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郑子瑜传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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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少年时代艰辛的学习生活

少年时代的郑子瑜缺衣少食,家境艰难,致使他身体孱弱和营养不良,骨瘦如柴。五岁那年进了龙溪县立第二小学,由于父亲没有给他足够的钱买课本,常常向富家子弟借课本来抄写。经常埋头笔耕,倒养成了他日后挚爱写作的习惯。他缺少必备的学习用品,唯一的办法是经常低头在操场上踱方步,希冀偶然拾得他人丢下的铅笔头以满足自己学习的需要。有时侥幸也能拾得一两个铜板,这对他来说是天大的人生满足,因为这区区小钱可以买得铅笔、橡皮之类。为侥幸的愿望所驱使,他养成了低头走路的习惯,这一习惯一直延续至今,不论坐、卧、起立、步行,他总是低着头,好像在寻觅什么。

艰难困苦只能摧毁意志薄弱的人,却使坚毅刚强者愈加振奋,他发誓要走出人生的新路。他曾告诉笔者,“我一生的奋斗有两大目标,一是改造瘦骨嶙峋的身体,二是赚钱奉养父亲和栽培我的弟弟子琳”。[12]朴素的语言表达了他的愿望。真是老天不负苦心人,小学毕业会考郑子瑜获得第一名,免费进入福建省第八中学。由于他的家离八中颇远,步行需一小时。为了不迟到,他每天天刚亮便起身,匆忙吃几口盐搅的稀粥,便赶赴学校。炎热的夏天,他常常因身体虚弱而晕倒路上,醒来时已被好心的同学救至家中。

上高中时,学校易名为龙溪中学。那时有一件使郑子瑜终身难以忘怀的事。父亲将祖产抵押给豪绅施大镳换回一些钱供他上学,由于利息高,没有多久,祖产便归于施某人的名下,最后仅余一间房子。施大镳的堂弟竟嘲讽地问子瑜:“这一间房子什么时候再卖?”果然不久,这一间房子也落入施某名下。无奈之余,父亲只得租他人的房间以栖身,那屋主人竟苛刻地订下一条条例,不准将房门打开,唯恐郑家家什破烂而有伤主人的体面。

有一年春季,郑子瑜因贫穷难堪在漳州求乞,受尽凌辱,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他饱尝了个中滋味,曾赋诗一绝: 叫乞东门事偶然,闲来且咏相羊篇。

慈仁巷里无仁者,只掷泥沙不掷钱。诗前冠有小序:“岁首无事,乞食漳城,三日两餐,无为怜者。”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在贫无立锥之地,生存的条件极度恶劣的情形下,郑子瑜以其难能可贵的决心,获得了学业上长足的进步。他在奠定了良好的中国传统文化基础的同时,又以极大的兴趣致力于新文学的发展。少年时代的苦学,使他涉猎了广泛的文献,同时,他又读了艰辛人生的“无字之书”。两者结合,他走上了异于他人的学术道路。

在龙溪县立第二小学时,由于入学前已熟读了《三字经》等启蒙读物,所以对教授《孟子》的黄亦老师不甚满意。黄老师在讲授唐宋古文时,只教字音,而不释其文意,有时甚至连字也读错,将《阿房宫赋》中“缘云扰扰”误读成“绿云忧忧”,令同学们笑掉大牙。于是郑子瑜偕好学上进的同学晚上去县学林子逢先生家补习古文。林先生是漳州有名的塾师之一,他教授古文,读音句解兼顾,其水准大大超过了黄亦。不过,郑子瑜年纪虽小,林老师的教学方法还是不能满足他求知的欲望,因为仍未能跳出蒙学的囹圄,对先进的国文教学法如分析主题、串讲大意、交待写作背景以及叙述文章的风格、体裁等却全然未曾提及。郑子瑜连同几位同学一齐去见钟校长,令黄亦中途离职,以免误人子弟。

小学高年级时级任老师是教督严格的施宏泽先生。他批改作文一丝不苟,谁写了一个错字或别字便要打手心一下。在如此严格的训练下,郑子瑜晚年曾说:“如果单就文言文的写作技巧来说,我们的一班高小学生,比起今日的大学生来,也不会有逊色呢!”[13]同时,他也谦虚地认为,在思想知识方面却比今日的幼儿还不如,是一种畸形的发展。这位施宏泽老师后来也赴新加坡,郑子瑜在《翦春斋脞语》中曾记一文坛趣事:“访施宏泽先生于牙笼寓所,见壁间悬陈树人书赠与予条幅,默然良久。施先生笑谓予曰:‘此十余年前树人先生所书,寄交星洲龙溪公馆转赠于足下者,书到之日,而日寇南侵,予携赴苏门答腊,免遭炮毁,今应物归原主矣。’予感激不可言宣。”陈树人所书乃其自作诗:“知君不愿说归期,便此巴山夜雨时。但得同心先国事,一家何处着离思?”

郑子瑜进入初中一年级时,国文教师是漳州颇有名望的前清优贡徐飞仙先生,别署徐石。徐先生在漳州与黄秉哲、杨翔并称“三通”,而且雄踞首位。他的国学根底扎实,经、史、子、集、诗、词、曲、赋等都有精深的造诣,厦门大学也仰其大名,曾欲聘为教授,无奈徐先生国语欠佳,闽南方言甚重,只得作罢。照理说,有国学名儒传道授业解惑,应是郑子瑜人生一大幸事。可是,这位先生名声虽大,却为传统的教学方法所束缚,只是博学,讲解却不甚高明,往往讲不到要点上,使学生不甚了了。他只能清着嗓音,拉长音韵,好似京剧名角唱戏一般朗读古文。同学们也跟他朗读,得意之时,每每拍桌顿脚,以相唱和。徐先生可能也正陶醉其中,竟从不阻止。应该说,听他朗读是人生的一种享受,仿佛使人回到了古文中所渲染的特殊的典雅而又古朴的文化氛围中。可是,郑子瑜一班学生们仍不满足。原因是当时距五四新文化运动已十余年,徐先生还是选择清一色的文言文教他们,对已形成潮流的白话文教学从不曾有,不屑一顾,这使学生们好像缺了什么。不盲目崇拜名师是郑子瑜天生的一种秉性,他与同学们在无奈之余,每逢徐先生上课时,总是迫不及待地偷偷跑去打钟,或者将时钟的指针偷偷地移前,以催促徐先生早一点下课。顽皮的天性中显现出郑子瑜对旧教育的极大不满,恶作剧中体现了与旧教育的抗争,他从心灵深处渴望早日得到新文学的滋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