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位男士梦见,有人向他问起某人的姓名,但却想不起来。对此梦的意义,他自己解释为“他根本不梦见这种事情”。[1911]
(2)一女性患者告诉了我一个梦,说是梦见所有的人都特别高大。她说,“此梦肯定与我童年有关,因为那时,所有成年人对我自然显得异常高大。”(参见第30页注)她自己并未呈现于显梦中。——梦意指童年亦可表现于其他方式,即将时间转换为空间,其中,人物和风景看起来似乎非常遥远,或像是在路的尽头,亦或似倒过来用看戏用的望远镜所看到的景象。[1911]
(3)一位在职业生活中喜用抽象而不确定词语的机警男士,有一次梦见,他到达车站时一列火车正在进站;但随后发生的是站台向火车移去,而火车却静止不动——这是对事实的荒谬颠倒。这个细节不过是一个暗示,它要我们在梦的内容中寻找另一种颠倒。[参见第326页]这个梦的分析使患者想起一些画册,其中有男人倒立用手行走的画幅。[1911]
(4)这同一患者另一次又告诉我一个短梦,令人想起猜字画谜的技术。他梦见叔叔在汽车(automobile)里给他一个吻。之后对此作出我怎么也想象不到的解释,即它意味着自淫(auto—erotism)。此梦之内容若是发生在清醒生活中,那只能是一个玩笑而已。[1911]
(5)一位男士梦见把一位女士从床后拉出来。此梦的意思是,他对她有所偏爱[1914]。
(6)一男士梦见自己是一位与皇帝对桌办公的官员。这表明他把自己置于与父亲对立的位置。
(7)一男士梦见自己在为某人医治断肢。分析揭示,骨折[“Knochenbruch”]代表婚姻破裂[“Ehebruch”,正确地说是“通奸”][1914]。
(8)梦中的一天的时刻往往代表梦者童年某一阶段的年龄,例如有一个梦,“早晨5点一刻”代表5岁零3个月的年龄。这个年龄很重要,因为这正是梦者在弟弟出生时的年龄。[1914]
(9)下述是在梦中表示年龄的又一方法。一位妇女梦见,她和两个小孩一起散步,这两个女孩年龄相差15个月。她想不出梦中女孩是谁家的。她自己解释说,梦中两个女孩都代表她自己,而且梦使她想起,她在童年有过两次创伤事件,一次发生于3岁半,另一次发生于4岁零8个月,其时间相差正好15个月。[1914]
(10)正在接受精神分析治疗的人会梦见这种治疗,并在梦中表达许多由这种治疗所引起的思想和期待,实不足奇。用以表现这种治疗最频繁的意象是旅行,而且往往是以汽车这种现代的和复杂的工具为手段的旅行。汽车的快速于是便被患者有机会表达讽刺性评论。——如果“潜意识”是患者清醒生活的一个元素,而须在梦中加以表现,便可以恰当地被某些地下区域所代替。——这些区域与精神分析治疗没有任何关联,并代表着女性身体或子宫。——梦中的“下面”通常与生殖器相关,而“上面”则与脸面、嘴或胸乳相关。——野兽一般被梦的工作用以表现梦者所害怕的激情冲动,无论是他本人的或是别人的。(于是,用野兽来代表拥有这些激情的人只需稍做移置即可。对于那些用猛兽、狗或野马来表示令人敬畏的父亲——这是一种使人回想起图腾的表现方式——的梦,我们也不难理解。)也许可以说,野兽用来代表力比多,它是一种为自我所畏惧并以压抑手段与之对抗的力量。梦者将他的神经症或“病态人格”从他自身分离出来,并把它描绘为一个独立的人,这种情况也经常发生。[1919]
(11)以下是汉斯·萨克斯(1911)记录的一个梦例:“我们由弗洛伊德《释梦》中知道,梦的工作用不同的方法赋予词或短语以感觉的形式。例如,假若要表达的是一个歧义词,那么梦的工作便可将其双方歧义用作转换点,从而使其意义之一表现于梦念之中,其意义之二则介入显梦。下面这一短梦即如此,它为了表达的目的而机智地使用了前一天的恰当印象。做梦当天,我身患感冒,于是晚上决定,如果可能,就整夜不下床。在梦中,我似乎只是继续着白天做的事,即将剪报分类贴入粘贴簿。我梦见正在把一张剪报贴进簿子,但它却粘不上[‘er geht nicht auf die seite’],这使我很痛苦。我醒了,并觉得梦中之苦仍萦绕未消,于是放弃睡前的决定。作为我睡眠的守卫神,通过‘er geht nichtauf die Seite’[‘但不要上厕所’]这一歧义短语的可塑性表达方法,给了我不想下床的愿望以幻觉性满足。”[1914]
