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思捷的脚好后,习远又请顾博予来看过一回。
“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顾博予说,“胳膊好生养着就行了。”
“那晚上在这里吃饭吧。”
“行。”顾博予爽快地答应了,反正他回去还得自己做。
脚好了,彭思捷行动方便很多。到处走来走去,跑到厨房去缠习远。一会儿洗个菜,一会儿加个盐……
她一只手,搞得乱七八糟。习远也由得她去,两个人在厨房总是热闹一些。
顾博予一个人在客厅看电影,彭思捷伸长脖子瞅了一眼,马上又缩回来,小声对习远说:“那个医生居然在看恐怖片!”
思捷害怕恐怖片?习远问:“看恐怖片怎么了?”
彭思捷连连摇头:“好吓人!”
她就是害怕恐怖片,习远确定。同居也是非常有好处的,至少可以增进对彼此的了解。
“习远--”
客厅里传来惊人的吼叫声,竟然很……耳熟。
“沈大小姐。”是顾博予的声音,“你能小点声不?”
是沈希研。
“习远。”沈希研冲到厨房,一把拨开彭思捷,“你为什么不去接我?我在机场等了好几个小时,你为什么不去接我?为什么?为什么?”
彭思捷身子一歪,习远连忙去扶她,“你都二十六岁了,还不识路?”
原来沈希研今天回来。听起来像是她让习远去机场接人,而习远没有去。
习远抱着彭思捷走出厨房,放到沙发上,还是远离沈希研比较安全。她的脚不是好了吗,习远干吗还抱她呀?
沈希研气冲冲地坐到彭思捷身边,双手抱臂,眼睛瞪着屏幕。
彭思捷偷偷地拉习远的衣角:“我不想坐在这里,他在放恐怖片,我不想看恐怖片。”
她是有依赖性了?还想着让习远抱她呢。可习远真得重新抱起她,进了卧室:“饭好后再来叫你。”
沙发上的沈希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这才几个月,彭思捷竟然都混到习远床上去了。她还以为,他们会分手的。
“顾博予,那个彭思捷怎么了?”
“断胳膊瘸腿。”
“你说实话,她是不是假装的?”
“她如果是假装的,那能得奥斯卡最佳女演员奖了吧。”
习远路过客厅,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想在这儿吃饭就别吵。”
顾博予瞅见习远进了厨房,对沈希研说:“我说沈大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习远最不喜欢你那小性儿了。你就不能收敛点,装个样子也成啊。”
他又往卧室的方向甩甩头,小声说:“你看看人家,刚刚还在厨房向习远撒娇说要吃蛋炒饭。你再看看你自己,整天就只会大呼小叫。英国的淑女范你怎么一点都没学会?”
沈希研冷哼一声,没有答话。其实只要习远顺着她的意,她也不会乱发脾气,大呼小叫。
“换个片子。”
顾博予连忙拿起遥控器,重新选了一部电影,最新上映的喜剧片。
“再换一个。”
……
顾博予一连换了好几个,实在是无语了:“沈大小姐,习远惹你生气,你能不折磨我吗?这些片子都是要钱的,点进去了你又不看。”
沈希研横了他一眼:“又不让你出钱,你操什么心?”
得儿,他还是别说话了,等着吃饭吧。
习远把菜都端上桌,招呼他们吃饭,然后又去卧室。
彭思捷偷偷地问:“习远,我的脚都好了,你干吗还抱我呀?”
“我抱你不好吗?”
“好。”
“那不就行了。”
习远做了蛋炒饭,当然只有一盘,还有一只鸡腿,给彭思捷。她拿着勺子左翻右翻,抱怨:“你没有放辣椒。”
习远夹了几根青菜放进她的盘子里:“饮食要清淡,等你好了再吃辣椒。”
彭思捷吃了两口,开始啃鸡腿。一只手妨碍做事,但不妨碍啃鸡腿。
“粗鲁。”沈希研扔下两个字。
彭思捷一愣,动作都慢下来了。
习远看了沈希研一眼,抽纸替彭思捷擦脸:“脸上都沾到油了,慢慢吃,还有一个。”
彭思捷低着眼睛去瞄沈希研,问习远:“是不是很难看?”
