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天降神女,桃花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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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花楼往事

我失去了知觉,躺在雨水里,脑袋里一片漆黑。

我忽然之间想起,多年以前,我还是花楼第一名伶的模样。

疼痛,就放若除之不却的藤蔓,在我的心头还有脑海,洒下一粒粒抽丝剥茧,肆意盎然的种子。种子在我的心间成长,绿叶红花,一路往上爬,终于见到了脑海里的伙伴,把我的身体当做温暖的城堡。

当年,离岸归还了我的荷包,和云沉扬鞭而去,我便回到了我十一岁那年离开中州绝地之后最后抵达的地方,花楼。

我十三岁那年来到黎都,一路风雪,我无处可依,饥饿与寒冷让我在这座并不熟知的繁华王都过得并不好,或者说,从我离开中州,我便一直磨难不断。

先是丢失了自家族带来的财物,后来,中途救了一个男子,更是在离开的时候,不知怎么的,丢了自己公主的令牌,一路上只有凭借着在飒罗族修习的舞蹈,卖艺为生,一路上走走停停,直到来到气候与中州截然不同的黎国,我终于昏倒在了一条乡野小路上,那时候,厚厚的积雪几乎快要把我的身体掩埋,而那个时候。

花楼主子的马车途径而过,救下了我,他对我唯一的要求便是呆在他的花楼,雍容华贵的黎都需要我这样的美丽女子,带来极致的震动。

那个时候,我还不完全了解人世间的情感,也并不懂得一个女人的美貌,利用的当,那会是多大的利器。

我答应了,我需要一个栖身之所,直到我遇见真爱,才会离开。我对花楼的主人说,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不过你也需要答应我的。

他问我,我的要求是什么?

我说,我的要求是,我只负责跳舞。

当时年幼,虽不是太懂的花楼究竟做的是何种生意,不过在男男女女互相拉扯,相互交颈的花楼里,我不止一次为我自己的先知感到庆幸。

花楼的主人带着一面银质的鬼头面具,面具下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他平静的看着我,似乎没有预料到我会给他这样的答案,我静静的对上他的眼睛,丝毫没有退却,他最后笑了笑,可以看的出,他答应了。

他说,如果你做的好,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前提是,你足够有资格跟我叫板。

说完,他把我丢在原地,大笑着心情无比愉悦的离开,他离开的时候带起一阵清风,我可以从他的身上闻到淡淡的木兰花香,怡然美好的味道,让我的心,微不可查的悸动了。

然后我开始了我在花楼的工作,不停的锻炼自己的舞蹈,不停的挑战自己的极限,只等到有朝一日,跟着麽麽,站在高台上,得到应该属于我的价码,还有属于我的位置,我不能碌碌无为,花楼不允许,我自己也绝对不可以。

我十五岁那一年,终于站在那高台上,看着各色男子在台下千姿百态的样子,勾了勾唇,跳出人生中属于自己最漂亮的舞蹈,这是检验我这么久以来所有努力的杀手锏。

那一天,我穿了很漂亮的红色百花裙,衣袍飘飞,我在灯光明亮的高台上不停的舞蹈,不停的转动,还有不停的微笑,身下的裙摆,铺成了漂亮的花瓣,一瓣一瓣娇艳欲滴,一层一层,似水云雾,我的手在空中芊巧若风,织就成不同的花样,而我的身体,却笔直如同一朵盛开的红蔷薇,昂着头颅,目光淡淡,蔑视众生。

这是这支舞的归宿。

我很清楚。

我冷着眼睛,还在不停的旋转,泼墨青丝,妖娆眉眼,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绮丽,早就让台下龌龊的男人们红了眼。

最后,当我手执一株红蔷薇,温柔微笑的谢幕之时,我听到了对我身体,不停喊价的声音,一个比一个音高,一个比一个价高。而我只是无奈的笑了,不置一词的抬脚离开。

身后已经不是我的战场。

一舞倾城,大概说的就是我这样的女子吧。

第二日,黎都开始疯狂的传播关于我的消息,大家都说王都最大的花楼出现了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仿若洛水神妃,眉目妖冶,魅惑众生,简直是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名伶,只要是看过我跳舞的人,这辈子恐怕都无法忘记那一颦一蹙的风情,那最后一抹风华绝代的笑容。

我听了只是笑了笑,伸手摸上镜子里倾国倾城的眉眼,才恍惚之间发现,原来我还没有花名,我真正的名字,早在我离开的时候,就很少提起,唯一提起过一次,恐怕都让人给忘记了。

而这里教养我的麽麽,叫我十九,因为我是她来这里带的第十九个姑娘,前面的十八个,没有一个不是这里的花魁,只不过一代新人换旧人罢了。

我对身边的婢女说:“去告诉麽麽,让她日后莫叫我十九,我日后的花名唤为重楼,寓意重重楼阁。”

