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赋闲了有一段时间,每天都是弄些个古籍之类的老书钻研上半天,因为过去的书一半都是文言之类的古文,比较生涩,而且很难理解,有时真的很烦闷,因为在书中根本找不到怎样活着去冥界的方法,或许那方法根本不存在。
这一天,日上三竿才起,刚刚起身就见埋着个头走了进来,和父亲说了两句,便急匆匆的拉了父亲往外走,父亲冲我喊了一声“小宇!开上车去帮你二叔个忙!”
顾不得洗脸刷牙,我便开车拉了父亲和二叔直奔二叔家。
其间我问二叔怎么回事,这才知道,是二叔的大儿子林辉突然生病了,而且病的不轻。
二叔家在父辈当中算是比较富裕的家庭,林辉年幼的时候,两口子勤勤恳恳的经营着一个小本生意,二婶精明能干,二叔又见过世面,两人夫唱妇随,生意越做越红火。
这几年家乡这边经济发展很快,夫妻二人开了几家店铺,每人一摊,忙得不亦乐乎,膝下又有一子一女,生活可谓是锦上添花,不知羡煞村中多少人的眼珠。
可二叔二婶却不张扬,尽管市里有楼,还只是住在自己家的平房里,二叔说这样自在。
二叔家的平房是中规中矩的‘棺材房’造型。宽敞明亮的大院儿西侧是一所厢房,也许是因为自己妹妹长大了,占了正房西屋,又不愿意和自己母亲睡,所以林辉独自一人睡了西厢房。
我们进去的时候,120急救车已经到了,抬了面色蜡黄一动不动的林辉去了市里的大医院,二叔二婶儿也跟了去。
我问二叔家的次女林娜这是怎么回事,二妹告诉我二叔早晨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他哥躺在门口。所以就叫醒了她和她挤一屋的二婶,二婶打了120,又怕120不及时,担心自己的儿子有闪失,这才叫二叔把我和父亲叫来了。
嘱咐了一句别乱跑,我和父亲你就回家了。
晚上的时候,二妹打来电话告诉父亲二叔二婶和林辉回来。他哥的病也好了,让我们一家人放心。
母亲是个心细的人,拿了些东西催着我和父亲过去看林辉。
到了二叔家,正房堂屋正中的一张方桌前,林辉正狼吞虎咽地吃着东西,二叔二婶在两旁看着,二婶不时嘱咐着林辉吃慢些,林辉却置若罔闻。
见我进来,林辉眼前一亮,撕了一只烧鸡腿也不管二婶儿的阻拦,拉了我便进了西厢房。
“老大!好久没看见你了!来!和我一块儿耍耍!”说着话,林辉一屁股坐在了老板椅上,按开了电脑。
我也跟着坐了下来。
看见和他一起玩大的我,林辉明显打开了话匣子,嘴里不停地叨叨着有关游戏之类的话题,我却坐在林辉身旁聆听着,却没说话。因为在我眼中,林辉根本就不像大病初愈的样子。
此时二婶儿焦急地追了过来,嘴里嚷着:“我的祖宗!你就让我省点儿心吧!大夫让你多休息,说你就是电脑玩多了脑供血不足,你还玩!你还不嫌我不省心呐!”
“你少管我!你不也聊QQ一聊就是半宿吗!”林辉眼望着液晶显示屏头也不回的怼了自己老妈一句。
“你!.。。”二婶儿你了半天却是哑口无言,束手无措。
此时,我接过话茬说:“二婶儿你先去吧!我陪小辉玩一会儿就让他关!你就放心吧。”
二婶儿见我对她使了个眼色,以她生意人的精明才干,怎么能不知道我的用意,所以顺坡下驴道:“行!小宇,你陪辉头玩儿一会儿,可不能太晚啊!”
我应了一声,二婶儿便出去了。
其实我是想劝比我小一岁的林辉少玩儿些这伤神的游戏,找份工作或是帮自己父母打理打理生意也好。
我刚想开口说话,“啪!”的一声,林辉突然将手中的鼠标重重地摔在了电脑桌上,朝电脑里骂道:“妈的!神级的装备!LJ的技术!下次别让我碰见你!见你一次我虐你一次!”
扭头见我傻愣愣地望着他,林辉冲我狡黠地笑了笑道:“怎么?老大不感兴趣?没关系!小弟我给你介绍个刺激的!”说着,鼠标的箭头便点在了电脑屏幕左下角的一个骷髅头上。
不知为什么,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猛一抬头,却见林辉额头命宫处一团黑气悄然而生,正慢慢的扩散变大着。
正想说给林辉听,却听父亲在外边大嚷了一声,“小宇!我们走!”不知道父亲为什么生气,顾不得林辉,我便大步跑了出去。
父亲却早已气冲冲地迈出了大门,我朝门口尴尬望着的二婶儿说了句“有事儿打电话”便跑出去追父亲了。
路上我这才知道,父亲和二叔为了奶奶如何伺候的事吵了一架,明显父亲被气得不轻。
第二天早晨,也许是觉得自己不对,提了一条软中华,二叔笑脸相迎的来看父亲了。父亲坚词不受,说那高级东西自己抽不惯,推词自己只抽旱烟(北方特产的烟叶,揉碎之后用烟纸裹了便成了旱烟)。
我知道在父亲的眼里,‘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是个永恒不变的真理。
其实我最了解父亲,就算二叔不来道歉,我爸也会原谅自己的一男同胞。
见父亲死活不收,二叔又将那条烟揣进了怀里,哭丧着脸对父亲说:“大哥!昨天是我不对,你看林辉这事真让我闹心!”
