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童话故事场景突然在成人面前出现,步行在站满雕像的查理大桥上,置身于尖塔耸立的百塔之都,当暮色将临,漫步于瓦塔河畔回首一瞥身后的城堡夜景,此时方才体会18世纪时,歌德对此城的赞语:“布拉格,世界上最美丽的宝石!”
布拉格迷人之处实在难以描绘。作家与艺术家说它“超凡脱俗”,是“诗情画意的编织品”,像一篇“碑林、墓石组成的交响乐”。在我看来,它是童话中的城市,窄窄的中世纪街道,鹅卵石砌成的广场,设在地窖里点蜡烛的小酒馆,稀奇古怪的塔楼,还有美丽的少女给巫婆囚禁在里面。奇趣幻想的格调,到处可见:闪烁发光、过分雕琢的宫殿和教堂,造型光怪陆离的雕像用糖霜制成;1490年在旧城广场上建造的机械钟缓慢而有规律地敲响,钟内铜鸡喔喔报时,基督与十二使徒的雕像就列队旋转;金巷是童话中的街道,两旁排列着五颜六色的小屋,是300年前炼金术士想在那里点石成金的地方。
就像童话故事场景突然在成人面前出现,步行在站满雕像的查理大桥上,置身于尖塔耸立的百塔之都,当暮色将临,漫步于瓦塔河畔回首一瞥身后的城堡夜景,此时方才体会18世纪时,歌德对此城的赞语:“布拉格,世界上最美丽的宝石!”
那座令我着魔的查理大桥
魔涛河上架桥十二座,只有这座查理大桥不能通车,只可徒步,难怪行人都喜欢由此过桥。说是过桥,其实是游桥。因为桥上不但可以俯观流水,还可以远眺两岸:凝望流水久了,会有点受它催眠,也就是出神吧;而从桥上看岸,不但左右逢源,而且因为够远,正是美感的距离。如果桥上不起车尘,更可从容漫步。如果桥上有人卖艺,或有雕刻可观,当然就更动人。这些条件查理大桥无不具备,所以行人多在桥上流连,并不急于过桥:手段,反而胜于目的。
查理大桥为查理四世(Charles,1316~1376)而命名,始建于1357年,直到15世纪初年才完成。桥长520公尺,宽10公尺,由16座桥墩支撑,全用灰扑扑的砂岩砌成。造桥人是查理四世的建筑总监巴勒——他是哥特式建筑的天才,包括圣维徒斯大教堂及老城桥塔在内,布拉格在中世纪的几座雄伟建筑都是他的杰作。17世纪以来,两侧的石栏上不断加供圣徒的雕像,或为独像,例如圣奥古斯丁;或为群像,例如圣母恸抱耶酥;或为本地的守护神,例如圣温塞斯拉斯,等距对峙,共有31组之多,连像座均高达两丈,简直是露天的天主教雕刻大展。
桥上因不走车,10公尺石砖铺砌的桥面全成了步道,便显得很宽坦了。两侧也有一些摊贩,多半是卖河上风光的绘画或照片,水准颇高,不然就是土产的发夹胸针、项链耳环之类,造型也不俗气,偶尔也有俄式的木偶或荷兰风味的瓷器街屋。这些小货摊排得很松,都持有营业执照,而且一律不放音乐,更不用扩音器。音乐也有,或为吉他、提琴,或为爵士乐队,但因桥面空旷,水声潺潺,即使热烈的爵士乐萨克斯风,也迅随河风散去。一曲终了,掌声零落,我们不忍,总是向倒置的呢帽多投几枚铜币。有一次还见有人变戏法,十分高明。这样悠闲的河上风俗,令我想起“清明上河图”的景况。
行人在桥上,认真赶路的很少,多半是东张西望,或是三五成群,欲行还歇,仍以年轻人为多。人来人往,都各行其是,包括情侣相拥而吻,公开之中不失个别的隐私。若是独游,这桥上该也是旁观众生或是想心事最佳的去处。
