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眼睛,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还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习远靠在床边睡着了,不过依然是按照之前的姿势抱着她。她一动,他就醒了:“肚子饿了没有?”
彭思捷点头:“肚子饿了,可是我想洗脸。”
哭了一下午,眼睛还不知道肿成什么样。彭思捷挺难为情的,因为她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哭过,还哭得这么惨。
习远打来热水,替她擦脸。
彭思捷问:“习远,我是不是哭得很难看?”
习远笑:“是挺难看,眼泪带鼻涕,一盒纸全被你用完了。”
彭思捷耍赖:“你不准笑我。”
习远依旧是在笑:“我没有笑你,你哭得再难看我也要忍受,谁让我是你男朋友。晚上想吃什么?”
他轻而易举地转移了话题,彭思捷丝毫没意识到:“我想吃米饭,嗯,看看冰箱里有什么,随便炒两个菜就行了。”
习远中午炖了骨头汤,早能喝了。他又炒了青菜和鸡蛋,还没端进卧室,彭思捷就闻到香味了。
喝了一碗骨头汤,吃了一碗饭,虽然脚还是有点疼,但彭思捷超级满足。
习远刷完碗,用顾博予白天留下的药包给彭思捷泡脚。
彭思捷坐起来,才发现床单上有几个黑色的脏印子,一定是她的衣服弄的。踩踏事故中,她被推到在地,衣服上沾了不少灰,这两天睡觉她都没脱衣服。
“习远,我想洗澡换身衣服,这衣服脏死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彭思捷根本没想到换衣服对现在的她来说有多困难。胳膊刚打上夹板,根本不能乱动。
习远拿来剪刀,“咔嚓”几下,直接把她的衣服给剪下来了。看着彭思捷目瞪口呆的表情,他说:“这样最简单。”
简单又粗暴,彭思捷在心里补充。
习远剪完了外套,剪完了毛衣,彭思捷拦住他的剪刀:“好了好了,不要再剪了。”
她怕冷,所以现在还穿着秋衣。再剪下去,那不就只剩下内衣了吗?
习远自然知道彭思捷是在顾虑什么,用很小的声音说:“思捷,你的裸体我不是第一次见。”
彭思捷脸一红,用另一只手捶他:“习远,你这个流氓!”
习远拉住她的手,正经地说:“别使劲,小心扯到那只胳膊了。洗澡先不急,等我明天铺好防滑板了再说。”
他也只是在跟彭思捷开玩笑而已。她一瘸一拐的,习远可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去浴室。
“你先休息,我出去找地方给你做几件方便的衣服。”
大概是白天睡多了,彭思捷一点都不困,睁着眼睛打量习远的卧室。习远让她睡在这里,是因为她受伤了迫不得已,还是他自愿的呢?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得玻璃“啪啪”直响。低沉的雷声由远及近,闪电一晃而过,在天顶炸了一个响雷。
我的天呐!彭思捷赶忙用被子捂住头。
她不怕老鼠,不怕蟑螂,不怕小流氓……唯独怕下雨天的雷声闪电。每到这个时候,她总是下意识地用被子或者衣服蒙住头。
习远回来,以为彭思捷是和他闹着玩。伸手去掀被子,才发觉她拽得特别紧,还有点瑟瑟发抖的感觉。
“思捷,你怎么了?”
听见是习远的声音,彭思捷才松了一口气,伸出半个头说:“习远,去把窗帘拉上,我害怕。”
习远关上窗帘,把卧室周围的一圈灯都打开。
他把彭思捷抱起来,让她躲进他怀里,轻声安慰:“别怕,我在这儿。”
“为什么今天会打雷啊?”彭思捷问。
习远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睡觉一样:“因为春天来了,小时候我妈说过,是雷公公送春来了,清明节一过,就会越来越暖和的。”
“真的吗?我妈没跟我说过。”
“是真的。”
这一晚,习远和彭思捷是睡在一起的。
她拉着他的食指,靠在他心口的地方,第一次在雷电交加的夜晚进入梦乡。
彭思捷没有告诉习远,她的妈妈都不知道她会在打雷的雨天害怕。
清明时节雨纷纷说得真没错,第二天仍然是阴雨天气。
刀刀来的时候,陆成刚好不在,彭思捷批着衣服一瘸一拐地去开门。
“偶的神!”刀刀连忙把她扶到沙发上坐好,“习远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
“他出去了,一会就回来。”
习远是出去买防滑垫和昨天订做的衣服。
“我妈还说要来,我跟她说就崴了个脚别大惊小怪,没想到你不光崴了脚,还断了胳膊啊!”
