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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初识大河唐城-邹廷贵

早就听说巴里坤大河乡有一处唐代古城遗址,尽管鄙人来哈密三十载矣,但一直由于当教书匠,未曾捞到游山玩水的“出差”机会,因此难以亲睹大河唐城的尊容,直至1999年6月,我才得到随哈密广播电视报在巴里坤举办笔会的机会,有幸与诸多朋友来到大河。

那次笔会安排颇为丰富,上午在县政府会议室与许学诚先生的乡土文学社的青年作者座谈,在会上不仅更深一层地认识了骆春明副县长、李学明局长等巴里坤文化园地的宿将,也认识了大牛、小牛(牛顺清、牛顺利)等年轻才俊。中午便风尘仆仆地赶到大河水库边的大草滩。

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大河草滩别有一番景致:水草丰茂,群鸟齐鸣。不一会儿,热情的主人们便在此摆开了战场:搭帐篷,支桌子,安炉灶,剖鱼,杀鸡宰羊,—个个忙得不亦乐乎。我等还未能在大坝上玩个痛快,一阵阵肉香、鱼香便随风飘来,惹人垂涎。酒足饭饱之后,突然抬头一望,但见一座城池好像就横卧在眼前,稍一打听,方知是大名鼎鼎的大河唐城。于是乎,我便与黄适远君等七人以不胜酒力为托词,跨溪越沟向古城奔去!

俗话说:“看见城,累死人。”此话一点也不假,明明看见唐城近在咫尺,但在荒草滩上跳上蹦下地认真走起来,却很快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而唐城似乎遥不可及。经过四十多分钟的跋涉,终于到了唐城脚下,与这座千年古城真正有了首次零距离的接触。

在夕阳的余晖下,这座古城显得是那么苍老、荒凉、衰败、颓唐,与我想象中的古城实在有着天壤之别。既然是城,就应该有高耸巍峨的城墙,纵横交错的街衢,飞檐走壁的门楼,凹凸相间的女墙,而眼前的这座唐城除了被岁月打磨得残缺不全的一圈黄土堆外,哪里还有雄伟的影子?但仔细想来,即使古城初建时特别宏伟,分外高耸,龙盘虎踞,固若金汤,但在这风刀霜剑的西域古道上,但凭朔风走沙一千多年的冲刷雕琢,谁还能依旧保持当年的丰姿、风采?谁还能那么桀骜不驯、挺拔依然?能够存活下来就是奇迹!能够历尽千年沧桑而屹立,必然有雷霆万钧之力量!

无论如何,眼前的这座唐城的确是再平常不过,形单影只,残垣断壁,但不知何故,我肃立在大河唐城前,总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崇敬之情。因为正是这座现在看来毫不起眼的唐城,一千三百多年来始终忠贞不贰地镇守着古丝绸之路上的咽喉,一直呵护着这道美丽富饶的甘露川。沧海桑田,千年之变,战乱频仍,天灾不断,形形色色,林林总总,都没有逃脱大河唐城的那双慧眼。

据史料记载,唐景龙元年(710年)唐朝设置伊吾军,伊州刺史兼伊吾军经略使,隶属于河西节度使,先天元年(712年)伊州军归北庭大都护。伊吾军驻扎伊州城,开元六年(718年),部分伊吾军移就甘露川,主要任务是防御东突厥的侵扰。甘露川一带水草丰美,土壤肥沃,气候温和,是屯垦戍边的理想基地。甘露川的东北邻近东突厥,又有道路直通北庭、伊州,是南来北往,东进西出的交通要道,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故唐置军于此。伊吾军与驻西州的天山军,驻碎叶的保大军一样,都是唐在西域的重要部队,兵额有数千人,马有一千四百多匹。驻守在甘露川的伊吾军,有战事则打仗,无战事则戍守边防,“屯田以资糗粮,牧使以娩牛羊。”(《旧唐书》)

我站在这座仅二百一十米长,一百八十米宽,七米高,用黄土夯筑的城墙上,端详着被隔为东西两部分的城池,四周依稀可见的角楼,早已干涸的护城壕沟,仍可想象出这座古城当年的辉煌。就在这座现在很不起眼的兵城里,曾驻扎过上千的人马,他们随着号角出征厮杀,随着战旗列阵冲锋,像钉子似的紧紧坚守着西域锁钥。也正是这些伊吾军官兵,在野草丛生,沟溪纵横的荒滩上,脱下战袍,挥舞锄头,开荒种地,运土筑城。无数次晨鸡报晓,多少个月落星稀,繁启蕃长,蓄积收藏,四时代御,不辍劳作,终于迎来一片片黄灿灿的庄稼开镰收割,一只只膘肥体壮的牛羊满圈,一座高大雄伟的城池也如期建成。可是有些士兵难以抵御塞外彻骨的凛冽寒风,羸弱的体质承受不了超负荷的千辛万苦,便冻死累死在甘露川里,他们的白骨连同所挣的铜钱,永远深深地埋在他们呕心沥血、夜以继日、精心夯筑的城墙里。

我站在这座斑驳颓败的大河古城墙上,极目远眺:北面是连绵不断的北山,南边是险峻陡峭的巴里坤山,唯有两山相夹的这块盆地正是绿浪滚滚的甘露川。川者,水也,水流冲击而成的平原,自然也称之为川。从两边山上流下来的甜似甘露的雪山圣洁之水哺育了这条丰饶秀美的甘露川,甘露川也成了巴里坤世世代代的“天然粮仓”。在这沃野百里的甘露川里,唐代古城用她干瘦的身躯,保护着长年累月戍边的英勇将士,护卫着辛勤劳作的淳朴百姓。大河唐城呀,又像铁铸的雄关一样紧紧锁住古丝绸之路新北道,让吐蕃无法东进,令东突厥不敢南侵。大河唐城,更像丰富的粮仓,将一车又一车军粮源源不断地运到伊州,送到西州、北庭,保证了成千上万戍边将士的后勤之需。从这一桩桩丰功伟绩来说,大河唐城不应该彪炳千古吗?

大河唐城是一部大书,它真实地记载了千百年来丝绸古道上的沧桑巨变,文明的传播,文化的西渐、东渐,更铭刻了中原、西域之友谊以及东天山文化的灿烂与辉煌。

我久久地流连在大河古城墙上,思绪起伏,浮想联翩,突然一阵急促的喊叫声从水库方向隐隐传来,似乎我们的人马要收兵回营了,于是我只好恋恋不舍地告别古城。当我们从唐城返回水库大坝下的草滩时,大部分人马已乘车向马圈沟而去了,唯有女诗人张玲诗兴大发,豪气冲天,在巴里坤诸文友的呵护下,微睁着惺忪的醉眼,高声大嗓地吟咏着天书般的诗句,醺醺然,陶陶然,真还有点“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的燕赵雄风、义侠之气。

从首赴大河瞻仰唐城,至今已有十多年了,其间,老夫又三番五次前去大河唐城参观,但后来之行再也找不到初识大河古城时的那种异样的感觉,不知是唐城在变,还是我的欣赏标准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