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个长得和柳夏一模一样的玉兰仙婢,到北澈箫,再到宇文拓。他们只是失去了记忆,但性格长相却一点也不变,难道说这一切都在重新开始?
不,不可能的。度厄星君不会如此的,娲皇更不允许超生,人的寿命只有一次,仅此而已,就像红霜所说,不能相信六道轮回。这应该就是原来的人,他们没有死,只是以另一种方式活在这世界上。
只不过你爱的那些人,都离你太远了,你越去碰,你越得不到;有一天,他们都会离你而去的。——她想着。
她发着呆。那个人急忙叫了几声,问她为何来此;她没有答言,反而是急匆匆地冲出这片湖景。
因为她实在需要时间去想,她想把握住所有爱她和她爱的人,但最终又不想失去。她也想过毋宁放手一搏,就算最后他们都不在了至少能留个美好的回忆……
但是……
几道银光环浮现在她眼前,一点点像霰雪的斑点,光怪陆离,团绕在周遭。一圈圈光环如银手镯,闪闪发光,一个白发飘飘的仙人出现在光环之中。
他是度厄星君;或许他会告诉她这一切。
她正充满疑惑地望着空中的天镜,度厄星君拂尘一洒,娓娓道来:“这都是命中注定,一切也都在重新开始,好好把握住你自己,除了对自己狠心以外,恪尽职守,不必为情。”
“星君为何要制造这一切?”她不假思索。
“为了磨练花脖之神。你要知道花脖神,是世间最孤独的神,你越是渴望不孤单,可结局越是会失去。与其这样受折磨,不如让这些你爱和爱你的人一次机会,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
千风似懂非懂,似乎这一切早就安排好了。她再去奢望,抱有的执念,反而已经变得极假的了。
还没等她再问什么,星君便消失了,眼前还是一片荒芜。她虽深深知道其实星君是在好言相劝,让她回天界去,免受苦,因为即使她有仙术,但是这儿是凡间,作为天神每一次使用仙术,而不多加修炼的话,身体便会变得越来越虚弱,灵气也越来越少了,最后则会变成一个庸人。
可是这一点她完全没有考虑到,这已经变得不重要了。方才那个人追上来说:“姑娘怎么了?”
她回过头来:“没什么。对了,你叫什么?”
“我……”他的眉间有几分俊逸和忧郁,“不念酒。”
“啊?”她顿然便懵了。
千风和这个不念酒聊了几句。只知道,这个不念酒原来是自幼父母双逝,只剩他一个人。如今的他已不是昆仑镜的另一半,而是浪迹江湖的侠客。他从来是一个人,他没有朋友,他曾经试着热情相待,可换来的却是漠然无视。
他的处境倒和千风有几分相似。千风想着,一边又不忍抛下他,一边又很害怕他最终的结局还是悲惨死去。因为她永远也知道,一个爱她的人从认识到活生生地消失是个怎样悲痛的过程,如今一开始她就知道这一切的结局,也算作有一个选择。
忽然间一个闪电劈过来,转眼间,不念酒已经走了好远好远。她想追上去,但连背影也只瞧见一小点。
“你找谁?”一个苛刻的声音响起。
千风止住了脚步,努努眼,回眸一望,惊鸿一瞥:“你……北澈箫……”
“见到我很惊讶?”
“你有事?”方才的激动已经被压下去了,想到这个明南忘记了一切,变得苛刻无理,她便有些落寞。
“听说你是北家赶出来的丫鬟。”他站过来,用手碰了碰千风的黑发。
千风即刻躲开,那一瞬间,北澈箫的面色从冷峻变得有几分暖意,眼里闪过一丝微亮的光芒,他若有所思,望着千风低垂着的脸。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也不便与你多说。”千风放直了话,右手一挥,变出那一把她从未使用的墨剑铁涎,黑红的光晕流动在剑身上,她使了法术,可剑怎么也提不起来。
看见这把漂亮的剑,有些陈旧的感觉,北澈箫心头一震,傻傻地望着千风懵懂的样子;过一会儿,他又微微一笑:“这儿不能御剑。”
话罢,千风有些尴尬,急忙收起了剑,朝着反向快步走去,“告辞。”
每一次遇见他又无话可说地孤身离开,这该是件多么悲凉的事情。可是事情就是这样,她一点也改变不了。
天变得更冷了。她无处可去,在一棵大树下,蹲下来,搓搓手。似乎有一点雾霜,鼻尖有些湿润。
天还不曾黑,太阳还是高高的。她已经不畏惧阳光了,这么冷的天,一点光,对她造不成威胁。
突然听到沙沙的脚步声,脚步轻快飞捷,似有什么火急之事。她还没有抬头,仍是一动不动蹲在树下,眨巴眨巴眼睛。
可那个人走到了她前面,又停了下来。一个坚硬冷酷的嗓音传过来:“你又去见他了?”
