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谛听生命的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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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故乡的红高粱

秋天姗姗来了,高粱渐渐红了。晚霞烧天的时候,我迎着习习秋风,走进初秋的原野。夕阳把一株株一行行红高粱辉映得纤毫毕现,闪闪发光。微风吹来,红高粱像满脸绯红的姑娘婆姿起舞,多姿多彩,似乎还在低吟一首婉约低旋的乐曲。此时此景,我自然联想到一首诗:“高粱高似竹,迎风摇晃绿。粒粒珊瑚珠,节节琅玕玉。”

故乡的高粱不占整块耕地,始终也没坐上“正席”。它们多生长于田头地边,田埂地岸。它们不像棉花、花生、芝麻等作物那样,时时得到农人的“宠爱”,一般是农人将其栽下后,就不去管理,任其生长。

但它们不嫉妒、不悲观、不怨恨,它们以宽阔的心胸、赤诚的精神为其它农作物护佑奉献。

它们不成整块整片,不成“青沙帐”。一株株一行行高粱如一排排士兵守护着庄稼,又如一道道绿色的篱笆围护着蔬菜,宁愿用自已的躯体抵挡野猪、野兔的侵害;烈日燃烧似火,棉花、花生、芝麻等被烤得打了蔫,高粱舒枝展叶,亭亭玉立的站在地边,把一块块绿荫、一阵阵清凉献棉花、花生、芝麻等;夏雨哗哗啦啦下过不停,洪水冲洗着地里肥土,地边一株株一行行高粱凸现出红红的根系,团结一起,连成一片,在地边筑起了一道道防洪埂坎,阻挡水土流失;地边的豇豆放出了长长的藤蔓,如同一条条绿蛇婉蜒地爬往了高梁的身躯,它挺直腰杆,伸展枝叶,任凭“绿蛇”在自己的躯体上放荡不羁。

父亲说,高粱籽一沾土就发芽。记得是清明时节,父亲在菜地头撒了一把高粱种子,盖了一块胶布。一个星期以后,盆中绽出一个个绿嫩尖尖的脑袋,如同一个个要出生的娃娃。大约半月之后,高粱挤挤涌涌地长满了一地。父亲揭去薄膜,让阳光雨露滋润,渐渐地,一株株高粱苗长得又高又壮。远远看去,菜地头好像铺了一块绿色的绸缎;近看,一株株青苗,高如鼓了肚的秧苗,壮如文房四宝中的“湖笔”杆。

父亲说,雨天是栽高粱的好时机。雷声阵阵,春雨浙浙。父亲戴着斗笠,披着胶布,一手提着篮子,一手端着铲子,去菜园子扯苗栽高粱。在菜地头,父亲小心翼翼地拔苗,犹如绣女牵针引线。在棉地边,父亲的腰弯似一张弓,右手拿铲,左手拿苗,用铲出一个洞洞,然后正正栽上一株苗。在层层的雨幕中,我看见父亲那张弓,从地这边挪到了地那边,接着又从棉地挪到花生地、芝麻地。那一滴滴冰凉的雨水流遍了父亲的躯体,那一串串或深或浅的泥脚印,装满了父亲的劳累。但父亲看到他身后一株株一行行绿色的生命,脸上总是露出不知劳累的微笑。

几经春风春雨,高粱把红红根系扎在贫脊地边上,顽强乐观地生长着。棉花树枝头刚刚挂起蚊嘴般花苞,高粱却长成一人多高。它身披一层层绿绿叶子,如刀似剑;头上青青的穗子露了头,如出水的荷芽。有歌词曰:“高粱杆甜穗未熟,情意浓然心也甜。”这时,甜甜的高粱杆吸引着过路的顽童,如果没有大人的制止,路边的高粱腰杆有可能被顽童折断拿去当甘蔗啃吃。

高粱“为了回报太阳的慈爱,秋来捧出一颗火红的心。”那是个朗朗的秋日,父亲满脸笑容地从皈里挑回两捆红高粱。此后我家的屋檐下挂起一把把红高粱。一把把的带有几片绿叶的红高粱,如同一盏盏红灯笼,与那一束束红如山花的辣椒争妍,与那一串串白如雪团大蒜媲美,在屋檐下组成了一幅五谷丰登的水彩画。

高粱浑身都是宝。高粱米煮的粥,吃起来别有风味;高粱籽打成的粉,做成如同红果汤圆,吃时比糯米汤圆香甜爽口。高粱籽还可制糖、酿酒,故乡以高粱为原料酿出的“天台香”,醇正芬芳,远销千里;用秸杆蔑可编制的凉席,可装饰工艺品;高粱穗能制答帚、刷子;高粱茬子可肥沃土壤或当柴烧;就连小小的壳子也是饲养用的好饲料。

有诗曰:“头顶红帽摇一摇,身系绿带好几条,人们说它两刀死,全身碎了不计较。”此诗说得多好呵!“全身碎了不计较”,这不正是高粱品格和精神的真实写照么?由此又想到,我的正直纯朴、乐观向上的父亲、我的不畏困苦、甘于奉献的乡亲不正像原野上那一株株一行行红高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