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让开!怎么了?”忽然屋外挤进来一个人。那人我认识,正是之前来奔丧的莫瑞光。
“哦!表兄你快过来看看,你三表弟的头没了!”四叔哭丧着脸回道。
莫瑞光不无吃惊的一边拨开四叔几人,一边嘴里喃喃的说着:“刚把车里的水收拾了一下,就这么一档子功夫,表弟的头怎么就不见了呢?”说着,莫瑞光便迈过门槛,走进了东屋。
见木板上的三叔头颅确实不见了,莫叔(按辈份我却应该这么叫他)也不惊恐,反到俯下身去拨弄起那摊腐肉来。
寻了半天,莫叔神情一顿,似是发现了些什么,右手从三叔的脖腔里缓缓拽出来一样东西。黏糊糊的只有头和身子,却看不到脚。
直到莫叔提着那恶心的东西转身向外走,众人才看清,那是一只去了四肢和尾巴的壁虎!
随着莫叔身形向外移动,围观的众人终于忍不住了,纷纷捂嘴闪到一旁呕吐起来。
父辈哥几个当中,就属四叔胆子最大,强忍着恶心感开口问莫叔道:“表兄这是怎么回事?我三弟的头怎么突然间就不见了呢?”
莫叔瞥了一眼四叔,然后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在四周众人的脸上转了一圈之后,落在了林杰那里,看得林杰有些发毛的向后闪了闪身子。
只听莫叔阴沉着脸,晃了晃手中的壁虎尸体说道:“表弟是被人害死的!这只没腿的壁虎就是证据!”
莫叔的话让在场众人都惊诧万分,又都疑惑的望着面前的莫瑞光无人作声。
只有四叔深信不疑,开口问莫叔道:“表兄你知道的事情多,给我们哥几个讲讲这没腿的壁虎和我三弟的死有什么关系?又和这莫名其妙丢了的头有什么关联?”
莫叔见大家疑惑不解,伸手便将那只壁虎攥在了掌心,轻轻一握,一捏,一股灰尘便顺着拳头的缝隙簌簌而下。
“好本事!”
不知人群中是谁喊了一声。
我知道大家都开始信服起这位‘神人’来了。
只听莫叔幽幽的说了句“关系么,可大了去了,只是说出来大家不要将我这老头子当作封建迷信的典型抓起来就行.。。”
见众人都好奇的听着,没有异议,莫叔这才接着说道:“正是有人用这没腿的壁虎塞进了亡人的口中,才导致熟睡中的三弟因为食管被堵,所以活生生的被噎死了!而他的头也是因为这用邪法祭炼过的壁虎招来的邪祟取去了!”
堂屋一片寂静,大家都觉得莫叔分析的在情在理,尽管有些匪夷所思,但也无人反驳。
“是二胖的鬼魂!”
忽然不知是谁嚷了那么一嗓子。
顿时,原本闷热的堂屋温度似是瞬间降低了十度,我只觉遍体生寒,汗毛乍起。
有的胆小的偷偷溜了出去,再也不敢凑这热闹。
此时父亲开口问莫叔道:“表弟,你看这怪事也生了,看在我父亲原也教过你的情分上,还得劳烦你帮我们林家除却邪祟,找回三弟的头颅才好啊!”说着,父亲深深朝莫瑞光鞠了一躬。
“是啊!”
“是啊!”
其余哥几个也都躬身随声附和着。
“那是自然!表兄表弟都不要再客气了,我莫某人自当尽力,这邪祟据我法眼观察,只是一席执念,既然他报了仇,那只恶魂也就散了,请诸位也不要放在心上。至于三弟的头颅,我说不找也罢,怨起怨灭,毁了别人的头,自己的可会安在?就交给警察们处理吧!为今之计是要找出是谁用这恶毒的法子加害了三表弟!”
见林杰躲躲闪闪似是很害怕的样子,莫叔朝林杰不冷不热的问了句“三侄子!你说是不是啊!”(本家儿孙中林杰排老三)
刚想离开的林杰见莫瑞光问自己,身子一震,转头苦着脸朝莫叔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怎么可能害我爸呢!就算他平时不怎么待见我,有时喝多了还拿我撒气,可他毕竟是我爸!我还没傻到想做个缺一角的人!我也从没有见过那东西!”(缺一角就是父母中的一位已亡故,在农村,这种人基本上算是可怜人中的一种)
可是林杰的那双左右不停乱转的眼珠却出卖了他,我们都知道他在极力的掩饰着什么。
“那你跑什么?”突然四叔暴喝了一声。
林杰浑身一颤,心底的防线瞬间崩塌,唯唯诺诺的扭头朝西屋说了句“我.。我在西屋看见过这东西.。”
众人都转头看向紧关着房门的西屋,房门上的玻璃用厚厚的门帘遮得严严实实,不知里面藏了多少的秘密。
我转圈找了一遍,根本就没发现林宁的影子。原来自打四叔他们回来,林宁就没出过西屋。
一股不详的预感顿时笼罩在了心头。
“开门!宁头开门!”(三婶叫林宁的昵称)三婶嘶哑着声音“啪啪”拍着西屋门嚷着。里面却是没有一丝的声音。
拍了半天也没叫开,三婶有些急了,哭泣着朝门里喃喃着:“儿子!千万别想不开啊!妈知道你心里苦,妈也知道你想上大学,可你爸没本事,不让你上,我知道你恨你爸,这下他走了,没人管你了。妈答应你!就算是砸锅卖铁,妈也供你上大学!你快开门啊!”