河景也是大有可观的,而且观之不厌。布拉格乃千年之古城,久为波希米亚王国之京师,在查理四世任罗马皇帝的岁月,更贵为帝都,也是14世纪欧洲有数的大城。这幸运的黄金城未遭兵燹重大的破坏,也绝少碍眼的现代建筑龃龉其间,因此历代的建筑风格,从高雅的罗马式到雄浑的哥特式,从巴罗克的宫殿到新艺术的街道,均得保存迄今,乃使布拉格成为一具“体而巨”的建筑史博物馆,而布拉格人简直就生活在艺术的传统里。
站在查理大桥上放眼两岸,或是徜徉在老城广场,看不尽哥特式的楼塔黛里带青,凛凛森严,犹似戴盔披甲,在守卫早已陷落的古城。但对照这些冷肃的身影,满城却千门万户,热闹着橙红屋顶,和下面整齐而密切的排窗,那活泼生动的节奏,直追莫扎特的快板。最可贵的是一排排的街屋,甚至一栋栋的宫殿,几乎全是4层楼高,所以放眼看去,情韵流畅而气象完整。
桥墩上洒着不少白鸥,每逢行人喂食,就纷纷飞起,在石栏边穿梭交织。行人只要向空中抛出一片面包,尚未落下,只觉白光一闪,早已被敏捷的黄喙接了过去。不过是几片而已,竟然召来这许多素衣侠高来高去,翻空蹑虚,展露如此惊人的轻功。(余光中)
辛酸的约瑟夫城
凡爱好音乐的人都知道,布拉格是斯麦塔纳(一译斯美塔纳——编者注)和德伏乍克(一译德沃夏克——编者注)之城。同样,文学的读者也都知道,卡夫卡,悲哀的犹太天才,也是在此地诞生,写作,度过他一生短暂的岁月。
悲哀的犹太人在布拉格已有上千年的历史,斯拉夫人来得最早,在5世纪便住在今日布拉格堡所在的山上了。然后在10世纪来了亚伯拉罕的后人,先是定居在魔涛河较上游的东岸,13世纪中叶更在老城之北,正当魔涛河向东大转弯处,以今日“犹太旧新教堂”为中心,发展出犹太区来。尽管犹太人纳税甚丰,当局对他们的态度却时竟时青,而布拉格的市民也很不友善,因此犹太人没有公民权,有时甚至遭到迫迁。直到1848年,开明的哈布斯堡朝皇帝约瑟夫二世才赋予他们公民权。犹太人为了感恩,乃将此一地区改称“约瑟夫城”,一直沿用至今。
这约瑟夫城围在布拉格老城之中,乃布拉格最小的一区,却是游客必访之地。从西洛卡街一路蜿蜒到利斯托巴杜街,这一片凌乱而又荒芜的墓地呈不规则的Z字形。其间的墓据说多达12000座,300多年间的葬者层层相叠,常在古墓之上堆上新土,再葬新鬼。最早的碑石刻于1439年,死者是诗人兼法学专家阿必多·卡拉,最后葬此的是摩西·贝克,时在1787年。由于已经墓满,“死无葬身之地”,此后的死者便葬去别处。
那天照例天阴,冷寂无风,进得墓地已经下午了。叶落殆尽的枯树林中,飘满蚀黄锈赤的墓地上,尽堆着一排排一列列的石碑,都已半陷在土里,或正或斜,或倾侧而欲倒,或入土已深而只见碑顶,或出土而高欲与人齐,或交肩叠背相偎相倚,加以光影或迎或背,碑形或方或三角或繁复对称,千奇百怪,不一而足。石面的浮雕古拙而苍劲,有些花纹图案本身已恣肆淋漓,再历经风霜雨雪天长地久的侵蚀,半由人雕凿半由造化磨炼,终于斑驳陆离完成这满院的雕刻大展,陈列着300多年的生老病死,一整个民族流浪他乡的惊魂扰梦。
我们走走停停,凭吊久之,徒然猜测碑石上的希伯莱古文刻的是谁的姓氏与行业,不过发现石头的质地亦颇有差异:其中石纹粗犷、苍青而近黑者乃是砂岩,肌理光洁、或白皙或浅红者应为大理石,砂岩的墓碑年代古远,大理石碑当较晚期。
“这一大片迷魂石阵,”转过头去我对天恩说,“可称为布拉格的碑林。”
“一点也不错,”天恩走近来,“可是怎么只有石碑,不见坟墓?”
