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思捷养伤期间,时常会想起自己在蛋糕店的兼职。她已经给老板打过电话说明情况,老板也很谅解。
但她每天就工作两三个小时,工作的时间也不长,赚来的工资应该只够还她弄丢的那个蛋糕盒吧。
唉,生活费都没法赚了。彭思捷无心浏览专业网站,随便乱翻,却忽然眼睛一亮。
“习远,习远,快进来。”她扯起嗓子喊。
书房的门没有关,彭思捷的声音又大。习远正在给花浇水,以为是有什么事,放下水壶就向书房跑。
见彭思捷好好坐在那儿,大松一口气。
彭思捷指着电脑,情绪很兴奋:“习远,我的论文发表了。你看,你看。”
习远凑过去看,彭思捷继续向他讲解:“这个期刊在业内很权威的,幸亏有导师帮我修改推荐,不然肯定不能被发表。哎呀,太好了。”
彭思捷给很多期刊投过论文,被拒绝是家常便饭,也有发表的,不过能在这么有名的期刊上发表还是第一次。
习远看着彭思捷手舞足蹈的样子,问:“出版社会给你寄样刊吗?”
“能发表就不错了。我又不是什么名大家,怎么会给我寄样刊?哎,你看,还署了我的名字呢。”
万事开头难,不过要是能开个头,那事情肯定会越来越好的。以后没准可以发表更多论文,说不定还能靠稿费养活自己呢。
“你在家休息,我出去一会。”
“出去干吗?”
“有点事,马上就回来。”
“我可以跟你一起吗?”
“不可以。”
不可以不可以,去你的,彭思捷对着习远的背影做鬼脸。习远说街上人多事故多非常不安全,所以她受伤以后就没出过这个门,感觉被软禁了似的。
不过她也不是真生气,毕竟习远对她不是一般的好。她都觉得自己被习远惯得越来越娇气了,以前哪里会撒娇生气。不对,不是不会,是没有时间。
哈,彭思捷哼着小调继续看自己的论文,幻想着某天自己做学问出名了,那家期刊对她进行个人专访,说不定到时候她写的文章别家都抢着要……
“叮--”
门铃的响声打破了彭思捷的美梦,一定是习远回来了,她跑出去开门。
是习远,不过他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霍曼婷。
“在楼下碰到霍小姐,她说来看望你。”
习远把彭思捷扶到沙发上坐好,顺手给了她一本杂志,是刊登她论文的期刊。
“霍小姐想喝点什么?”
“白开水就行了,谢谢。”
习远给霍曼婷倒了一杯热水,顺便把彭思捷的水杯也接满了。
“彭小姐,你的伤好些了吗?”霍曼婷问。
彭思捷把杯子拿在手里,只觉得心里的冷气蹭蹭地往上长:“我已经好很多了,谢谢霍小姐关心。”
“彭小姐何必这么客气。”霍曼婷笑了笑,“我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
“我差点忘了,在蓝宜酒店做兼职的时候也见过你。”彭思捷喝了一口水,微热的液体顺着食道流进胃里,却不能让她的心暖和一些。
“在蓝宜酒店我装作不认识你,你也装作不认识我,各取所需。如果彭小姐忘记了,我可以提示你一下。四年前,那是才我们第一次见面。”
彭思捷把玻璃杯放在茶几上,手指的轻微颤抖带着杯里的水也左右摇晃。她其实不想再次见到霍曼婷,一点都不想。
习远握住她的手,手心相贴的温度让她慌乱跳动的心瞬间平静下来。习远喜欢的是现在的她,不管她以前做过什么,他不会在意的。
彭思捷抬起头,看着霍曼婷,问:“霍小姐,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
霍曼婷一如既往地微笑,粉色的唇彩知性优雅,不像四年前的大红色那般尖锐冷漠,“我只是想问你,既然收了钱,为什么不遵守约定?”