刀刀这张嘴……真是!
陆成自食其力地给自己和刀刀倒了两杯水,顺道给彭思捷捎了一杯:“情况还好吧?”
彭思捷接过水,回答:“脚是软组织拉伤,过几天就能好。胳膊是轻微骨折,估计得要些时候。”
刀刀喝了一大口水,说:“我就知道张俊辉干不成什么事,他明天下午要举办新闻发布会呢。”
“举办新闻发布会干什么?”
“道歉啊。”刀刀说得理所当然,“员工死了两个,群众伤了一大群,霍氏企业的公司大门都被示威人群给堵住了,不道歉能成吗?”
彭思捷没有关注外界消息,倒不知事情闹到这么大的地步。
“哎,彭彭,等你腿好了就去向张俊辉要赔偿,估计这次能陪不少钱。”
要赔偿?她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呢。
“嗯,好香。”刀刀嗅到香味,往厨房去,“你们在家煮什么吃呢?”
是习远熬的骨头汤。
门开了,习远提着两个大袋子进来。一袋子是衣服,他提去了卧室。另一个袋子是防滑板,留在客厅。
刀刀听到声音,从厨房跑出来,兴致勃勃地去翻,嘲笑:“习远,你买的什么东西?这是小孩子铺在地上玩的。”
习远从卧室出来,回答:“我觉得思捷会更喜欢这一种。”
是彩色的拼图板,以前刀刀怀孕的时候买过,铺在地上让小孩子在上面玩。
习远很不想承认,他的确是被店家那句“以后你跟你女朋友有小孩了还可以接着用”给忽悠了。
他抱起彭思捷,再次进卧室:“去床上躺着更舒服。”
刀刀叹道:“啧啧,陆先生,你看看人家,公主抱多浪漫。”
坐在旁边的陆成一把揽过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说:“今晚我也像那样抱你进卧室。”
“去你的。”刀刀拿头撞他,起身去看彭思捷。
习远没给彭思捷准备轮椅,他说了:“你要去什么地方我抱你就行了。”
于是彭思捷问了一个全天下女生都担心的问题:“我重不重?”
习远摇头:“我接下来一个月的目标就是至少把你养胖十斤。”
彭思捷的爸妈都瘦,所以她是偏瘦的体质,不容易长胖。习远都嫌她太瘦了,167的个子,才九十刚过。期末测评那阵她忙着复习,体重直接降到九十以下。
她胸小,可能就是太瘦的缘故。习远常常这样想。
十斤?!那她干脆去死算了!彭思捷抗议:“我不想长胖,我不要长胖!”
习远给她盖好被子:“抗议无效。”
彭思捷气得直翻白眼,只差吐血。以后习远做的菜,她坚决不能吃多。
刀刀坐到床边,指挥习远:“我来陪彭彭,你做饭去吧,外面雨那么大,我跟陆先生也不准备走了,留你这吃中饭。”
习远出去了,刀刀起身关好门,然后兴奋地问:“彭彭,你这几天都睡这儿啊?”
彭思捷点头:“怎么了?”
“是你自己要睡这的,还是习远让你睡这的?”
“那天他把我从医院接回来,就直接回这里了。”
“YES!”刀刀十分激动地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你是迄今为止,我知道的,第一个睡在习远床上的女朋友。”
虽然之前听沈希研说过,但如今刀刀说来又是一番不同的感觉。彭思捷有点不相信地问:“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刀刀挽着她那只健康的胳膊,语气非常肯定,“你记不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有些人一认真可能就是一辈子?我现在觉得,习远对你是认真的。”
习远对她是认真的?
