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弗洛伊德6:诙谐及其与潜意识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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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诙谐及其与潜意识的关系(12)

我们希望没有人会怀疑,从这些毫不装腔作势的韵律中获得的快乐,正好具有我们认为是诙谐的那种性质。

在我们已熟悉的利希腾贝格的类比中,抽象的抑或单纯的概念诙谐的精彩案例比比皆是。我再补充几例:

“They had sent a small octavo volume to Gttingen,and had got back something that was a quarto in body and soul.”

“他们已把一个小小的八开本寄到了哥廷根,并收到了一个从头到脚一点不差的四开本。”

‘In order to erect this building properly,it is above all necessary that good foundations shall be laid;and I know of none firmer than if,upon every course of masonry pro,one promptly lays a course contra.’

“要建造好这座楼房,人们首先必须打好地基。而且我知道最坚固的方法就是铺好前一层之后立刻铺上后一层。”

‘One person procreates a thought,a second carries it to be baptized,a third begets children by it,a fourth visits it on its deathbed and a fifth buries it.’(Analogy with unification.)

“第一个人产生一种思想,第二个人给它施洗礼,第三个人用它生孩子,第四个人在它临终时去看望它,第五个人埋葬它。”(“统一性”的类比)

“他不仅不相信鬼,而且也不怕鬼。”这个例子中的诙谐完全在于这种荒诞的表征形式。这种表征形式把通常认为不太重要的部分放在比较的位置上,而把以为更重要的成分放在了肯定的位置上。假如剥去这个诙谐的伪装,其含义就是:“用我们的理智来消除我们对鬼的恐惧,要比出现这种恐惧时才去保护自己不受其恐吓容易得多。”不过,这种释义就不再是一个诙谐了,它只不过是一种正确的而且极不为人注意的心理学的发现。莱辛在下述这句众所周知的话里也表达了这种发现:

“并非所有嘲笑其枷锁的人都是自由的。”

我想借此机会来澄清一个可能导致某种误解的问题。因为“单纯的”抑或“抽象的”诙谐非但不是说它们的“浅薄的”或者“空洞乏味的”,相反,恰恰说明它和待会儿将要讨论的“倾向性”诙谐刚好相反。就像前面的例子所表明的那样,一个单纯性诙谐——即一个没有倾向性的诙谐——也可能有很丰富的内容,同时它也可能插入某些有价值的东西。但诙谐的意旨与诙谐无关。在此,它是通过一种特殊的安排用诙谐表达了思想。无疑,正如钟表制造商竭力搜罗极有价值的样品一样,诙谐中也常发生这种情况:诙谐方法中的最杰出成就被用来作为反映最根本意旨的思想的外表。

倘若我们现在严格地将概念诙谐的思想意旨与外表区分开来,我们就会发现,它们中到底哪一个可能会阐明我们在诙谐判断中的许多不确定性。因为它令人惊异地证明了,诙谐的乐趣取决于这一诙谐的内容及其作用的组合印象,同时它还说明我们很可能会受这两个因素之一的欺骗,从而对另一个因素一无所知。只有对该诙谐进行还原,才能使我们了解这个错误的判断。

另外,对言语诙谐来说,情况也是一样。当我们听到“经验就在于经历我们不想经历的事”时,我们常常感到迷茫,并且认为我们已掌握了一条新的真理。片刻之后,我们才会认识到这个伪装下面的陈词滥调:“受伤使人明智。”(逆境是智慧之母,[费舍,1889,第59页])这个极为贴切的说法仅仅使用了“经验”一词来给“经历”下定义的诙谐把我们欺骗到了如此程度,以至于我们过高地估计了这个句子的实质。还有利希腾贝格关于“一月份”的统一性的诙谐,它只不过表达了某个我们早已熟知了的事实而已——即和别的祝愿一样,新年的祝愿极少实现。在许多类似的例子中,情况莫不如此。

我们发现别的诙谐的情况却与此相反,在这些诙谐中,正是思想上的那些恰当而正确的东西吸引着我们,因而我们把谚语俗话都叫做精彩的诙谐——但在这些诙谐中,其思想才是最卓越的,而其作用则常常是软弱无力的。正是在利希腾贝格的诙谐中,思想内容往往要比诙谐的外表更有价值,但极不公正的是,我们却常常重视后者,而忽视前者。所以,关于“真理的火炬”这个评论很难说就是一个诙谐类比。不过,由于它如此恰当,以至于我们倾向于坚持说,这个句子是一个极好的诙谐。