我们可以说,为了给梦以视觉的表现,梦的工作使用着它可使用的任何方法,而不管清醒的批判力视之为合法或不合法。正是这个原因使得那些只是听说、但从未实践过释梦的人,对梦的工作产生怀疑和嘲弄。斯泰克尔《梦的语言》(1911)一书对此提供了特别丰富的例证,但我未加援引,是因为作者的判断缺乏批判性及其技术的任意性。即使对于毫无偏见的人而言,这也会引起怀疑。[参见第350页][1919]
(12)(1914)以下梦例引自V.托斯克(1914)关于梦中使用服饰和颜色的文章。
a.A梦见他以前的一位家庭女教师,身穿黑色[Ltister]衣服,臀部绷得很紧。——这被解释为女教师的淫荡(lustern)。
b.C梦见在某某大道上看到一位姑娘沐浴白光之中,身穿白色外套。——梦者曾在这条马路上与一位姓白的小姐初次发生暧昧关系。
c.D夫人梦见80岁的维也纳老演员布拉塞尔全身披甲[“in voller Rustung”]躺在沙发上。他开始在桌椅上蹦跳,拔出短剑,对镜自顾,在空中挥舞短剑,看似在与一位想象的敌人角斗。——解释:梦者患有慢性膀胱[blase]病。她躺在沙发上接受分析;当她对着镜子看自己时,她私下想,尽管年老有病,她仍然矍铄健壮[rustig]。
(13)[1919]一个梦中的“伟大成就”——一男士梦见他是一个孕妇,躺在床上。他觉得处境很不舒服,叫道:“我宁愿是……”(在分析中,当想起一位护士后,他以“破碎的石头”完成了这个句子)。床后挂有一张地图,地图的下沿由一条木片铺展开。他抓住木片的两端想把它拔下,结果木片没有折断而是裂成两半。这一动作解除了他的痛苦,同时帮了他的分娩。
他在未受帮助的情境下将折裂木片[Leiste]解释为一次伟大成就[Leistung]。他试图通过脱离女性态势来逃避(治疗中的)困境。关于木片不是折断而是纵裂这一荒谬细节,梦者解释如下:这使他想起,翻倍和破坏的结合是阉割的一种隐喻。梦往往用两个阴茎象征的呈现来代表阉割,作为一个对立愿望的大胆表示[参见第357页]附带指出,“Leiste”[“腹股沟”]是生殖器附近的身体部分。梦者将其解释概括为,他战胜了阉割恐惧,正是这一恐惧才导致了他采取女性态势。
(14)[1919]有一次我用法文进行分析一个梦。梦中,我呈现为一头大象。我自然要问梦者,为什么我被表现为大象,他的回答是“Vous me trompez”[“你在欺骗我”](“trompez”=“trunk,象鼻子”)。
通过各种罕见的、牵强附会的联想,梦的工作常常可以成功地表现那些难以驾驭的材料如专有名词等。在我的一个梦中,布吕克老先生委托我一项解剖任务。我从中捞出某种看似皱缩的锡纸的东西。(后面我还将论及此梦[见第452页以下]。)我对此(不无困难地)形成的联想是“stanniol”。随后我便知道,我想的是Stannius的名字,他是我年轻时十分佩服的一篇关于鱼类神经系统的论文的作者。实际上,我的老师[布吕克]第一次交给我的科学任务,就是对有关一种叫Ammocoetes的鱼类的神经系统的研究[弗洛伊德,1877a]。很显然,在梦的画谜中是很难使用这类鱼的名称的。[1900]
这里我禁不住要记录一个非常奇特的梦,而且也值得一提的是,它是一个小孩的梦,易于进行分析解释。一位女士说:“我记起在小时候总是梦见上帝头戴一顶纸质三角帽。那时,我在餐桌上总是戴着那样的帽子,以避免看见其他孩子盘中食物的多少。因为我已听说上帝是全能的,所以这个梦的意义便是我无所不知——尽管我头上戴着一顶帽子。”[1909]
考察梦中出现的数字和计算对于我们认清梦的工作之本质及其如何处理其材料即梦念,极具启发性。而且,由于梦中的数字被迷信地认为对未来具有特别的意义,所以,下面我就从我的梦例积累中选举若干这种实例。
(一)
一女士在治疗结束前不久做了一梦,摘录如下:她正要去付账。她女儿从她(母亲)的钱包里拿出3弗洛林65克鲁斯,梦者问她:“你做什么?那只需21克鲁斯。”由于我熟知梦者的情况,所以无须她做出任何解释,我便能理解这个梦。这位女士是外国人,她女儿正在维也纳上学。只要她儿女留居维也纳,她就能继续接受我的治疗。女儿的学年再过3个星期即告结束,这也意味着她的治疗亦将告终。做梦前一天,女校长前来问她,是否考虑让女儿再续读一年。这一提示自然使她想到,如果那样的话,她的治疗亦可继续。这就是梦的所指。一年等于365天,学年和治疗所剩之3星期等于21天(虽然治疗时间短于此)。梦念中指时间的数字在显梦中被用以指钱数——其中含有更深一层意义,“时间就是金钱”。365克鲁斯只合3弗洛林65克鲁斯,梦中钱数之少显然是愿望满足的结果,梦者希望上学和治疗的费用都要缩减。
(二)