要说实话,彭思捷自然也是那样希望的。可她从来没想过,不是不想,是不敢想。她和习远之间的差距,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习远说过,她跟他以前的那些女朋友不一样;他也说过,他是把她放在心里的。但彭思捷始终担心,他说过的那些话能维持多长时间。
她真的,没有全心全意去信任过习远。
彭思捷看着被面上白色的花瓣,用食指来回抠了好几遍。
“怎么?”刀刀问,“你不相信啊?”
彭思捷不是不相信,而是只有百分之五十的相信,“刀刀,你比我先认识习远,你也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子的,你真的觉得他对我是认真的吗?”
刀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一张图片给她看。
饮食清淡,多吃:鱼、瘦肉、青菜、西红柿……忌辛辣刺激性食物,禁食鲫鱼、牛肉……骨头汤适宜,不要多喝;适当补钙……
是习远的字迹,记的全部都是饮食上的注意事项。
“这是我刚去厨房看到的,就贴在柜子上。”刀刀说,“彭彭,我真没见习远对谁这么上心过。”
彭思捷没去过厨房,习远也没说过,如果不是刀刀拍下来给她看,她都不知道。
她把刀刀的手机拿在手里,看着那张图片,中间的一笔一划仿若凿在她心口上的印记,刻骨铭心。
“反正……”彭思捷停顿了一刻,“习远已经打到九十分了。”
“那么高!”刀刀惊呼,“当年张俊辉把书上所有的数学题都讲完了你才给他刚及格。”
习远跟张俊辉不一样……习远在她心里。
“哎,彭彭,如果习远打到一百分,你会不会答应嫁给他?”
嫁给他……这跳跃得也太快了吧,彭思捷把手机还给她:“八字还没一撇呢。再说,你知道我的人生计划里没有结婚这一项。”
刀刀收了手机,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嘛,当初我跟陆成交往的时候也没想过会跟他结婚啊。”
“刀刀,”陆成端着水和药进来,“习远说让你看着彭思捷吃药。”
“我不吃!”彭思捷惊恐地捂住嘴,“苦死了。”
昨天吃药就是惨痛的教训,习远几乎是连哄带骗加恐吓才让彭思捷把药吃下去。
果然跟习远预测的反应一模一样,陆成加了一句:“习远说床头有牛轧糖。”
刀刀接过水和药,问:“这药是不是顾博予给你开的?”
彭思捷点头:“你怎么知道?”
刀刀一边找牛轧糖,一边回答:“习远唯一能称得上怪癖的地方就是不喜欢医院。他听说以前有个同学学医就巴巴地跑去联系人家,喝了几次酒聊了几回天,就成生死之交了。小毛病就自己去药店,大毛病就找那个同学,就是那个顾博予,总喜欢开些奇奇怪怪的药。”
习远不喜欢医院?彭思捷倒不知道。
刀刀看了药盒上的服用说明,倒出两颗药:“来,把药吃了。”
彭思捷重新捂住嘴:“打死我都不吃。”
刀刀可没习远那么有耐心,掂量着那两颗药,一脸阴险:“彭彭,我可提前说了,你如果不把这药吃了,我就挠你痒痒了。”
挠痒?陆成一头迷糊,习远说如果刀刀不行就出去叫他。挠痒有什么用?
没想到,彭思捷一把抓过药,咬牙切齿:“杜楚楚,算你狠!”
眼睛一闭,把药扔进去,拿过杯子就狂灌水,还不忘了说:“糖,快给我糖。”
刀刀连忙拿出一颗牛轧糖塞进她嘴里。
彭思捷怕痒?
陆成出了卧室,向厨房走去,习远正在做饭。
“哎,习远,原来你老婆怕痒。”
“你怎么知道?”
“我老婆说如果你老婆不吃药就挠她的痒,你老婆就屈服了,我觉得你下次也可以用那招。哎,我老婆也怕痒,这是不是传染的?”
“应该是的,我老婆都被你老婆带坏了。”
陆成:“……”
早知道就不应该告诉习远,让他下次喂彭思捷吃药的时候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