利希腾贝格的诙谐首先是因其思想内容及它们确定无疑地击中要害而著称的。歌德说这位作家诙谐而俏皮的思想里肯定隐匿着许多问题。他的这种说法非常正确;也许这样说可能更正确一点:它们触及了这些问题的答案。比如,他曾以开玩笑的方式说,他通读了《荷马史诗》,以至于他总是把德语单词“angenommen”(假定的)读成“Agamemnon”(阿伽门农)——这句话中所用的技巧是“荒诞”加上“语音的类似性”——这样,利希腾贝格发现的只不过是误读的秘密。

下面这个技巧可能令我们大为不满的诙谐也具有类似的性质:“令他惊诧不已的是,为什么会有两个洞正好开在猫的双眼所在的那两片皮毛里。”这里所表现出来的愚蠢只是表面上的,实际上,这句简单的话里隐藏着动物结构中的一个重大的目的论问题。眼皮裂缝恰好开在显示角膜的地方,这一现象决不完全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除非进化论能给我们阐释这种偶合现象。

我们应该记住这个事实,即一句诙谐的话常常给我们留下一个整体印象,而单凭这种印象我们是无法把思想内容所起的作用和诙谐工作所起的作用区分开来的,或许以后我们会发现一个更加重要且与此类似的现象[参见第135页]。

(二)

从理论上来阐释诙谐的性质,单纯性诙谐对我们来说肯定要比倾向性诙谐有价值得多。浅显诙谐比深奥诙谐也更有价值。单纯的和浅显的诙谐可能会以最纯正的形式向我们提出诙谐问题,因为有了这些诙谐,我们不仅能避免自己被其目的弄糊涂,而且也能避免其合理的含义把我们的判断引入歧途。通过使用这种材料,我们的发现就能得到新的发展。

我来挑选一个可能是言语诙谐中最单纯的例子:

“一个女孩正在梳妆打扮,这时有人向她禀报来访者已到,她抱怨道:‘当一个人在anziehend时却不能让别人看到,真是太遗憾了!’(克勒保罗,1890)”

然而,对于我是否有权把这个诙谐称为无倾向性诙谐(nontendentious jokes),我仍不能肯定。我再选一个十分简单而且也不致遭到反对的事例。

我曾应邀出席一次宴会。宴会结束时,端上来一种名叫“Roulard”的甜点心。制作这种点心,厨师必须有高超的技巧;故一位客人问道:“它是自制的吗?”“呵,是的,”主人答道,它是“home—roulard”[“自制的肉卷”,亦是“地方自治”(homerule)的谐音]。

这一次我们将不去研究该诙谐的技巧;而是把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个最重要的因素上。我还清楚地记得,这个即兴编出来的笑话使所有在场的人都很开心,而且也使我们大笑不止。和其他不胜枚举的例子一样,在这一例子中,听者的快乐感不可能从诙谐的目的或者思想内容中产生;因此,我们不得不把这种快乐感与诙谐的技巧联系起来。我们早些时候已描述过的那些诙谐技巧方法——诸如凝缩、移置、间接表征等等——都有一种使听者产生快乐感的能力,尽管现在我们无法看出它们是怎样获得这种能力的。通过这个简单的方法,我们就获得了阐明诙谐的第二个论点。第一个论点主张,诙谐的特点取决于其表达方式。假如我们仔细考虑一下,我们就会发现,这第二个论点实际上什么新东西也没告诉我们。它仅仅分离出一个我们前面早就注意到的事实。我们还会记得,在还原诙谐时(亦即,用另一表达方式来取代该诙谐的表达方式,同时谨慎地保留其原意),我们不仅会使它们失去其诙谐特性,而且也会使其丧失使我们大笑的能力,即丧失带给我们快乐的能力。

现在,在我们继续讨论这个论点之前,我们必须先了解一下我们的哲学权威们的看法。

那些认为诙谐是喜剧的一部分,并且把喜剧放在美学领域里进行探讨的哲学家们,常常通过下述条件来界定一个美学观点:我们并不试图从这些对象中得到什么或者用它们来达到某种目的,我们也不需要这些对象来满足我们的主要的生命需求,但只要这些对象能引起我们的深思,只要该观点本身有乐趣,我们就心满意足了。“这种乐趣,这种思维模式是纯美学性的。它完全依赖于它自己,其目的也只是它自身而已,而且它也不能实现生活中的其他目的。”(费舍,1889,第20页)[参阅前面第10页以下]