茵西也走过来,一面翻阅小册子,说道:“据说是石上填土,土上再立碑,共有10层之深。”
“扰攘一生,也不过留下一块顽石。”天恩感叹。
“能留下一块碑就不错了,”茵西说,“二次大战期间,纳粹在这一带杀害了7万多犹太人。这些冤魂在犹太教堂的纪念墙上,每个人的名字和年份只占了短短窄窄一小行而已。”
墓地入口处有一座巴罗克式的小教堂,叫做克劳兹教堂,里面展出古希伯莱文的手稿和名贵的版书,但令人低徊难遣的,却是楼上收集的儿童作品。那一幅幅天真烂漫的素描和水彩,线条活泼,构图单纯,色调生动,在稚拙之中流露出童真的淘气、谐趣。观其潜力,若是加以培养,未必不能成就来日的米罗或克利。但是,看过了旁边的说明之后,你忽然笑不起来了。原来这些孩子都是纳粹占领期间关在泰瑞辛集中营里的小俘虏。当别的孩子在唱儿歌看童话,他们却挤在窒息的货车厢里,被押去令人哈咳而绝的毒气室,那灭族的屠场。
脚步沉重,心情更低沉,我们又去南边的一座教堂。那是15世纪所建的文艺复兴式古屋,叫平卡斯教堂。进得内堂,迎面是一股悲肃空廓的气氛,已经直觉事态严重。窗高而小,下面只有一面又一面石壁,令人绝望地仰面窥天,呼吸不畅,如在地牢
……
我一路看过去,心乱而眼酸,一面面石壁向我压来,令我窒息。77297具赤裸裸的尸体,从耄耋到稚婴,在绝望而封闭的毒气室巨墓里扭曲着挣扎着死去,千肢万骸向我一铲铲一车车抛来投来,将我一层层一叠叠压盖在下面。于是7万个名字,7万不甘冤死的鬼魂,在这一面面密麻麻的哭墙上一起恸哭了起来,灭族的哭声、喊声,夫喊妻,母叫子,祖呼孙,那样高分贝的悲痛和怨恨,向我衰弱的耳神经汹涌而来,历史的余波回响卷成灭顶的大漩涡,将我卷进……我听见在战争的深处母亲喊我的回声。
南京大屠杀,重庆大轰炸,我的哭墙在何处?眼前这石壁上,无论多么拥挤,七万多犹太冤魂总算已各就各位,丈夫靠着亡妻,夭儿偎着生母,还有可供凭吊的方寸归宿。但我的同胞族人,武士刀夷烧弹下那许多孤魂野鬼,无名无姓,无宗无亲,无碑无坟,天地间,何曾有一面半面的哭墙供人指认?(余光中)
伦敦——万城之花
伦敦既古老又传统。历史悠久的伦敦塔桥,举世闻名的白金汉宫,壮观威严的议会大厦,蜿蜒曲折的泰晤士河,闻名遐迩的大笨钟,富有特色的旧式街道,默默地向你诉说着伦敦的昨天;伦敦又是现代而时尚的。Regent Street、Bond Street、Oxford Street是最闻名的三条商业街,汇集了世界各地的高级名牌商品,新颖的店铺装潢和艺术般的陈列,向你展示着今天伦敦的风采。伦敦绝不会让你感觉到厌倦,正如100多年前,英国著名作家萨谬尔·约翰逊曾经赞誉伦敦那样:“如果你厌倦了伦敦,你就厌倦了生活。”
伦敦是一个多姿多彩的城市,既富于传统、又充满生机。100多年前,英国著名作家萨谬尔·约翰逊曾经这样赞誉伦敦:“如果你厌倦了伦敦,你就厌倦了生活。”
早在3500年前,伦敦地区就有人在此生活。但伦敦城的建立却是公元1世纪,罗马帝国的统帅凯撒东征西讨,曾两次渡海入侵英国,公元43年,开始驻军筑城,成为当时主要兵站,称做“伦甸涅海”,此语意为“山丘要塞”。公元11世纪,伦敦已成为不列颠岛的工商业中心。16世纪以后,随着西欧资本主义的兴起,伦敦的规模迅速扩大,到了19世纪第一次工业革命后,伦敦一下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和贸易、金融中心。
