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都市伴君寒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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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憎恶了我自己

日子如飞一般过去,转眼间,梅裁冰的高考结束,对过答案以后,确定考得相当不错,进理想中的大学不成问题。梅剪雪喜忧掺半,她是担心学费。

正常来讲,妈妈会出一部分,叔叔也不会少拿,君小鱼更不会袖手旁观。但妈妈拿钱得向那个张叔叔要,张叔叔已经对妈妈失去了兴趣,更何况他还恨弟弟入骨,妈妈指不定多为难呢。叔叔拿钱,如果被婶婶知道,少不了吵吵闹闹。至于君小鱼,自己这三口人已经受了他太多恩惠了,不能厚着脸皮总依靠人家啊。所以梅剪雪想尽量自己多凑点。本来这三年,她省吃俭用也存了四、五千块钱,遇到孙大妈后拿出一部分接济她,后来又有了宝宝,花销增大,存款更是所剩无几了。

幸好梅裁冰非常懂事,几个月来在学习那么忙的情况下,依然为两三个孩子做家教,连放假的一个月也算上,大概有两千多块的进帐,而梅剪雪白天上班,晚上又从一个手编厂拿些材料,为人家做一些工艺品,挣的虽然不多,但也算一笔收入啊。

君梦寒看着姐弟俩默默承受生活的重压,依然善良而执着,既心疼,又敬佩,他现在已经完全了解了姐弟二人的性格。梅裁冰又酷又倔,表面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其实内心很脆弱,也很偏激,尤其对姐姐的爱,坚定、深沉而又热烈,在他心中,全世界只有一个真正的好女人、好女孩、好女子,那就是梅剪雪。

而梅剪雪有时候又木又呆,有时候淘气娇憨,有时候冷若冰霜,有时候柔媚可人,有时候开朗大方……她善变得像云、像风、像雨,让人寻不着边迹,但每一个她都是鲜活的、惹人爱怜的,同时也是矛盾重重的。她的恨也好,怨也罢,都是针对整个人类而言,但对于伤害过她的丑陋的个人,她反而只有同情和怜悯。她说过:“人类所犯的错误都源于无休止的欲望,而无休止的欲望又源于人类心底固有的好奇心和功利心,这是整个人类的悲哀,所以我不会苛责某个伤害我的人,只是同情他们做为人类的无奈。我所憎恨的是人类的无知、贪婪和自私。”说到这儿,她又像往常一样不屑地轻轻笑了:“如果别人知道了我的想法,一定会把我当作***、反科学的坏蛋吧?你会不会也被我吓到?我自己都觉得我真的很恶毒。”

君梦寒却异常严肃的回答说:“你并不适合恶毒这个词,你只是一个思想有些消极、有些悲观的小女孩儿而已,虽然深沉得可以做哲人,但大部分时间却还是个幼稚的小女孩。你需要有人照顾,有人疼爱,有人教你如何理解并溶入这个真实的社会。我,就是那个人。”

梅剪雪被他这番话深深震动了,还从没有人对她说过类似的话,眼泪差一点就流了出来。她迅速转过身,悄悄拭干眼睛,冷笑着说:“为什么总要帮助我?也不管我愿不愿意接受。难道我看起来就那么可怜?还是因为你是荆轲、聂政一类的侠客?”

君梦寒深沉的说:“你很坚强,无需别人的怜悯。我对你也不是可怜,而是敬佩,那是从心里发出来的感情,非常真挚。至于侠客,我不是,不过你是。你是那个手执青剑、飘忽不定、说着‘仗义、同情那些东西,先前曾经有过,现在却都成了放鬼债的资本,我心里没有你所谓的那些,我只不过要给你报仇!’、‘我的魂灵上是有这么多的、人我所加的伤,我已经憎恶了我自己’这一类无情话语的黑色人!”

“我的魂灵上是有这么多的、人我所加的伤,我已经憎恶了我自己!”梅剪雪喃喃重复着这句古怪的话,心潮起伏,细细思量起来,这话竟是自己想说却说不出来、隐藏在肺腑之间、烧灼得五内欲焚的心声,是谁?是谁如此深刻、如此锐利、如此坦诚?