习远摇头,吻了她一下:“不难看。”
她一向不清楚习远会有什么动作,更没料到他会当众吻她,虽然前面只有两个人,不过还是有点尴尬啊。
彭思捷是尴尬,沈希研早就怒火冲天了。顾博予眼看着她就要发作,连忙给她舀了一勺汤:“喝汤喝汤,你不是最喜欢喝习远做的鱼头汤吗。”
反正只要习远不嫌弃,彭思捷觉得也没什么。再说,那个沈希研肯定是看她哪都不顺眼,听她的话让自己难受才是傻瓜。
于是,彭思捷继续啃鸡腿、吃蛋炒饭。
饭后,顾博予说送沈希研回家,沈希研当然不肯,硬是让习远送。
习远说了一句:“我没时间,你自己回去。”然后就把彭思捷抱进浴室。
彭思捷提醒他:“习远,我昨天不是洗过澡吗,我今天又没有出汗,不用天天洗。”
习远放了热水给她擦脸洗手:“你不想洗澡就不洗,不过我们可以在浴室多待一会儿,等沈希研走了再出去。”
哈,原来习远打的是这样的如意算盘。彭思捷秒懂,问:“习远,你是不是在故意气沈希研呢?”
“不气气她,她还以为你跟以前的那些女朋友一样,可以任她欺负。”
“哎,那以前她欺负你女朋友你不管的哦?”
“你们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我为什么要管?”
去,再怎么勾心斗角还不是为了你!再说,你为什么现在又管我?
似乎察觉到彭思捷要问什么,习远又加了一句:“不过你跟她们不一样,你的事情我想管,而且必须要管。”
习远真是大能耐,一本正经说出来的,都能让彭思捷觉得那是情话。
沈希研被顾博予拉着下楼,不情不愿地上了他的车。
顾博予发动车子,打开音乐:“这是你最喜欢的音乐专辑,听听看。”
舒缓的节奏,动人的旋律。中间隐约穿插的小提琴声,宛如山间泉水,轻盈跳跃。
沈希研听了一段,问:“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
顾博予摸摸鼻子,很是无奈:“你哪次回来不是跟着习远,有说过要见我吗?”
是啊,她一年只能见习远两次,一共十四天。365天,只有14天能跟习远在一起,她还有什么理由去见别人?
每次回来,习远都会去接她带她出去旅游。习远会提前问她想去哪,然后她订好机票安排好行程,不管身边的女朋友多漂亮多性感。
就是从今年开始变的。
前半年,她会在五月或者六月回国。通常四月的时候,习远就会联系她,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如果有,习远就会搜索附近的景点酒店;如果没有,两个人会讨论去哪里。所以她经常说没有,因为那样就可以跟习远多打几通电话了。
“我听习远说你每次回国都想出去玩,这次他肯定没时间了。你想去哪?我陪你去。”
她其实并不十分喜欢旅游,也并不像对习远说的那样“外出游子想念祖国的山山水水”,她只是想找个机会跟习远在一起而已。
沈希研没有答话,看着窗外。
马路两边闪烁的霓虹灯印在她的脸上,精致的妆容胜过习远任何一个女朋友。灯光忽明忽暗,拼接出一种说不出的悲伤。
顾博予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所有认识习远和沈希研的人都知道,沈希研喜欢习远,很小的时候就喜欢。
帮习远写作业,和习远的哥们称兄道弟,跟小太妹打架,掩护习远逃学,在老师那里替习远受罚……直到高中被母亲送去英国。
这些事情,顾博予都知道。因为沈希研在关注习远,他在关注沈希研。虽然沈希研从来没跟他说过一句话,她甚至不知道他跟她小学、初中都在一个学校。
习远当初联系他,他吓了一跳,因为那时他已经没有渠道收集沈希研的任何消息了,所以他很轻易地就接受了习远的“贿赂”。
他是个成绩优异的学生,顺从父母的意愿读了医学。和所有的好学生一样,爱学习却不爱交际,几瓶酒几次毫无意义的聊天根本不足以让他与习远推心置腹。
他只是想从习远那里打听到沈希研的消息,他承认他是在利用习远,但是没关系,因为习远也是在利用他,利用他是一个医生。
接下来的几天,沈希研每天都待在习远家里,顾博予一下班也往那跑,屋子里经常很热闹。
每次顾博予来,顺便给彭思捷检查伤势,说一句让习远安心的话:“恢复得很好,不用担心。”
七天后,沈希研要走了。她让顾博予跟习远说话,然后自己去书房找彭思捷。
彭思捷正把牛奶偷偷地往卫生纸上倒,以为是习远,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每天喝一盒,她实在是喝不了。
沈希研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模样,嘲笑:“习远喜欢喝牛奶,我就可以开一家农庄,专门给他供应牛奶。你可以干什么,只会浪费吧?”