其实,我们根本不想反驳费舍的这种观点。也许我们所要做的只是把他的思想转换成我们的表达方式——不过,我们仍坚持认为,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诙谐活动说成是无所指或无目的的,因为它有在听者身上引起快乐这毋庸置疑的目的。我怀疑我们是否能够毫无目的地干任何事情。倘若此刻我们并不需要我们的心理结构来达到某种我们必需的满足,我们就会准许它为快乐服务,同时我们也会想方设法从其本身的活动中获取快乐。我认为,这正是影响所有审美思维的一个普遍条件。然而,由于我对美学所知甚少,所以我无法详细说明这种理论。不过,至于诙谐,基于前面所注意到的两个事实,我可以断言,无论它是否有思想,都是一种旨在从心理过程中获得快乐的活动。毋庸置疑,还有其他的活动也具有同样的目的。只不过它们或许在从心理活动领域中设法得到快乐这个方面互不相同。抑或它们在为达到这一目的所采用的方法上各有不同。虽然我们暂时还无法明确这一点;但我们仍坚持认为,我们已把部分地受节省倾向控制的诙谐技巧和快乐的产生联系起来了。

但是,在我们试图解开诙谐工作的技巧方法是怎样在听者身上产生快乐这个谜之前,我们得先回忆一下这个事实,即为了更简单明了的缘故,我们一直都把倾向性诙谐完全置于一边了。不过,我们还是得把诙谐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以及诙谐是如何为其目的服务的这个问题解释清楚。

首先,经过观察,我们已得知,在研究诙谐乐趣的起源时,我们再也不能把倾向性诙谐束之高阁了。单纯性诙谐的快乐效果通常是温和型的;一般地说它在听者身上所取得的全部效果,也只是一种明显的满足感和一阵淡淡的笑声。从几个适当的例子中,我们就已看出,这种效果的一部分可能是由诙谐的思想内容而引起的。倾向性诙谐常常能使人忍俊不禁,而无倾向性的诙谐却很难做到这一点。由于这两种诙谐的技巧可能完全一样,所以我们可能会产生这样的怀疑:由于其目的的缘故,倾向性诙谐必须有快乐的根源供其使用,而单纯性诙谐则得不到这种根源。

现在来评述诙谐的目的就是轻而易举的了。假如诙谐本身不是一种目的一也就是说,如果它不是单纯性诙谐,那么,它就仅仅为两种本身可以归纳为一类的目的服务。它要么是(服务于攻击、讽刺或者防御的)敌意诙谐(hostile joke),要么是(服务于显示性欲的)淫秽诙谐(obscence joke)。不过,我们必须事先重申一下,诙谐的技巧种类一不论它是言语诙谐,还是概念诙谐——都与这两种目的无关。

与此相比,要说明诙谐是如何为这两种目的服务这个问题则要复杂得多。在这项研究中,我想首先论述裸露诙谐(exposing jokes)而不是敌意诙谐。的确,极少有人认为裸露诙谐值得研究,仿佛人们对裸露诙谐本身的反感情绪已经转移到了对其进行讨论这方面来了。但我们决不允许自己因此而张皇失措,因为我们很快就会接触到一个边缘诙谐的例子,它有可能帮助我们澄清一些疑难问题。

我们都知道“猥亵语”(smut)的意思是什么,它就是通过言语有意识地突出性事实和性关系。然而,这个定义和别的定义一样也并不令人满意。尽管有了这个定义后,一次关于性器官解剖学或生殖生理学(physiology of procreation)的演讲就根本无须与猥亵语联系起来了。但我们必须注意一个更有关的事实,即猥亵语常常是针对这样一个人的,他对别人有性刺激,听了这些猥亵语后,人们预料,他就能意识到说话人的性兴奋,与此同时,自己也产生了性兴奋。另一个听到淫言秽语的人也许不会产生性兴奋,其反应可能是羞涩抑或难堪。这种现象只不过是反对这种兴奋的一种反应,也是对这种刺激的一种间接承诺。其实,猥亵语起初是针对女性的,类似于试图勾引。倘若男人们中有一个喜欢说或听淫语,这种由于社会抑制而不能实现的原始环境就自然而然形成了。听了猥亵语就发笑的人,其笑声仿佛表明他就是性攻击活动的旁观者。

组成猥亵语内容的性题材不仅包含了男女各自特有的东西,而且也包括了男女两性所共有的东西,它还和引起羞涩的一切事物有联系一就是说,它甚至还包括整个排泄领域。然而,这是与厕所想象有关的儿童时代的性领域。故可以说,在这种想象中,性欲的东西与排泄的东西之间的差别微乎其微,甚至可以说毫无差别。在神经症心理学(psychology of neuroses)的整个领域内,性欲仍把排泄包括在内。从老年人和婴儿这个意义上来说,这是可以理解的。

淫语就像是它所针对的那个异性的裸露状态。通过说出那些猥亵话,被攻击者被迫想象出这些话中所谈到的那部分肉体或性行为的某个程序,并向她表明,攻击者本人也在想象着同样的事。毋庸置疑,想亲眼看见所显示出来的性的东西而产生的那种乐趣正是淫语的原始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