今天,当你走在伦敦的街上,处处都能感到这古老帝国昨日的风尘与今天的举足轻重。当初的“日不落帝国”该是何等的嚣张,今日它似乎渐渐在沧桑中失去了飞扬。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依然繁华似锦,这个国度有厚重的历史积淀,这里的人们有自信的目光,可以想见,它的未来也决不会沉沦。
把哲学家派到伦敦去,千万别派诗人!把哲学家派去,把他放在吉普塞德的一个街角,他在这儿所学到的东西会比从上次莱比锡博览会所有书籍上学到的还要多。如同人群像波涛在他身边汹涌,新思想的海浪也将在他面前升腾。在那海浪上飘动着的永恒智慧将向他吹来,社会制度隐藏得最深的秘密将突然对他敞开,他将听到和看到世界的脉搏在跳动——因为如果伦敦是世界的右手,有所作为的强有力的右手,那么那条从交易所通往唐宁街的街道,即可视为世界的动脉。
但是别把诗人派到伦敦去。因为那无所不在的毫无遮掩的严峻、那异乎寻常的单调、那机械般的运动、那欢乐本身的烦恼,以及那活动过度的伦敦,必将窒息诗人的幻想,撕碎诗人的心。而如若你们甚至把一位德国诗人派往那里,他是个幻想家,他在每一个形象面前,例如在一个衣衫褴褛的丐妇或一家闪亮的金饰店前流连忘返——噢,那么他的遭遇就更糟,他将被推来搡去,甚至被人们轻轻地骂一声“该死的!”给撞倒在地。该死的!该死的推撞!我很快觉察到,这个民族忙忙碌碌。
我本来打算对伦敦的伟大抱着无动于衷的态度,因为关于这方面的事我已听过很多了。但我好比一个打定主意不去理会挨打的可怜学生,即是这样一种情况:他以为像平时一样,用平时那根棒子,照平时那个打法,在他的背上打一顿;但实际上却是用一根细长的藤条,在从未打过的部位,以从未有过的方式,痛打他一顿。我希望观看巍峨的宫殿,但目光所及,统统是矮小的房屋。然而,正是这些房屋式样的单调及其无法估算的数量才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这些砖砌的房屋由于潮气和煤烟的影响而变成相同的颜色,变成橄榄绿并略带点褐色。它们的建筑式样都是千篇一律的,通常有两个或三个窗子的宽度,三个窗子的高度,屋顶点缀着红色的小烟囱,样子活像带血拔下来的牙齿,因而房屋之间宽阔的标准的街道,似乎只是两排长得望不到边的兵营。之所以造成这种情况,大概是因为每个英国人家庭,即使只有两口人,也要住一整幢房子,即他们想要有自己的城堡,而富有的投机商迎合这种需要,就建造整条街道,他们再把街道上的房屋一幢幢出售。市中心的主要街道是伦敦工商业区,在那里,还有旧式建筑物分散在新式建筑物中间,就连房屋正面直至屋顶,也覆盖着数尺长的、通常是烫金的和刻成浮雕的名字和数字;在那里,房屋单调这一特点并不那么醒目,何况外国人都在目不转睛地注视商店橱窗里陈列着的琳琅满目的新物品。不仅这些物品本身产生最大的效果,因为英国人完美无缺地提供他们生产的一切产品,每一件奢侈品、每一盏灯、每一双靴子、每一把茶壶和每一条妇女穿的裙子,都那么精致,那么招人喜爱,而且陈列的技巧、鲜艳的色彩和样式的繁多也给予英国商店以独特的吸引力;即使最普通的生活用品也显示出惊人的魅力,平平常常的食品由于其新式的照明而吸引我们,甚至生鱼都安放得那么讨人喜爱,鱼鳞的彩虹色亮令人赏心悦目,生肉像图画一样摆在洁净的彩色小瓷盘里,盘子周围以新鲜的石芹点缀。总之,一切都像画一样,它们使我们想起弗朗茨的色彩夺目而又那么朴实的图画。只是这里的人并不像这位荷兰画家油画上所画的那么快乐,他们带着一副最严肃的面孔出售最有趣的玩具,他们的服装式样和颜色如同他们的房屋那么单调。(海涅)