屋中依旧死样的沉寂。
三婶无力的瘫软在了门前。
三婶的话让在场的众人都联想到了一件事,那只壁虎就是林宁弄来的。
一股无名火起,迈大步挤开人群,我嚷了句“自己做的事就要有勇气站出来承认,窝在里面的那是王八!”
“嘭!”的一声,西屋门硬生生被我踹开了,可让我没想到的是,林宁自杀了!
炕沿边垂下来的一只手,鲜血正滴滴答答的从上面落下,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形成了一处血泊。
“儿子!”
忽然三婶似是疯了般,蓬着头冲了进来,抱起自己的儿子,嚎啕大哭起来。
“快叫大夫!”父亲在堂屋大嚷了一声,人们这才晃过神来,纷纷抢进西屋,攥胳膊的攥胳膊,掐人中的掐人中,吵吵嚷嚷乱作一团。
不多一会儿,乡下的赤脚医生来了,给林宁打了针强心针,又止了血,做了包扎,嘱咐了一句“去医院”便匆匆走了。
众人找了辆面包车停在门口,可刚想抬林宁上车,就见林宁喉间一涌,翻身一口浓痰便吐了出来。
见林宁醒转,三婶又是哭又是笑的为儿子拍着后背,嘴里叨叨着:“爷们撇下我不管,儿子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可叫我怎么活啊!醒了好!妈答应你上大学!咱上大学!”
“妈!唔.。。”
翻过身来的林宁哽咽着喊了三婶一声,“是我害了我爸!是我该死!我该死!”说着,林宁甩起右手在自己的脸巴上狠狠抽了一下。
这一抽,手腕处的白色绷带顿时洇出了血色,林宁还想打,却被三婶一把按住了,嘶吼着朝自己的儿子嚷道:“有什么事跟妈说!快告诉他们,那壁虎不是你弄的!快说啊!”
从三婶的心底是根本接受不了林宁害死自己老爸的事实的。
林宁眼含着泪,哽咽道:“是我!是我弄来的那只壁虎,是我切了它的腿和尾巴,还饿了它老长时间。”
“说!你为什么要弄这邪物!”莫瑞光虎目圆睁紧盯着林宁问道。
“因为我每天晚上复习完功课出去解手,都会看见我爸在炕上疼的翻来覆去的,我去问过他,老爸每次都笑着对我说,他只是胃里有些不舒服,一会就好,我也就信以为真了。可久而久之,我发现他都是前半夜折腾,后半夜只要是老妈打完麻将一进门,他就安静了,我怀疑我爸是不是背着我妈在干些坏事。有一天我放学早,趁着老爸不在家,我去东屋翻了半天,结果在我爸褥子底下翻出来一张化验单,上面写着‘淋巴癌晚期’!我一下明白了,他为什么不要我上大学,又为什么每天都把自己灌的烂醉。原本我是恨他的,同村的昕洋都去上大学了,我为什么不能!我有爹有妈,凭什么不让我去!可从那一天开始,我不想了,不想去找昕洋姐了,也不想去她的那所大学了。因为我知道,我爸要扔下我不管了!可我不信!以前老师常常说一句话,叫做‘有志者事竟成’!我要找到能让我爸活下去的办法。所以每天我都窝在西屋里翻看医书,可是那些糟糕的书里面根本就没有治疗我爸病症的处方。有一天我去学校图书馆还书,碰上了一个人,那人给我了一本叫做《天术药方》的书,里面就有一条药方,记载了治疗癌症的方法。取活壁虎一只,去其四肢及尾,每日只以蟾酥喂之,九日之后服下可治各种癌症。昨天晚上,刚刚九日,见老爸又在炕上疼的打滚,我就将那只壁虎塞进了老爸大张着的嘴中。当时,老爸瞪着两只眼睛一直在盯着我,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极力的想抓住我,我以为老爸又要耍酒疯打我,吓得我立马跑回西屋不敢再出来了!谁知,谁知.。。”哭的跟个泪人似的林宁已然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心中却是一阵感叹,这念书能念到像林宁这般迂腐的,天底下还能有几人!不过他的初心却是好的,只不过好心办了坏事。
“哎!“莫瑞光重重的叹了口气之后,说了句”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活啊!”说完,一甩袖就走了。
众人也都抬了林宁上了面包车,去了市里的二院(那里专接硬伤)。
天刚朦朦亮,不知是谁报了警,警察来的时候,要监控没监控,要现场没现场,要证据没证据,对这种诡异的事情,他们也是束手无策,只能草草做了案底,尸首交由我们自行处置。
因为坏了尸体,所以例行的出丧仪式被取消,父亲哥几个只能将三叔的尸身匆匆的埋了。
林宁没过几天就出院了,出来之后在自己父亲的坟头前哭了整整三天三夜,结果又是一场大病,耽误了高考。休了一年的学后,在我的赞助下在第二年的高考中竟然拿了个状元回来。
提了瓶酒,林宁去祭拜三叔,却在自己父亲的墓前将那张和昕洋同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给撕了。
我知道他长大了!
从那以后,林宁上了一所医专类的学校,走上了一条只有自己才知道方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