的兴贤书院、朱熹的武夷精舍(紫阳书院)和沧洲精舍(考亭书院)及同文书院、刘瀹的云庄山房、蔡发蔡元定的南山书堂、熊禾的洪源书堂等等,确实是书院如雨后春笋般地在武夷山这块沃土上破土而出,大批理学家云集武夷山聚徒讲学,理学风气大盛,武夷地区遂成为中国文化重心南移后的落脚地,成为“闽邦邹鲁”、“道南理窟”。可见,游酢“见道之速,传道之正,造道之远”,最早在武夷山兴学重教,开八闽理学之先,实是朱子学(即闽学)最早的渊源之所在,游酢“道南首”、“道南儒宗”、“闽学鼻祖”之称誉,理所应当。
游酢道南,朱熹撰联称颂:“道南首豸山学共龟山同立雪,理窟从洛水本归濂水引导源。”宋理宗《赐赞》(赠游酢):“皇天眷命,泰运南旋。祈我邦国,亿万斯年。伟哉圣道,先载南传。允矣君子,德业精专。春光融融,秋月娟娟。泰山之峻,河海之渊。先生风教,丽日中天。四方其训,朕有赖焉。”明人刘童赞:“挺生哲人,春煦秋厉。学宗伊洛,中立狂逝。崛起东南,诸儒斯继。豸山巍巍,道统攸系……师事伊洛,道传南闽。泽沾天下,足觉斯人。”游酢第二十世孙、清朝人游端柏撰文记载:“公(游酢)载道南来,创建州理学之始,其时接迹而兴者,若胡(胡安国)、刘(刘子翚、刘勉之)、朱(朱熹)、蔡(蔡发、蔡元定)诸贤后先相继,是吾闽道学之统,与濂洛关中并称者首推建郡,实自文肃公(游酢)开其先也。”《游廌山先生之遗》也载:“游酢载道南归,创建州理学之始。闽道学之统,与濂洛关并称者,首推建郡,实游定夫开其先也。”
游酢载道南来,在武夷山传道,他的门徒胡安国、黄中、吕本中、江锜、陈侁、曾开等都得到理学真传,且各有成就,尤其是胡安国成就更大。李清馥说:“胡文定(胡安国)为游氏门人,二程兄弟称游(游酢)、杨(杨时)、吕(吕大临)、谢(谢良佐),学者谓朱文公(朱熹)得统于程。由杨中立(杨时)传罗豫章(罗从彦),豫章传李愿中(李侗),愿中以授文公是固然矣!不知游定夫传胡文定,文定传之于籍溪(胡宪),籍溪亦以其学授文公,盖兼承游、杨之统者也。”李清馥还说:“公(胡安国)传道伊洛,志在《春秋》,著书立言,格君垂后,所以明天理,正人心,扶三纲,叙九法者,深切著名。”胡安国理学造诣极深,后来传道湖湘,开湖湘学派,成为洛学南传的另一支派。因此,完全可以说,宋名儒辈出,几以百计,鼓扬正学,羽翼圣经,上传孔孟之学,下接濂洛周程理学,海滨之士,称邹鲁焉,然而破荒开辟,实自游酢始。另《建阳县志》(清道光版)“舆地志.风俗”也有记载“建宁……至有宋游、蔡诸君子出,遂彬彬焉为道义之乡。然时异世殊,习尚因之”、“民皆勤身乐业,而秀之者狎于文,家有诗书,户有法律,尚气而有节”、“风俗正,人才出……潭阳夙称望邑……国初风俗淳朴,都人士斤斤自好,后进遇长者辄退让,不敢以贤智自多,知耻少干谒,敬师而崇礼,不为刻薄之行”、“晦庵、西山二先生过化之乡,流风余韵,宛然犹存”。这一优良风气的形成,固然是游酢、杨时门人及后学,尤其是游酢、杨时三传弟子朱熹及其门生后学共同努力的结果,但是作为“程门四杰之首”、“道南首”、“道南儒宗”、“闽学鼻祖”的游酢,其兴教办学、开创道南之先的积极贡献是不可磨灭的。
三、教育思想,丰富多彩
1.教育宗旨
游酢的教育宗旨,是德育为先、全面发展。他在《易说》、《中庸义》等著作中反复强调“立人之道曰仁与义”。“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就是强调仁和义是做人的根本,仁义道德是教育的最高宗旨,并说“修道之谓教也”,修养道德就是教育。修道就是教育,教育就是修道。道是根本,是事物的本质,是天理。教育就是让人懂得根本,抓住本质,明白天理。什么是人的根本?什么是人的本质?什么是天理?游酢说:“仁者,人也。仁为众善之首,故足以长人。”“知孝悌为仁之根本,则本立而道生。”“仁者,以道之在人者名之也。立人之道,则仁之名所以立。合而言之,则仁与人泯矣。此其所以为道也。”游酢明确指出:仁是人的根本,而孝悌又是仁的根本,教育就必须要抓住这个根本,只有抓住了这个根本,就能够制定出做人的道德准则,从而建立起人的道。
游酢为了突出以德育为先的教育宗旨,并在教育中建立起人的道来,特别对孔子的“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的教育思想予以深刻的阐述。游酢说:“‘志于道者’,念念不忘于道也。念念不忘,则将有以宅心矣。宅心于道者,无思也,惟精也,无为也,惟一也。惟精则无偏,此道之大中;惟一则无变,此道之大常。尧授舜,舜授禹,至于允执厥中,则志于道之效也。‘据于德者’,止其所而自得也。自得于己,无待于外,则有以胜物,而其固万物莫足以倾之,独立不懼而其守,举世莫得以易之,则所据之地,可谓之悠且久矣。孟子所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则据于德之效也。据于德,所以体道也。‘依于仁’,出入、起居、视听、食息,无时而违仁也。仁者,人也。人之成位乎天地之间,以其仁而已,不然,则皇皇然无所依矣。犹之父者,子之天也,而子依之;夫者,妻之天也,而妻依之,不得而违也。君子依乎中庸,亦若是而已。为中庸之不可须臾离也。依者,违之反也。颜子三月不违仁,则依于仁之效也。依于仁,所以成德也。义,宜此者也;礼,体此者也;智,知此者也。故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是故君子依于仁而足矣,非谓倚一偏也。孰谓三月不违仁,而又不足于义乎?道者,天也,故言志;德者,地也,故言据;仁者,人也,故言依。至于‘游于艺’则所以闲邪也。蓋士志于道,苟未至于纵心,则必有息游之学焉。《传》曰:‘张而不弛,文武不能也。’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已。夫博弈固恶矣,而其恶止于博弈;若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则心之放逸,热焦火而寒凝水,何所不至哉,是以圣人宁取于博弈也,况六艺之正乎?故游于礼,所以防其躁也;游于乐,所以导其和也;游于射,所以正内志而直外体也。御也,书也,数也,亦若是而已。是皆操心之术也。先王之时,自幼子常示无诳,六岁学方名,十年学幼仪,十三舞勺,成童舞象,以至于洒扫应对进退,无非学者。庸讵知大人不失赤子之心,不缘是而得乎?故游于艺,所以守仁也。本末内外,交进而不遗,则于宅心而执厥中,亦何患于弗克哉!”在这里,游酢将道、德、仁、艺联起来,并且认为“游于艺”是为了守仁,“依于仁”是为了成德,“据于德”是为了体道,最后都归之于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