伦敦塔
伦敦塔的历史乃是英国历史的缩影。伦敦塔标志着那遮掩住“昔日”这一神奇物的帷幕已自行裂开,把佛龛中的幽光反射到20世纪来了。也可以说,伦敦塔标志着那使万物流逝的时光发生了回溯,让一瓣逝去的时代漂浮到现实中来了。意味着人血、人肉和人的罪孽的结晶物尚残留在马车和火车中的,是伦敦塔。
当我隔着泰晤士河,在塔桥上骋目眼前的伦敦塔时,竟出神得忘却了一切,不知自己是今人还是古人。时值初冬,却很寂静。天空低垂在塔的上面,颜色就像碱水桶里的汁水被搅混后的样子。泰晤士河宛如融进了墙土似的,水流在勉强向前推进,也没有声响。一只帆船由塔下向前去,在没有风的河面上升帆驶船,那呈不规则三角形的白色羽翼仿佛老是停在原处似的。两条大驳船迎面而来,只看到一个船夫站在船尾处摇橹,但它们仍好像停在原地不动似的。塔桥的栏杆周围有白色的光影在闪动,那可能是海鸥。纵目四望,一切都是静止的,慵懒困顿,昏然而眠,令人有置身旧息之感。其中,伦敦塔傲然而立,呈现出冷眼蔑视着20世纪的样子,俨然是一副“不管你火车奔腾,电车驰骋,只要历史存在,我就是如此”的神态。它那岿然雄伟的景象,至今令人惊叹。这建筑物俗称为“塔”,而“塔”无非是一种通称,其实它是一座由诸多城楼组成的大城堡。并肩而立的城楼,形状多样,有圆形的,有方形的,但都呈阴郁的灰色,仿佛立志要把上世纪的纪念物永远流传人间。我久久地眺望着,站在饱含着暗褐色潮气的空气中,出神地凝望着。当20世纪的伦敦在我心里渐渐笑淡时,眼前的塔影就在我的脑中勾勒出一幅朦胧的历史图景,犹如晨起时喝的酽茶所冒出来的烟雾中逶迤着尚未睡醒的梦的余韵,旋即又令我感到不安,仿佛有长手从对岸伸过来拽我似的。这就使纹丝不动、伫立凝望的我,顿时萌发出渡河过去的念头。长手在用力地拽我,我便移步渡河,跨上塔桥。长手一味地猛拽,我渡过塔桥后,一溜烟地奔到塔门处,这不啻是一块3万余坪的旧有大磁铁吸住了一小片在现世浮游的铁屑。走进塔门回首望去,记得好像看到什么地方刻着这样的诗句:
从我,是进入悲惨之城的道路;
从我,是进入永恒的痛苦的道路;
从我,是走进永劫的人群的道路;
正义感动了我的“至高的造物主”;
“神圣的权力”,“至尊的智慧”
以及“本初的爱”把我造成。
在我之前,没有创造的东西,
只有永恒的事物;而我永存;
你们走进这里,把一切希望捐弃吧。
(夏目漱石)
济慈的《夜莺颂》
诗中有济慈的《夜莺颂》,与禽中有夜莺一样的神奇。除非你亲耳听过,你不容易相信树林里有一类发痴的鸟,天晚了才开口唱,在黑暗里倾吐她的妙乐,越唱越有劲,往往一直唱到天亮,连真的心血都跟着歌声从她的血管里呕出;除非你亲自咀嚼过,你也不易相信一个23岁的青年有一天早饭后坐在一株李树底下迅笔地写,不到3小时写成了一首8段80行的长歌,这歌里的音乐与夜莺的歌声一样的不可理解,同是宇宙间一个奇迹,即使有哪一天大英帝国破裂成无可记认的断片时,《夜莺颂》依旧保有它无比的价值:万万里外的星亘古地亮着,树林里的夜莺到时候就来唱着,济慈的夜莺歌永远在人类的记忆里存着。