“是谁?那个黑色人是谁?”她迫切的问。

“他是鲁迅《铸剑》中的人物,你知道干将、莫邪的故事吗?《铸剑》讲的就是这个故事。”

“干将、莫邪我知道,原来是鲁迅先生说的,怪不得,怪不得……可惜我太浅薄,又太穷,买不起太多的书,这个故事没读过,太可惜了。”

“如果你想看,现在就可以用我的笔记本去看。”

“可是我的时间太少了,我得用大部分时间来赚钱。”梅剪雪苦涩的说。

“以后晚上你看书,我来帮你做工艺品。”

“那怎么行?已经有一大部分都是你在帮我做了,而你还要带宝宝,还要做家务,我……我都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别嫌我烦,告诉我好吗?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一向认识你,你的就是我的,同样,我的也就是你的,包括所有的痛苦和欢乐,这一切也许是命中注定的。”

“什么?”

“你慢慢想吧。”

梅剪雪的孤苦无依、坚强善良已经深深打动了君梦寒的心,激起了他心底那种男人特有的保护弱者的天性,当然他对梅剪雪的感情正如同他自己说的,不是怜悯,而是怜惜。开始知道奥嫫真实身份时的恼怒气愤全部都转化成了敬佩与心疼,他不能让这个表面上恨透了全人类、内心却想帮助所有弱者、十八年来没人娇宠、却不肯怨恨任何伤害过她的人、小小年纪就参透了生死、会鼓励一棵苹果树勇敢的活下去、却对身边最亲近的人死去无动于衷的奇特女孩再受到任何不公正的待遇。

仔细想想,与梅剪雪网上相遇时,她已是历尽了世事沧桑、人情冷暖,但她却从未对自己报怨过一句,反而劝自己要振作,要宽容,要懂爱,每当想到这些,他就会更加敬佩她的善良,所以为她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自从孙大妈过世后,君梦寒就负起了照顾宝宝的责任。他辞掉了保姆,因为这样会加重梅剪雪的心里负担。一开始,他手忙脚乱。他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别说照顾人,就是连双袜子也没洗过。但没过多久,他已经可以很自如的给宝宝喂奶粉、换尿片、洗衣服、哄宝宝睡觉了。宝宝对他也越来越亲,越来越依赖。而且,他还学会了上街买菜,可以做几个勉强说得过去的小菜。

连梅裁冰都暗地里笑话他:“小鱼哥,你都变成超级家庭妇男了,谁要是嫁给了你,真是好福气。现在啊,我怎么也不能把你和商场上那个冷酷无情、无坚不摧的商界神童联系在一起了。”

君梦寒自豪的说:“这是我的另一面啊。唉,像我这样的男人,长得虽然不是貌似潘安,但也够得上帅哥的标准,而且我还算很会挣钱,很顾家,既上得了厅堂,又下得了厨房,真是举世难寻哪。”

梅剪雪的心里却只有感激和过意不去。她想不明白这个莫明其妙的君小鱼为什么一心帮助自己,甚至完全不计回报,没有企图,她也没时间、没精力总去想这个问题,她知道,自己遇上贵人了,可她发过誓,今生不欠别人一分一毫的债,来生才可以心安理得不用投胎做人,她的的确确是厌倦了做人了。但君小鱼却不管自己同不同意,硬是把一份份重如泰山的情谊压在自己身上,而就目前的状况来看,自己又无法拒绝这样的帮助。

如何才能偿还得了这份感情呢?这成了她的一块心病。她曾悄悄和弟弟商量过,但弟弟却说:“你放心吧,我已经答应了小鱼哥,等我大学毕了业,就去帮他,我也不计酬劳,只是一心一意的帮他,我也是个顶尖的人才呢。”

梅剪雪笑着说:“别吹牛哦。哎,小冰,你能帮小鱼什么啊?”

“笨蛋,当然是做他的助手,帮他打理生意。你呀,这么久了,还看不出他不是一般人吗?”

“我也隐隐感到有点不对劲儿,听人家说,他是从HK来的呢。不过我就想不明白了,他一个大老板到这个小地方来干嘛?他只是成天的为我们姐弟俩做饭,帮我们照顾宝宝,难道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做这个?我们能对他有什么用处呢?”