彭思捷看了习远一眼,他就在她身边,好像她说什么他都会相信,“我没有违反约定,我没有去找张俊辉,只是跟他碰巧遇见过。”
“是吗?据我所知,蓝宜酒店的兼职他指定要你,还帮你还清债务,包括医院里的那把轮椅,这些……”
“这些与我无关。”彭思捷打断她的话,“你要找的不是我,是张俊辉。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我跟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现在我爱的人就在这里。”
霍曼婷看了彭思捷,又看了习远,“既然如此,那打扰了,抱歉。”
她走后,客厅里的两个人没有说话。
很久以后,习远抱起彭思捷,走进卧室把她放到床上。
“习远,”彭思捷拉住他的手,“你去哪?”
“你每天不是都要睡午觉吗,我去书房。”
“我要你跟我一起睡。”
习远点头,在彭思捷身边躺下。她穿的是马甲裙子,所以每天习远都会把暖气开着,房间里一点都不冷。
彭思捷挪了挪身子,让自己更靠近习远一点:“习远,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习远搂住她的肩,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愿意说的话,我就听。”
如果霍曼婷不来,她是绝对不会说的,但现在霍曼婷来了。如果是随便一个人,解不解释无所谓,但习远是她在乎的人,她必须向他说清楚。
“其实当年张俊辉去美国的时候我知道,因为霍曼婷去找过我。她怕张俊辉反悔,所以就说如果张俊辉回来找我让我拒绝他,她还给了很多钱给我。
“当时我爸爸已经病危了,医生说如果做手术可以多活一段时间,但我家的钱早就用完了能借的也已经借了,所以我就收下了她的钱。张俊辉最后没有来找我,但我也没有把钱还给她。”
习远问:“她给了你多少?”
“她说她可以给我一百万,但是我爸的手术费加后期治疗的费用只需要三十四万,所以我就拿了她三十四万。习远,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
“百善孝为先,你拿她的钱是为了救你爸爸,又不是给自己花。你这么孝顺,我为什么会觉得你坏?等你的伤好了,我们还要回去拜祭他们呢。”
彭思捷想过,自己解释清楚后,习远是不会怪她的,但她没想到习远会这样说。她一直觉得自己收了霍曼婷的钱是一件可耻的事情,所以她从来不愿意提及,连刀刀都不知道。
当初她告诉张俊辉,说她没有怪他,那是因为她没有资格怪他。张俊辉是为了钱,她又何尝不是呢。
“习远,”彭思捷爬起来,趴在他的心口上,“谢谢你,你真好。”
“那你亲我当做奖励。”
彭思捷凑到他的脸边,重重地亲了一口,呵呵直笑。
习远起身,把她抱在怀里:“思捷,我需要你清楚地告诉我,现在张俊辉在你心里是什么位置。”
“他才不在我心里,他在爪哇岛的垃圾场里。”
“爪哇岛的垃圾场在哪?”
这是什么问题,彭思捷愣神:“啊?”
习远振振有词:“我得确定那个垃圾场离你远不远。”
哈哈……彭思捷抱住习远的脖子,忍不住大笑:“习远,你又小气又爱吃醋,我不跟你玩了。”
习远假装生气,别过脸:“那我也不跟你玩了。”
“啊?不行。”彭思捷撒娇,把他的脸扳正,“我不跟你玩了,你要讨好我,让我重新跟你玩才行。”
“好。”习远起身,给她盖好被子,“你快睡觉,等你醒了我就做好吃的给你。”
“我想吃番茄鸡蛋面。”
“你想吃什么我就做什么。”
习远回头,看见彭思捷正笑嘻嘻地往被子里躲。他带上门,走到阳台上,点燃一根烟。
他始终是介怀的,但介怀的不是彭思捷收了霍曼婷的钱,而是她和张俊辉的过往。
他拿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一个小时后,习远出现在霍曼婷面前,递给她一张支票:“当年思捷收了你三十四万,利息是按这四年最高利率算的,全部在这里。”
霍曼婷看着支票上的数字,讥讽:“她就是这样,利用完一个男人,再去利用另一个吗?”