那年济慈住在伦敦的文特沃思村。百年前的伦敦与现在的伦敦大不相同,那时候“文明”的沾染比较的不深,所以华兹华斯站在威士明治德桥上,还可以放心地讴歌清晨的伦敦,还有福气在“无烟的空气”里呼吸,望出去也还看得见“田地、小山、石头、旷野,一直开拓到天边”。那时候的人,我猜想,也一定比较的不野蛮,近人情,爱自然,所以白天听得着满天的云雀,夜里听得着夜莺的妙乐。要是济慈迟100年出世,在夜莺绝迹了的伦敦市里住着,他别的著作不敢说,这首《夜莺颂》至少,怕就不会成功,供人类无尽期地享受。
他那《夜莺颂》是在他一个哥哥死的那年做的,据他的朋友,有名的肖像画家罗伯特·海登给米特福德小姐的信里说,他在没有写下以前早就起了腹稿,一天晚上他们俩在草地里散步时济慈低低地背诵给他听——“……那低沉而颤抖的鸣啭深深地感染了我。”
那年碰巧——据著《济慈传》的雷顿爵士说,在他屋子的邻近来了一只夜莺,每晚不倦地歌唱,济慈很快活,常常留意倾听,一直听得他心痛神醉逼着他从自己的口里复制了一套不朽的歌曲。我们要记得济慈25岁那年在意大利他一个朋友的怀抱里作古,他是与他的夜莺一样,呕血死的!
巴黎——塞纳河的女儿
如果说伦敦像一个稳重、持杖踱步的温雅绅士,那么巴黎就是一对在塞纳河边从容散步的年轻情侣。巴黎像是一个多棱角的水晶体,每一个人从每一个侧面和每一个角度来看它都是不同的:庄严而又轻佻,辉煌而又阴暗,欢乐而又忧郁,是花都也是渊薮……全世界没有一个城市比它更神秘,更富于浪漫色彩,有着更多可歌可泣的故事了。
世界上能像巴黎那样经过多次重大事件从而改变历史进程的城市并不多。巴黎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作为法国的首都亦有800多年之久,是一座古老文化都城。那里起源于塞纳河中叫“西岱”的一个小岛。西族人生活在这里,他们以捕鱼为生,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小村落变成一个叫吕戴斯的小镇。公元358年,罗马人占领了西岱。罗马大帝朱利安陶醉于塞纳河柔缓的波浪和清澈的河水,开始在此大兴土木,并正式定名为巴黎,因为岛上生活着高卢族巴黎西部落。罗马文化也开始在这里扎根。
公元5世纪,恩斯部落族侵略巴黎,人们在牧羊女热纳维埃夫带领下奋起反抗,打败敌人。后来,人们把热纳维埃夫当做巴黎的保护神,巴黎的许多街道仍以她的名字命名。公元486年,克罗维斯(一译克洛维——编者注)奠都巴黎,建立了历史上著名的“法兰克王国”。公元10世纪,在菲利普·奥古斯特的统治下,巴黎工商业得到飞速发展,城市规模不断扩大,到14世纪,巴黎已成为西欧一座大城市。
今天的巴黎在人们的眼中,是座艺术之城,也是座到处充满浪漫的时尚之都,巴黎就像一个多棱角的水晶体,每一个人从每一个侧面和每一个角度来看它都是不同的:庄严而又轻佻,辉煌而又阴暗,欢乐而又忧郁,是花都也是渊薮……全世界没有一个城市比它更神秘,更富于浪漫色彩,有着更多可歌可泣的故事了。
走近“巴黎最老的女人”