开农庄?小刘那家农庄原来是沈希研的。来者不善,彭思捷非常明白:“我浪费不浪费你管不了,说这些话干吗?”
“我是想告诉你,今年年底我就会回国。再给你半年的时间,到时候我回来你最好乖乖地跟习远分手。”
这个沈希研还比她大呢,怎么说话这么幼稚?亏得还在英国留学,看来发达国家的教育质量也不怎么样。
顾博予送沈希研去机场。
彭思捷偷偷地把卫生纸扔进垃圾桶,然后举着空盒子对习远说:“我喝完了。”
习远摇了摇盒子,满意地点头:“不错不错。”
“我出去晒太阳了。”彭思捷飞快地跑去阳台,靠在沙发上。
习远跟在她身后,坐到她旁边,拿出一个小笔记本:“原来你也有人生计划本,我还以为只有刀刀有这个东西。”
彭思捷一把夺过:“你哪里拿出来的?”
“那次去五楼拿毛巾看到的,今天才想起来。”
这个笔记本她放在五楼的卧室,毛巾在卫生间,这也能看到?还真是赶巧。
“你翻我东西!”
习远不得不承认,他是听陆成说彭思捷也有个人生计划本,而陆成当然是听刀刀说的,所以他一直很好奇。反正也不是什么机密文件,找出来看看也不算错。
习远有意忽略掉彭思捷的话:“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你的人生计划里没有我?”
彭思捷理直气壮地反驳:“我又不是预言家,怎么知道自己会遇见你啊?难道让我写在二十三的时候认识习远呐?”
或许是语言表达问题,习远想问的不是这个意思。他思考两秒钟,继续问:“为什么你的人生计划里没有结婚生子?”
刀刀的人生计划是二十五岁结婚,二十七岁生孩子。可彭思捷压根没有,她写的是:三十岁之前还完债并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城市,三十二岁在喜欢的城市扎根,三十五岁之前开一家书店……
“因为我没想过要结婚生孩子啊。”
彭思捷很顺溜地回答了,说完才觉得不对。偷偷地去看习远,果然,某人的脸已经沉下来了。
“彭小姐,那请你回答我,我们交往的未来方向是什么?”
气氛有点凝重,习远严肃的时候很可怕,更别提严肃加生气的时候。
彭思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了,张口就跟习远抬杠:“什么未来方向?你以前交过那么多女朋友,有过未来方向吗?不都是交往结束后就分手。”
“你的意思是,你已经预言到我们将来会分手?”
这……彭思捷又跳进了自己挖的坑,声音都降低很多:“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习远步步紧逼,完全不给她松气的机会:“那你是什么意思?”
“反正我不是那个意思。”
彭思捷翻着笔记本,眼睛根本不敢去看习远。她是没有想过结婚,可她也没想过跟习远分手啊。
习远拿出一只钢笔,递到彭思捷面前:“把我加上去。”
啊!这要怎么加?
“三十二岁之前和习远结婚。”
“什么?”彭思捷大叫,“为什么我三十二岁之前要结婚?”
习远很认真地回答:“因为你偷偷地倒掉了牛奶。”
“我……”
真不应该背着习远耍小心眼,因为根本瞒不过。彭思捷接过笔,按照习远的话写。
习远强迫彭思捷把他加进她的人生计划里。彭思捷想,先应付过了再说。她没料到,这一加就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