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惠卿走马上任了。
在王安石黯然离去之后。
他的强硬也很快就体现了出来。
因为吕惠卿有权了。他替代王安石成了大宋的宰相。他要好好地享受一下做宰相的滋味。
但是有一个人藐视了他的存在。
郑侠。
继《流民图》事件之后,郑侠同志爱上了绘画。这一次,他奉献给神宗的新作品是《正直君子邪曲小人事业图》。在这幅图画中,郑侠同志对唐朝的宰相做了归类:魏征、姚崇、宋璟等,被他称为正直君子,李林甫、卢杞等,则被称为邪曲小人。
但问题的关键郑侠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把两个现在还活着的人也拉进来了。一是冯京,一是吕惠卿。郑侠把冯京比作君子,吕惠卿比作小人,然后还写了几句类似于看图说明的话:国忠已诛,贵妃未戮,人以为贼本尚在……
吕惠卿一看,乐了,呵呵,这是要痛打落水狗啊。但是他以为,现在真正的落水狗不是他,而是郑侠。他马上向神宗打报告,认为郑侠同志“讪谤朝廷,以大不敬论”。同时御史张璟也在他的指示下检举揭发冯京和郑侠狼狈为奸,良心大大地坏了。
于是,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前监安上门郑侠黯然上路了。
目的地是今天的广东英德——英州。
他是被朝廷流放到此地去劳动改造了。
但是对吕惠卿来说,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不错,郑侠是在遥远的南国劳改了,但是不是还有漏网之鱼呢?吕惠卿不抛弃、不放弃地寻找漏网之鱼,并终有所获。
吕惠卿找到了他认定的四条漏网之鱼:韩维、冯京、李士宁,还有王安石的弟弟王安国。有一些隐约的证据表明,此四人是郑侠献图案的幕后主使。吕惠卿干脆利落地处理了此四人:韩维到河阳去面壁思过;冯京被撤去参知政事的职务,到亳州去体会人间冷暖;李士宁和王安国则各自回家吃老米饭。吕惠卿并没有因王安国是王安石的弟弟而心慈手软,而是一视同仁——因为,这符合他的做事风格。
可惜王安国的老米饭并没有吃多久——他很快就离开了人世。对于一个失意的前官员来说,回老家养老也是需要毅力的。很显然,王安国不具备这样的毅力。
这是熙宁七年(公元 1074 年)八月的某个黄昏,王安石在他弟弟王安国的坟头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虽然在此前,世人都知他俩政见不合,一个是改革派一个是保守派,但是事到如今,面对弟弟英年早逝的事实,王安石还是感觉到了伤感。
他有些后悔,让弟弟走了仕途。如果,王安国一直坚持搞文学创作的话,成就当不在他这个哥哥之下。只是这样的后悔未免来得太晚了。
吕惠卿却是个不知悔的人。
因为他还年轻。
年轻到以为整个世界都是他的,可以由着他来为所欲为。王安石走了之后,吕惠卿出台了第一部带有吕氏标记的法令——《手实法》。该法规定,百姓自报田地财产,分五等以作为征税的依据,所有生产工具、库存商品都得登记,如登记不实被人告发就没收,更糟糕的是财产变动反应机制不灵,东西卖了官府的财产登记变不了,还得照旧纳税,令百姓苦不堪言。
同时他用人唯亲,将他的两个弟弟吕升卿、吕和卿都提拔到中央来,一个做了侍讲,另一个主持《手实法》,所谓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并且,吕惠卿还党同伐异,竟然把曾布给开了,给出的理由竟是此人“不应奏而奏,奏事不适”。很快地,曾布就被贬到饶州去过苦日子了。
曾布的悲惨遭遇终于让一个人寒了心。
宰相韩绛。
作为后王安石时代与吕惠卿并驾齐驱的当政者,韩绛很清楚曾布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如果不采取断然措施的话。
他采取了断然措施。一方面,韩绛授意御史蔡承禧和王安石的学生邓绾揭发吕氏三兄弟狼狈为奸,在江南强借民钱购房买地的恶行,另一方面向神宗死谏:王安石该回来了,再不回来,这个国家就要乱套了!
神宗却没有接受韩绛的死谏。
因为在他看来,王安石罢相才一年时间。如此短的时间朝局就一片混乱需要王安石回来救急,会不会让世人感觉神宗朝离开王安石就不行了呢?神宗决定乾纲独断。
吕惠卿就此黯然离开了朝廷,到陈州面壁思过去了。这是神宗乾纲独断的一个重要成果。他要向世人展示,他是有能力掌控朝局的——没有王安石,地球照样转!
但是,韩绛却充满忧虑地注视着神宗的乾纲独断。因为他感觉,现在的局面不是变好变稳定了,相反,是越来越失控了。整个朝堂,没有一个改革者当权,广大的国人不知道,是不是还要将这改革进行到底。
不错,韩绛也是倾向于改革的,只是因为能力所限,他不可能是这场轰轰烈烈改革的掌舵人。
神宗也不是。
只有王安石是。
韩绛苦口婆心地再次向神宗死谏:王安石同志该回来了,现在是时候了。该走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压力也没以前那么大,为什么就不能请他回来呢?
神宗开始有些动摇,他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