初秋的早晨,西岱岛上没有一丝风,塞纳河静静地流淌,偶尔一只游船驶过,也像那河水一样,不留一点痕迹地消失在目光不及之处。我久久地伫立在巴黎圣母院面前,感受着700年来她如少女般守在窗前的寂寞;感受着无数信徒和游客的神情和虔诚的目光;感受着世界文学大师维克多·雨果笔下她的那种神神秘秘。
这是一座古老却依旧美好、仍然庄严崇高的哥特式建筑。由于她的所在地西岱岛是巴黎的诞生地,巴黎人称之为“巴黎最老的女人”。她的正面有三个联在一排的大门,左门叫“圣母门”,中柱上雕有圣母圣婴像;右门叫圣安娜门(圣母的母亲),中柱上有5世纪时巴黎大主教圣马塞尔的雕像;中门表现“最后的审判”,中柱上是耶酥在“世界末日”宣判每个人的命运:一边是被推入地狱的罪人,一边是灵魂得救、升入天堂的骄子。所有的雕刻都十分精细、生动传神,给人的感觉是真实永恒。
1831年,29岁的雨果发表了他的小说《巴黎圣母院》,以圣母院为背景,揭露了副主教克罗德·浮罗诺的虚伪和残暴,并引申到近代建筑学的衰落,指出圣母院有很多美丽的部分已经消失,就连那教堂本身或许也快要从大地上消失。小说的问世引起了当时巴黎人对破败不堪的圣母院的极大兴趣,并为圣母院带来了新生。从那以后圣母院多次得到重修,使这个“老女人”始终保持着历史的韵味,同时又拥有现代的风采。
走进圣母院的殿堂,立即失去了殿堂外秋阳下的明媚。整个殿堂暗若黄昏,尽管信徒和游客们虔诚地点燃了无数的烛火,但在长达130米的大厅中,烛光显得孱弱无力。在这幽暗之中,很难想像出50年前在这里宣布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时激动人心的场面,很难想像出1970年为法国总统戴高乐将军举行国葬的隆重,很难想像出每逢星期六下午免费音乐会上,用有6000根音管的大管风琴演奏的圣歌音色之雄浑、气势之磅礴,因为这里的一切——祭坛、回廊、墙壁、绘画、雕塑,以及领人做祈祷的主教、神父和手端托盘接受人们捐钱的修女们的神态,都是木然而阴沉沉的,与想像中的曾经举行过的许多重大的典礼的风格极不和谐,使人在她面前仍不能抑制历史的愤慨和伤感。
我虽然知道,随着时间的流逝,雨果发现并记述的,刻在圣母院幽暗塔楼里的神秘字迹——“宿命”,和它所包含着的悲惨命运早已不存在了,但我仍然细细地观察着,搜寻着那个痛苦的灵魂。那一瞬间,不只一次读过的《巴黎圣母院》所描写的一幕幕,风暴一样席卷了我的心。我看到了比埃尔·甘果瓦排演的宗教剧,看到了爱斯梅拉达优美的舞蹈和那识字的小山羊,听到了加西莫多敲响的惊醒巴黎几百年的钟声……
不知不觉间,我走完了巴黎圣母院的每个角落。出口处,供信徒和游人敬香火的烛台上,烛光排出一片光明。我停住脚观看烛泪由火苗处沿烛身向下爬行,缓缓地,一滴,一滴,又一滴,最后在烛台上滩成一片,烛火也就在那不规则的一片中熄去,但紧接着又有一支新烛点燃,延续着前生的心灵。我想,这新旧交替、永燃不熄的烛光就是这个“老女人”几百年来的心灵轨迹,也是人们走近她时错综复杂的情结。
于是,我也点燃一支烛火,融入圣母院内那惟一的一片光明。(佚名)
塞纳河的早晨
在给景物披上无限温情的淡灰色的清晨,我喜欢从窗口眺望塞纳河和它的两岸。
我见过那不勒斯海湾的明净的蓝天,但我们巴黎的天空更加活跃、更加亲切、更加蕴蓄。它像人们的眼睛,懂得微笑、愤慨、悲伤和欢乐。此刻的阳光照耀着城内为生计忙碌的居民和牲畜。