“也许他有毛病吧。”梅裁冰笑了。

梅剪雪却生气的说:“不许这么没礼貌,小鱼是我们的恩人。”

“哟,这就心疼了,梅剪雪,你不是说不知该怎么报答小鱼哥吗?我倒有个主意。”梅裁冰一本正经的说。

“真的?那你还不快说。”

“他是英雄救美,你呢,就来个以身相许,成就一段才子佳人的童话,岂不是两全其美?”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梅裁冰已经跑进了房里,锁上了门。

等梅剪雪反应过来追过去时,也只能望门兴叹了,恨恨的说:“没良心,还开你姐的玩笑。”

梅裁冰隔着门认真的说:“我说的是实话啊。小鱼哥人一表人才,心肠又好,不管他有没有钱,都是百年不遇、千年难寻的好男孩,我想这世上,也只有他才配得起你。你不抓紧些,被人抢走了,就再也碰不着了,到时可别怪我这当弟弟的没提醒你。”

梅剪雪涨红了脸,气愤的教训道:“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你姐才十八岁,你就急着把我推出去啊?我连中学都没毕业,又穷又丑,还带着宝宝,而小鱼是善良的王子,我们怎么能相配?我们虽然穷,但不能贪心不足,赖上人家。以后要是再说这样的话,小心我K你。”

过了一会儿,门里传来梅裁冰愤怒的声音:“你总是这样说自己!那些嫌弃你的人是混蛋,是垃圾!如果我不是你的亲弟弟,我一准娶你,谁也夺不去!”

“你这傻孩子,”梅剪雪温暖的笑了:“姐知道,在这世上小冰是最疼姐的。”

姐弟间的对话不巧被和宝宝出去溜达回来的君梦寒听了大半,他不由有些心烦意乱。梅剪雪的确在自己心中占了很重要的位置,看到她受委曲,自己会感同身受,而且也决定了要照顾她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但这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奥嫫小姨,是自己的亲人,好像并不关爱情什么事。自己的爱情已经被打成恨的包裹,送给了柳舞晴。那么肮脏的感情怎么送给纯洁善良的梅剪雪呢?但她的确需要有个好男人来关心、爱护,于是君梦寒想到了好朋友秦祎。

这个家伙虽然表面上风流不羁,其实对感情极认真。他发誓要找一个绝色而且纯洁无暇的女孩才肯付出真心。虽然这两点梅剪雪都不十分符合:她从不收拾打扮,不仅土得掉渣,甚至还有点邋遢,跟绝色绝对沾不上边,而且她还有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儿。但这些都好解决,通过上次给她买衣服、做头发,他已经发现她是一块璞玉,稍稍加工一下,必定会成为绝世佳品(那些时尚的美女们大部分都是化妆师、美容师的杰作,梅剪雪绝对用不着做美容手术)。至于宝宝,他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不会让秦祎烦心,而且梅剪雪的心灵绝对纯洁。

于是他试探着跟梅剪雪谈起秦祎,谁知梅剪雪瞪大了惊诧的眼睛,莫明其妙的问:“秦祎是谁啊?”

君梦寒的惊诧程度比起她来有过之而无不及:“秦祎是一位大帅哥啊,又会演戏,又会唱歌,还很年轻,和我同岁,他差不多是全亚洲女孩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呢。你……没听过他的歌?没看过他的戏?”

“我不知道,现在那么多影星、歌星,我怎么能分得清谁是谁?小鱼,提他干嘛啊?你难道也是追星族?不会吧,别告诉我你也那么幼稚、那么疯狂。”

“天啊,居然有女孩不认识秦祎,这要被他知道了,非气疯了不可。”君梦寒在心中大呼过瘾,这个家伙也有吃不开的时候。他忍着得意,打开了秦祎的网站,指着照片给梅剪雪看,问道:“帅不?”

照片中的秦祎头发挑染成绿色,做成夸张的造型,一只耳朵上戴着耳钉,俊美的双目深沉地盯着远方,仿佛带着无穷的电力。光看照片,就足以让女孩子们发狂、尖叫、倾心。

谁知梅剪雪撇了撇嘴:“这是人还是树啊?好好的头发弄成那样子,如果这样变态就叫帅的话,那我情愿天天和正常的丑男打交道。这德性,和我们家的两位帅哥一比,简直就是惨不忍睹。他哪有小冰酷、哪有你帅嘛。小鱼,别说我没警告你,那些歌星、影星啊什么的,都是做表面功夫的,他们的内心也和普通人一样,有美有丑,甚至比正常人还要娇纵一些,自大一些,虚荣一些,你趁早别崇拜他啦,对你没好处。”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剩下君梦寒一个人发呆,过了一会儿,又大笑起来,梅剪雪不经意之间的夸赞,让他觉得开心极了,她终于把自己当成一家人了,那句“和我们家的两位帅哥一比,简直惨不忍睹”就像是无比美妙的仙乐,令人陶醉,如果把这番话学给秦祎听,他准会被打击得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