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光要在元祐元年(公元 1086 年)干这么多的事,可以说结果只有一个——累病了。
很多年前,有一个著名的人物也像 1086 年的司马光一样“事无大小,必亲自裁决,竟因政体过劳,日益清瘦……”
他叫诸葛亮。
很显然,现在的司马光就是大宋朝的诸葛亮——不管成效如何,其操劳国事的程度却是一般无二。
所以司马光觉得自己来日无多。为此他写信(那时候的人一般重要一点的话都不爱说,而是通过书信来回传,有点类似现在的 QQ)给吕公著道:“光以身付医,以家事付愚子,以国事付公。”……在这封信的最后,司马光还表示:“诸害未除,死不瞑目。”
吕公著看了这信,哭了——光哥这是什么精神啊?这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神,这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精神,值得全国人民向他学习啊。我朝要是人人都有这种精神,他奶奶的还怕什么西夏骚扰不成?
吕公著哭完之后,便把司马光的事迹材料整理上报。太皇太后看了也很感动,当时的司马光已经 71 岁了,基本上走路都要人搀着,她便下诏,“免光朝觐,许乘肩舆,三日一入省。”什么意思呢?这意思是说,司马光以后可以不用天天打卡上班了,真要愿意来,也可以让人抬着来,三天来一次意思一下就行了。
应该说这样的一份隆恩是空前绝后、惊世骇俗的,司马光当然不敢接受,他连连说:“不见天子,如何视事。”
于是,在接下来的若干日子里,帝国政坛每天可以看到的一个场景是,垂垂老矣的司马光在他儿子司马康的搀扶下,一步四个脚印地去上班。
没有人知道这样的场景意味着什么。
也许是一种崇高的精神。
也许是帝国老迈的象征?
大家都不说,也没人敢说。继王安石之后,司马光可以说是这个帝国最后的大佬——最后的大佬意味着最后的尊严。不可说,也不忍说。
好在这一年的收成还不错。整个帝国仓库的储备粮足够二十年之用,王安石的改革成果确保了司马光这一年即使什么都不干也无碍大局,更何况他干了呢。
更何况他干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呢。
在司马光生命最后的日子里,他说了这样一句话:“死生由命,一息尚存,怎敢稍懈!”此时他已病得不能起床,“弥留时,尚呓语不绝,细听所言,皆是国事”。这个年迈的老人终于步王安石的旧尘,归去来兮。
就这样,北宋王朝最重要的两个改革和反改革人物偃旗息鼓,将一场恩怨埋之于黄土,不再是这段激情戏的正反主角。
高潮似乎就这样过去了,但又似乎没过去,因为一切还在继续。
这个帝国的一切都还在不由分说地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