对岸,圣尼古拉港的强者忙着从船上卸下牛角。而站在跳板上的搬运工轻松地传递着糖块,把货物装进船舱里。北岸,梧桐树下排列着出租马车和马匹,它们把头埋在饲料袋里,平静地咀嚼着燕麦,而车夫们站在酒店的柜台前喝酒,一面用眼角窥伺着可能出现的早起的顾客。
旧书商把他们的书箱安放在岸边的护墙上。这些善良的精明商人长年累月生活在露天里,任风儿吹拂他们的长衫。经过风雨、霜雪、烟雾和烈日的磨炼,他们变得好像大教堂的古老雕像。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每当我从他们的书箱前走过,都能发现一两本我需要的书,一两本我在别处找不到的书。
一阵风刮起了街心的尘土、有叶翼的梧桐籽和从马嘴里漏出的干草末。别人对这飞扬的尘土可能毫无感触,可是它使我忆起了我在童年时代凝视过的同样的情景,使我这个老巴黎人的灵魂为之激动。我面前是何等宏伟的图景:状如顶针的凯旋门、光荣的塞纳河和河上的桥梁、蒂伊勒里宫的椴树、好像雕镂了珍品的文艺复兴时代的卢浮宫、最远处的夏约岗;右边新桥方向是令人肃然起敬的古老的巴黎,它的塔楼和高耸的尖屋顶,这一切就是我的生命,就是我自己。要是没有这些以我的思想的无数细微变化反映在我身上,激励我、赐我活力的东西,我也就不存在了。因此我以无限的深情热爱巴黎。
然而,我厌倦了,我觉得生活在一座城市里,思想如此活跃,并且教会我思想和敦促我不断思想的城市里,人们是无法休息的。在这些不断撩拨我的好奇心、使它疲惫但又永远不能使它满足的书堆里,怎么能够不亢奋、激动呢?(法郎士)
布达佩斯——多瑙河的双子星
匈牙利的布达佩斯是一个美丽的城市,宛如一个天生丽质的少女,多瑙河是她秀丽的长发,凯凯什峰是她传神的明眸,巴拉顿湖是她激荡的情怀。她拥有欧洲大陆上历史悠久的国会大厦和地铁,也拥有可与维也纳金色大厅相媲美的国家歌剧院。这里是裴多菲的故乡。
布达城历史悠久,据记载,早在2000多年以前,凯尔特人已定居在它的北面。公元1世纪初,古罗马军队曾在此驻屯。佩斯城始建于公元3世纪初。1361年布达成为匈牙利都城。1541年起土耳其统治布达与佩斯达150年之久。城市多次被毁,在两次世界大战中,布达佩斯遭到极大破坏。德国法西斯逃跑前炸毁多瑙河的所有大桥。战后,布达佩斯重新恢复了昔日的英姿。
热闹繁华的佩斯是行政、商业和文化中心;国会大厦及政府机构大都集中在这里,有着200多年历史的时装街——瓦茨街上人群摩肩接踵,英雄广场上游人从群雕中了解着这一民族的演变史,剧院里上演着《班克总督》等历史名剧,在民族博物馆参观国宝王冠和在大教堂观看开国国王右手的也是人头攒动,在著名诗人裴多菲和大音乐家李斯特的博物馆里人们寻找着他们当年的足迹。相反,古朴静谧的布达主要是有钱人的住宅区,幢幢别墅坐落在山坡绿树丛中,众多古趣盎然的街道洋溢着浪漫的气氛,尤其是在城堡山上,巴罗克式巍峨的王宫壮观深沉,700多年的马加什教堂苍老神秘,姿态奇特、象征七个部落的渔人堡仿佛是在讲述着这“青山依旧,夕阳几度”的千年沧桑。从这儿远眺,布达佩斯酷似一首凝固的史诗,一件精琢的工艺品,难怪1984年它在巴黎被评为名国首都中最安静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