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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东天山掠影-袁良本

每当太阳从天山冉冉升起,遥望闪闪发光的阿木尔提冰峰,我的心便情不自禁地飞向天山,飞向母亲的怀抱。

有个作家说,天山无奇峰,无悬崖峭壁,无流泉瀑布,无亭台楼阁……一个国画家来到天山,面对着表面平平浑浑缺少棱角的山头,一切皴法都用不上,简直毫无办法。是的,比起泰山,比起黄山,比起峨眉,天山是太年轻了。地理学家说,当五岳屹立于华夏大地时,天山还泡在大海里。她是三千万年前地球板块运动中从大海里冒出来的。正因为年轻,所以她丰满、圆润,既不像泰山那么粗糙,也不像黄山那般瘦骨嶙峋。

可是,作家可能有点走马观花,画家也说不定是浮光掠影。

我是哈密的土著,虽说只到过东段天山的几小块地方,但我发现,天山并不缺少雄伟和神奇。

当你乘车从哈密到巴里坤,公路进入南山口以后,那景色就令你为之拊掌。

没有翻过东段天山的人,以为公路是绕着“之”字过天山的。其实不然,她是顺着一条深谷直达山顶,然后才弯弯拐拐一头栽到口门子的。这条沟最宽处有一二百米,最窄处只有几十米。汽车要一个小时才能爬到山顶,应该感谢造物主,鬼斧神工地为我们开辟了这条天然通道。

从南山口进入天山,公路顺着溪流迤逦而上。公路两旁,各式各样的山石,就像电影镜头一样扑面而来,令你应接不暇。

看,右手边那半山腰的一座石佛,正襟危坐,姿态安详,人们谓之“天山大佛”,比起举世闻名的四川乐山大佛,并不逊色多少,而且她丝毫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她是造物主赐给我们的稀世之宝!

再看左边山坡上的一排石窟,各种佛像千姿百态,栩栩如生,她们是风雨的杰作,你想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反正还没有人给命名。

前面,两峰对峙,直上云天,其间有一小石山挡着去路,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你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溪流带着公路绕了个马蹄形,眼前又豁然开朗了。

这儿,你可以看到更加奇异的山石:一对互相依偎着的恋人,正在哺乳的巨猿,兀立雄视的秃鹰,咆哮欲搏的猛兽……

那岩石,是黑褐色的,像用油漆漆过一样发亮,像刀切过一般齐崭,又像无数座高楼一座叠在一座之上,一直升到蓝天之中。

黄山再险,总有可登之路,而这里,真可谓插翅难飞。可是,我惊异地发现,在那危崖绝壁之上,居然有朵朵白花在缓缓移动,原来是哈萨克族牧民的羊群,那灵活矫健的山羊,偏爱在光秃秃的山石上伫立,它俯瞰着山谷里的汽车,似乎在显示它的大胆和骄傲。

泰山,固然是雄伟的;黄山,毕竟是挺拔的;天山,也不乏峻峭和神奇。你没有流泉飞瀑、亭台楼阁,可你有你自己的美,原始的美,自然的美!

说到流泉飞瀑,人们自然会想到峨眉山的玉液池、雁荡山的大龙湫,北国名山,除了长白瀑布,大多是无水可看的,更何况天山深踞亚洲腹地,先天不足。虽然博格达峰下的天池值得自豪,但对哈密人来说,毕竟太远了一点。听说巴里坤奎苏和伊吾盐池牧场的天山顶上,也各有一个洁如碧玉的小天池,可惜山路崎岖,深山藏娇,鲜为人知。

哈密东天山的水啊,你在哪里?

水利专家说,东天山的水主要来自喀尔里克和巴鲁克山的冰川。那面积一百八十多平方公里的固体水库,每年可以融化出一亿多立方米的水!东天山还有大大小小八十多条山沟,条条都有甘甜清冽的潺潺流水。每当夏季到来,天山积雪融化,那一点一滴的雪水聚成涓涓细流,涓涓细流又汇成滚滚巨流,汹涌奔腾出天山。它就像一匹野马,跨越百里戈壁,在哈密城边也可见到它威风凛凛的雄姿。某年夏天,一群年轻人到天山野游。那天风和日丽,他们在一条干涸的河床上支起锅灶,准备来一顿别有风味的野餐。中午时分,只听见哗哗哗的水声由远而近,这些年轻人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天山雪水已到面前,他们赶快夺路而逃,待到惊魂稍定,锅灶已不知去向,眼前是滔滔洪流,似乎在唱凯歌。

天山水,就是这么神奇!天山水,就是这么富足!

水,是天山母亲的乳汁,它滋润着草原、绿洲,哺育着哈密几十万边陲儿女。那一串串晶莹的马奶葡萄,那一个个脆甜如蜜的哈密瓜,里面能没有母亲的乳汁在流动?

啊,天山母亲,我们怎能不感谢你,怎能不深深地爱你?

我爱天山,爱天山的岩石,爱天山的雪水,也爱天山的每一棵小草。

天山的阴坡多雨,松林茂密,绿草如茵;天山的阳坡干燥,缺少植被。可是生命却处处展示出它的奇迹。

你看那石头缝中的无名小草,开着小花,颤巍巍地抖动着身姿。那石缝,不过一指宽,能盛多少土?能保多少水?然而,足够了,天山的生命是容易满足的:一场雨,它可以发芽生长,再一场雨,它就能开花结实。

我最爱那石头缝里的野蔷薇。开花时节,一丛丛黄,一丛丛粉,把天山打扮得万般妩媚。山风送来阵阵清香,沁人心脾,令人沉醉。在城里,她的娇生惯养的姐妹——月季和玫瑰,即使躲在温室里有时也免不了夭折;在这儿,野蔷薇可真是天山的骄子。她甘与岩石为伍,因为她有岩石的性格。在一处崩塌的岩石前,我们看到她的根须长十余米,用来采集有限的养料和水分。根深才能花叶繁茂,啊,野蔷薇生命的奥妙,原来在这里!

据说野蔷薇可用来提取香精,制造果酱,自治区正在筹建这么一座工厂,要充分利用天山的野蔷薇资源。

啊,天山的野花野草,你们是不会永远寂寞下去的。

也许有人说,天山就那么一点风景,就那么几棵野花小草,就值得你赞美?值得你骄傲?是的,我还没有说到森林、牧场,也没有提到马、牛、羊,因为它们值得赞美和骄傲是不言而喻的。

我只想再说一点,人们往往看到天山的不毛与贫瘠,偏没注意到天山的珍贵与富饶。

我敢说,天山本身就是一座宝山,一座金山、银山、煤山、铁山,连她的石头也是宝!这也正是天山的光彩和骄傲。

就说石头吧,经过多年的勘探,地质工作者发现,东天山的“中天山老变质岩带”有个大理石矿群,东西长数公里,埋藏着令人垂涎的十多种国宝。比如“天山白玉”,洁白无瑕,“大雪花”“小雪花”,视名而知其美。有种“蜜蜡玉”,世界罕见,唯我独有,国际市场上每立方价值数百美元。朋友,当你在全国各地或在海外的高级建筑物上见到哈密大理石的踪迹时,你能不爱天山吗?你能不为之骄傲自豪吗?

我爱天山,就像爱我的生身母亲……

我爱天山,我赞美你的现在,更百倍地赞美你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