她稍稍抬头,有些踉跄地站起身,可能是因为蹲太久了,她的腿有些软了。
“是。”千风口直心快,也觉着没什么好瞒的,直勾勾地望着那个人说:“我都被你们赶出来了,你说你一个大小姐跟我一个丫鬟计较什么。”
那个人便是金怡君。金怡君冷哼了一声,瞪着她反击道:“你不用拿这套来劝我,我知道你暗恋北家二少爷,既然你知道你只是个丫鬟而他是北少爷你又何必纠缠他?我告诉你,你再惹麻烦,我会让你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她瞪圆了眼说。
千风也跟着白了一眼:“我没有。见个面也不可以吗?我知道大小姐你喜欢北澈箫却得不到他又看见他和其他女人来往时的那种痛心的感觉,但这是我的权利,我现在已经不是金家的丫头了,我爱怎么样你管不着。”
说了几句,千风的话是有些偏激,金怡君便有些怒色了,咬紧牙关抓起千风的手把子,吆喝道:“看来你是不想活了?你知不知道北家和金家有一位老太尊?她会杀了你!”
千风似乎知道了什么,有些惊诧地瞪圆了眼,问:“月绯棠?”
金怡君自傲地点了点头,猛然推了千风一把。“你知道就好,与我作对的下场;我让你向左,你决不能向右!”
千风瞪了她一眼,反手推开她:“要是不呢?”
“你这个小人,北公子是什么人?你这么下贱怎么配得上他?你不要把你肮脏下流的感情用在他身上!”
一巴掌就打在金怡君的脸上。因为千风最痛恨有人在她面前侮辱她和她最爱的人,侮辱他们之间的感情,这才是最可恨的。
金怡君早已气得七窍生烟,恶狠狠地瞪着千风,不知什么时候又平静下来了:“好,我让你见个人,你会后悔你的所作所为。”
一个长得异常眼熟的女人弯着腰从树林后被带出来。她长得楚楚可怜,浑身皆是伤,嘴角还带着一丝血。
“玉兰!”千风惊诧道。
“对,不错,你认识吧?那个仙婢,她竟然随你下凡,闯入九虞城,实在罪不可恕!来人啊,快将她乱棍打死!”
玉兰看起来可怜兮兮,浑身紫一块青一块,血渍还留在衣服上,跪在地上张望着道:“蓉天神,玉兰来找您了……请您随我回天……界……”
一群壮汉飞似的冲上来,各个手里头都紧握着一根木棍子,大步流星地在玉兰身旁挥着。
“住手!”千风叫嚷着:“有本事冲我来!”
他们可没有理会她,一棍子便打下去,另一棍也跟着打下去。
千风忍不住了,手一变,困住了那几个壮汉,跳了几个跟斗,救了奄奄一息的玉兰。
这玉兰是柳夏的重生,还是那个柔弱的她。这一次,决不会让柳夏就这样因她死去。
玉兰已经晕过去了,手脚发凉。千风怒不可遏,反目指着金怡君呵斥:“我一直忍让,到今日,就别怪我不手下留情。我真的一点儿也不想伤害凡人,但是,你若是伤害我爱的人,我决不不能姑息!”话音未落,千风的手心上紫光一变,化作一圈银绳,捆住了金怡君。
她腾云一跃,身现金环。伸出两个巴掌心,两把飞镖就变出来了。她用力一震,内力相逼,飞镖火速穿过去,突然间在金怡君身旁停下来了。
千风临走时说:“你不是一直很了不起么?两柱香的时间过后若没人来救你,这两只飞镖将会打伤你,好自为之。”话罢,一股云飞去,千风便随着雾气消失了。
金怡君泣不成声,怒气冲冲,挣扎着,翻着白眼怒喝:“蓉千风!你!你不得好死——”
她响亮的喉音想在这片林子周围,久久一直回荡,令人发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