“霍小姐,你不了解她,所以才会这么说。”习远转身离开,但还是加了一句:“思捷收你的钱是为了她的父亲。”
他不想彭思捷欠张俊辉和霍曼婷任何东西。
回到家,彭思捷已经醒了,正坐在沙发上看他买的那本期刊杂志。
“习远,你去哪了?”
“去给你买牛轧糖。”习远坐到彭思捷身旁,把回路上买来的牛轧糖放到茶几上,“每个口味的都买了一盒。”
彭思捷伸手就要去拿,却被习远一巴掌打开:“明天再吃。”
她爱吃的糖就少数几种,但这段时间每次吃药都会嚼牛轧糖,嚼着嚼着竟然上瘾了,没事就去拿两颗吃。习远说糖吃多了对牙齿不好,所以严格控制数量。
“不,我就要现在吃。”
现在就要吃?那也行。习远剥开一颗轧糖,放进自己嘴里,示意彭思捷来吃。
呵,习远居然用这招,彭思捷哭笑不得,但还是凑了过去。但习远明显故意让她吃不到,紧紧地咬住一半,她根本夺不过来。
“习远,”彭思捷大叫,“我生气了。”
习远笑,拿下牛轧糖,咬了一小口含在嘴里:“我喂你。”
“哎……”彭思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习远堵住嘴。
这个吻真甜。
“要不要把这颗糖吃完?”习远问,还剩下大半颗。
彭思捷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居然神使鬼差地点头。她不知道,她想吃的是糖;而习远想吃的,是她。
于是,习远就把那颗牛轧糖一点一点地喂给她吃完了。当然,她也被习远占尽了便宜。
“我要吃,吃番茄鸡蛋面。”难得的空隙里,彭思捷万分艰难地开口。
习远抓住她正在推他肩膀的手:“晚上再吃。”
“嘶--”
彭思捷倒吸两口凉气,习远停下动作:“怎么了?”
“你碰到我另外一条胳膊了。”
习远连忙起身,给她查看胳膊:“很痛吗?要不要去医院?我去给顾博予打电话。”
“哎,不用。”彭思捷拉住他,“不是很痛,没事。”
唉,习远在心里叹气,都怪他。因为彭思捷胳膊有伤,他一直很努力地克制自己。朝夕相处,到底还是情难自禁。
“我去做面,如果不舒服就叫我。”
“嗯。”彭思捷点头,“你去吧。”
彭思捷看着习远进了厨房,触及茶几上的牛轧糖,又想起刚才那一幕。她脸一热,随手抓了个抱枕把自己埋了进去。
其实她已经给习远打到九十八分了,如果习远真的要……她也不会反对,只不过她心里怕得很。
不知道她每次都找各种理由推脱,会不会让习远误会她不喜欢他。她上次说分手他就很生气,现在她又明说了不想结婚生子……唉,真是苦恼。
“思捷,面做好了,去洗手。”
彭思捷洗了手坐上饭桌,习远端了两碗面出来,坐在她的对面。
手机铃声响了,是习远的。他接通,照例是按了免提键。
“喂,习少,你这段时间怎么又不见人影,上哪儿去了?”
是庄子扬。
习远看了彭思捷一眼,回答:“有事情在忙。”
“那什么时候出来聚一聚啊?弟兄们都挺想你的。”
“现在没时间。”
……
彭思捷没注意听他们的谈话,她想了一想,把碗推到习远旁边,又绕着坐到习远旁边的位子。
等习远挂了电话,她问:“习远,你跟朋友聚会,我可不可以去啊?”
“咳咳……”习远刚把一筷子面放进嘴里,就那么呛住了。
什么呀,彭思捷翻了个白眼:“我只是说要见你朋友,又没说要见你爸妈,你……”
“咳咳……”习远咳得更厉害了,筷子都差点掉桌上。
彭思捷连忙给他拿纸:“我说你是害怕,还是激动啊?”
习远咳了好一阵儿才缓过气来,彭思捷的话着实是让他吓了一跳。她一直刻意回避让别人知道他们两个是情侣的关系,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你不是不想带我去见你朋友吧?”
“我是时刻准备好的,只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