父亲听了奇怪道:“辉头不是好了吗?”
二叔接过父亲递过来的一根烟卷儿(旱烟),吧嗒了一口才说:“好是好了,可昨天晚上他那屋又闹鬼了!”
父亲疑惑地问道:“闹鬼?!怎么个闹法?”
二叔扔了烟,一五一十的将昨天我们离开之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我和父亲走后,在二叔二婶的催促下,林辉终于在十一点之前关了电脑睡觉了。可睡了没多久,迷迷糊糊的二叔就听到西厢房里传来了鬼叫声和男女打闹的声音。
二叔穿好衣服奓着胆子去西厢房看了看,结果什么都没发现,林辉已然睡熟了,还不停打着鼾。
二叔回来脱了衣服继续睡,可越睡越觉得不对劲,因为那鬼叫声又响了起来。
二婶儿和林娜也听到了动静,穿了衣服害怕地挤到东屋炕上,三人就这样和衣坐了一宿,不时用手电筒照照西厢房,直到天亮,那声音才停止。
拨醒了林辉,二叔问他有没有听到怪声,林辉却怼了自己父亲一句就又睡着了。
没办法,二叔只能求助他大哥。
“大哥!你说要不要给莫瑞光请来看看?”二叔问父亲道。
父亲皱起眉头说:“上次发送(当地人管发丧叫发送)她三叔的时候,人家可是帮了大忙的,这人情还没还上,也不好意思总麻烦人家。”
看着二叔和父亲正自为难,我凑上去说了句,“二叔别太往心去!兴许是那么听错了,还兴许是林辉昨天晚上忘了关主机,电脑发的声儿!”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想起了在林辉点到那个骷颅头时,就听到过诸如此类鬼叫的声音。
听了这话,二叔一愣,似是想明白了一些事,陡然站起身,拉起我就朝屋外走去,嘴里还不停骂着,“要真是这样!看我不打折他的腿!走,小宇跟我去看看!”
我连忙推辞。
这成什么了,自己不成间谍了?打哭一个,惹笑一个,这种事,我可不想干,可也扭不过二叔。
当二叔拉着我气冲冲的走进西厢房时,林辉早已坐在了电脑前,不停的在点着鼠标,而宽大的液晶显示屏上一群怪异的人物在不停厮打着。屏幕左上角‘今夜有鬼’几个字十分显眼,一旁的重低音音响正响着鬼哭狼嚎的声音。
听那声音正是昨天晚上听到的,二叔知道我所说不假,看着犹自嗨皮的林辉,二叔气不打一处来,过去一把便拽了猫儿,“砰!”地一下重重地摔在地上。
顿时,那塑料盒便像天女散花般散落了一地。
林辉腾地一下站起身,一脚踹开椅子,怒目瞪着自己的父亲。
此时,二婶儿和林娜也都听到动静跑了过来。
“你说你一个不肖子孙,我在外边拼命挣钱,你倒好,上大学你不去!找工作你不想找,天天玩你那些个破游戏,这下好了,还弄些个鬼呀神的吓我们,我看你是诚心想让我心脏病复发呀!”二叔指着林辉的鼻子骂道。
“挣钱!你们就知道挣钱!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记得自从我上中学开始,你们就从来没管过我!每天回到家都是冰冷冰冷的,没人给做饭,没人给洗衣服!每次我想找你们说说话,你们就只会丢给我一叠钱把我打发了。你们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是温暖!是家的感觉!我想在回到家里穷的那些时候,那时就算没有钱,至少我有你们!有你们陪我,那个时候我从没感觉到孤独。可现在呢?你们哪个真正关心过我一回?我为什么要装鬼吓你们!又为什么装病去医院!还不是想让你们多关心关心你们这个唯一的儿子吗!”
林辉哽咽地把话说完,二叔却垂头默不作声起来。
我知道林辉的一席话已经深深戳中了他们心底最深处的那道疤。
二婶儿抹着眼泪搂住了自己儿子的肩膀,嘴里不停地喃喃着,“妈错了!妈错了!.。”
在大家的眼里,或许这场闹剧就应该这样收场了,可从林辉眉间不断加深的黑气判断,事情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般简单。
望着哭成一团的母子俩,我心中又像是压了块巨石,让我有些揣揣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