另一个梦中出现的数字,情况更复杂。一女士虽然还年轻,却已婚多年。她听说一位几乎和她同龄的熟人艾丽斯·L则刚订婚,于是做了下面这个梦:她和丈夫在剧院看戏。剧院前排另一边座位全空着。丈夫告诉她,艾丽斯本也想和未婚夫同来,但只能买到不好的座号——3张票1弗洛林50克鲁斯——于是当然没买。她想,如果她们买了其实也无妨。
1弗洛林50克鲁斯是怎么来的呢?它来自前一天发生的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那天,丈夫给了他妹妹150弗洛林,他妹妹很快用这些钱买了一件珠宝。需注意的是,150弗洛林是1弗洛林50克鲁斯的100倍。3张戏票这个数字又源起何处呢?唯一与此相关的是她那刚订婚的朋友恰比她小3个月。如果找到剧院前排座位空着的意义,梦便得到解释。空着的座位不加掩饰地暗指一件小事,这件小事曾引起丈夫的嘲弄。她想去看定于下周上演的一出戏,并于数天前就忙于购票而多付了一些订票费。当他们到达剧院时却发现座位的另一半几乎全空着。其实她根本无须着急买票。
下面我要指出此梦的梦念。“这么早地结婚实在荒谬,我根本不必如此着急。从艾丽斯·L的情况看,我最终会得到一个丈夫的。的确,如果我耐心等待的话”(与小姑子的性急构成反题),“我应该能找到一个比现在好100倍的丈夫”(一件珠宝)。“这样的丈夫,凭我的钱”(或嫁妆)“可以购得3个。”
可以看出,此梦出现的数字,其意义和背景的变动程度均比上一个梦大得多,其伪装和歪曲的过程亦更深入。这应解释为,为了表现它们,在这种情况下梦念需克服特别强烈的内部精神抵抗。此梦还有一个带荒谬色彩的事实不该忽视,即两个人占有3个座位。这里,我要预先提及对梦的荒谬性(absurdity)的讨论[第426页以下],并指出,此梦的这一荒谬细节,意在表达梦念中最受强调的成分,即“这么早结婚实在荒谬”。需在梦中加以表现的荒谬,恰被3这个数字巧妙地完成,它本身起于2人相比之下的一个很不重要的差别——即年龄相差3个月。梦中将150弗洛林表现为1.5弗洛林,实为梦者潜意识思想中对其丈夫(或珠宝)的轻蔑。
(三)
下例展示的是梦使用的各种计算方法。这些方法使梦深受非议。一男士梦见,他在B家——他以前认识的一家人——就坐,并对他们说:“你们不让我娶玛丽是一个大错。”——然后问玛丽:“你多大了?”——她答:“我生于1882年。”——“噢,那你28岁了。”
由于梦是1898年做的,其中计算显然错了。如果不能另做解释,梦者的运算能力之差只能比作全身麻痹患者。我的这个患者属于那种见了女人就想追的男人。数月以来,前来我处就诊并排在他后面的总是同一位年轻女士,他由此认识了她。他总是不断探问她的情况,并急于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正是这位女士,他估计为28岁了。所以梦中的计算便可得解。至于1882年,正是梦者结婚的那一年。——可以补充交待的是,他总是禁不住要和在我的诊室碰见的另外两位女性攀谈——即经常为他开门的两位女佣(她们怎么看也不显得年轻)。她们待他不冷不热,他对此解释说,是因为她们把他看成是上了年岁有固定习惯的人。
(四)
以下是有关数字的又一梦例,其特点是决定方式——或毋宁说,是多重决定——的异常清晰。此梦及其解释均来自B.达特纳医生。“我住的公寓的主人是一名普通警员,他梦见在街上执勤(这是一个愿望满足)一位巡官走过来,领章上的号码是2262或2226,总之有好几个2。
“梦者在报告此梦时将2262这个数字分开。仅此事实而言,便表明这个数字的不同成分有不同的意义。他记起梦的前一天,警察局内同仁议起各位服役年资,其中一位巡官在62岁时领取养老金退休。梦者只服役了22年,离领取90%养老金的资格还差2年零2个月。此梦首先表达了梦者长期怀抱的想达到巡官警衔的愿望满足。领章上带有“2262”的那位上级警官,其实就是梦者自己。他正在街上执勤是他的另一美好愿望——他已服满所剩2年零2个月的役期,现在能像那位62岁的巡官一样,领取全额养老金退休了。”
统观这些及下文将提出的梦例,我们可以有把握地说,梦的工作事实上并不做任何计算,也无所谓正确与否,它只是把数字放入计算的形式之中。而这些数字则为梦念所有,并能够用以暗指那些无法用其他方式加以表现的事情。从这方面看,梦的工作只是把数字作为表达其目的的一种媒介,恰如它用其他方法来表达其他任何观念一样,包括作为语言表现方式的专有名词和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