婢女退了下去,而我的名字也在这个国家疯狂的传博开来。

越来越多的人为了看我的舞蹈,不惜从千里之外赶过来,而自第一日起,再也没有人,打过我身体的主意。

我不知道我的主人究竟有多大的权势,我只知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能够平平安安就算最好。

我却并没有频繁的出来跳舞,太容易看得到的东西,总是太过廉价,而我从来就不想要做廉价货色,尽管,我花名在外,在世人眼中,我与花楼其他做声色交易的女子并没有什么不同,我也想让自己与众不同起来。

后来,我的一支舞,可以让一个客人一掷千金,只是为了一个座位而已。

而我的赏钱,更是比那座位的价钱多出数倍,一时间,重楼这个名字,开始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而我便更少出来跳舞了,我的主人也从不过问这些,他很少来,似乎是忙极了,就算有到来的时刻,也决计不会多看我一眼,只留给我一抹淡淡的木兰花香,温柔的让人几乎忘记了,我只是个花楼名伶。

然而,我在花楼的生活并没有因为我的名声大噪而风生水起,诸天万界,比孽畜更恶毒的是人心,比人心更恶毒的是女人的心。一个女人的妒忌可以摧毁的东西又何其之多。

我的生活,渐渐开始难过起来,不时会有前任花魁跑到屋子里大闹一场,不时会有阁楼里的女子撞我一下,或者踩我一脚,屋子里会不时的出现一些物品,不是死老鼠就是一条手臂粗的蟒蛇,就连针扎的布人也会有时候在被窝里发现,扎的我一手鲜血。

主人永远不会管这些事,因为他总是那么忙,麽麽也不管,因为她也是个女人,女人永远不会想要见到比自己更加优秀的女人,尽管我还如此风华正茂。

我一直忍着,我一直想忍一时风平浪静,也许忍忍,一切就都会过去了,可是,人总是喜欢欺负比自己更加弱小的存在,越是忍气吞声,越是没了属于自己应有的地位。

那一日,我跳完舞回到住所,没有找到自己的婢女,微微有些担忧,这几月以来,上演劣事的方法简直花样百出,我唯恐我那可怜的婢女一不小心就落入那些恶毒女人的手里。

故而,我取出偷偷托看门小童在集市上买来的匕首,藏在袖口里,转身就出去,四处寻找我的婢女,我找遍了花楼所有的角落,都没有发现我的婢女出现,我的心不免有些焦急,焦头烂额之下,我无意之中来到一处假山,假山周围中满了各色鲜花,而女子欢乐而得意的笑声就出现在我的耳朵里。

“丹若姐姐你们知道她多笨吗?”一道眉飞色舞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里,无比刺耳,“那个蠢货,竟然让我去收拾那些麽麽给钱财,笨如一头猪,根本不知道我给她的只是那些钱财的十分之一……”

“青青将那贱人收拾的妥妥贴贴,倒是受苦了,姐姐真高兴。”另一道声音欢喜的说:“日后,我瞧你连十分之一也莫给她了,让她日后失了身子,成了一点朱唇万人尝的烂货,最后沿街乞讨岂不快哉?”

“姐姐说的是。”

丹若继续说道:“让你另外办的事情,可都办好了?”

“姐姐放宽心,我早已经遵循你的吩咐,把那贱人要卖身的消息传遍整个王都了,只等明夜,杀她个措手不及,到时候,可就什么也由不得她了。”青青冷笑起来,“看见她的脸,我就想给她留个印记,若是明夜之后,我也好动手亲自毁了她,真是碍眼的很。”

“麽麽可是知晓这事?”丹若声音有些担忧,脸色也苍白起来,“不知道若是麽麽知道此事是你我二人所传,又当如何是好?”

青青掩唇,眼里一片得色,“我的好姐姐,你就放宽心吧,此事,我先请示过麽麽,这才传的消息。”

“这么说来……”丹若有些迟疑。

“正是如此,麽麽如今也瞧着那小贱人碍眼,想要找个机会将那贱人扔出花楼去,日后说是要找几个臭乞丐伺候伺候她。”

“麽麽也真是深藏不露,我当真以为,麽麽她喜欢上那个小贱人了呢,原是虚惊一场。”丹若松了口气,倒也安静下来。

“麽麽怎么喜欢她,她不过一个跳梁小丑,扮了个美角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要我说,我们不止要把她丢出去,还要把她,丢的狠狠的,最好,摔死了,一了百了。”

“摔死她,还真是便宜了,要我说,最好能死在床上,不知妹妹你意下如何?”丹若拍了拍青青的一双巧手,笑靥如花,“现如今,就妹妹你同那贱人住的最近,你何不在她的身上动动手脚,听说咱们黎国不是有一类名为花夜的香药吗,可让人夜夜缠绵床榻,缺不得男人,柳下惠也能有用处,不如妹妹你……”

丹若凑近了青青,一阵耳语,青青了然一笑,笑如春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