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饮一口清茶,香气在口中蔓延四散。
美颜坐在我的身边,面容有些苍白,“主人,听说将军几日前就已经请了道士前来,想必不久就会查出凶手的。”
“你说会不会是你的族人?”我盯着美颜,静静微笑,“你的出现已经让我无法用凡人的眼光来看待这些俗事了。”
美颜微微一顿,无比肯定的回答:“不是我的族人。”她继续说,“这凶手不分昼夜的行凶,不似草木,也许不是鬼怪。”
“哦?”我扬起了眉毛,“那么,最有可能的,除了你的族人,还会有谁?”有谁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杀死如此之多的年轻女子,并且都是云沉后院里的女人?
“您忘记了,还有一个人可以做到这些。”美颜神色有些莫测,“那个人,很轻易就可以做到。”
我放下茶杯,继续微笑,“那个人?那个人根本用不着动手,就凭一句话就可以让我们都死,她会有这般无聊?”
“或者,她的目的,并不是让这些女子死去,她还有更深层次的目的,主人,永远不要看低您的对手,尽管这看起来,与你无关。”
美颜的话语里有着隐隐的担忧,她似乎觉得会发生些什么连她自己都无法抑制的事情。
我静默了,看着洁白的茶杯,温柔的望向她,“该来的总会来,上苍让你选择我,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不必惊慌。”
因为这个世界上,如果你连死都不惧怕,那么,面对未知的将来,你还会惧怕些什么?
“我感觉到了杀气。”美颜的眉眼没有了最初的肆意盎然,她抓住我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气,“是冲着我们来的。”
“没事。”我拍拍她的手,“你忘记了吗,我什么也不怕。”
听到这话,她幽然的笑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些什么,松了口气,总算静下心来。
我等着夜色降临的旖旎,听着窗外迎春花盛开的声音,还有身边这朵花妖的呼吸声,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惆怅。
该来的总会来,我对自己说,放宽心,不要逃避。
然后我的心就静谧的温柔起来。
如同这个春季,这个冰冷的夜晚,还有半夜忽然骤起的冰雨。
我从一阵喧闹声中醒了过来,起床,听着越来越近的呼喊声,推开窗,看着外面下起的大雨,一种惶恐的不安攒动在我的心里,那种抓不住的感觉又出现了,来的这般让人难以招架。
我扣住窗沿,雨水打在我的脸上,冷的入骨的寒冷。我轻轻笑了笑,闻着越来越近的冰冷味道,这种冰冷似乎带上了铁锈味道,换种解释,就是,这雨水里有血腥味,尽管雨水将血气掩埋的几乎闻不到,可是锈味却无法逃过口腔的感知。
我没有关窗,只是静静的等着。
一切来的足够的快。
当呼喊声停在我的院门口,院门被一脚踹开,重重地声音传来,我静静的走上前,推开门,红叶并没有如同往常一样出现在我的门口,她站在人群里,一群湿淋淋,手拿刀剑,面露凶相的人群,这是一群壮汉,刀剑上沾了厚重的血水,一路走来,就连雨水都没能冲刷尽。
为首的,却是一个一身道袍,正义凛然的中年男子,手执桃木剑,绣着八卦炉的道袍上一片血红。
他们紧紧的盯住我,面色狰狞,仿若看到了仇家一般,恨不得扑上前来,杀了我,饮我血,食我肉,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妖妇,还不把那妖物交出来?!”道士先发制人,指着我的面门,声音刚正不阿,“否则,别怪本道手不留情!”
我勾唇一笑,不置可否,“你有什么证据?你让我心服口服才算好,否则,就给我滚。”
凶神恶煞的一群男子似乎没有预料到我会如此不惊不惧,道士继续说:“我们一行人一路追寻那血魔一直追到这里,他便消失在你的院子里,妖妇,你胆敢说那血魔不是你一手放出去的?”
“血魔?”我冷冷一笑,“你们给我看好了,我这里,什么也没有!”我指着我身后的屋子,“若是不信,大可以给我找!”
我的目光飘忽的扫过屋子,却在窗沿上看到一抹血迹,很新鲜的血迹。我默默捏紧拳头。
“给我搜!”道士最先进门,其余人跟随着,一进门就四处翻找起来,将整洁雅致的屋子翻的乌七八糟。
花瓶打碎了,迎春失了水分,恹恹的,书画扯坏了,就连被褥都没有保持完好。
我冷眼看着一行人,他们找遍了屋子里所有的角落,最后什么也没有找到。
那道士似乎认准了我就是那个真凶,就算翻遍了,也没有放过我,反而站在屋子里,看着跟在他身后,默默不语的红叶,恶声恶气的问:“你给我找,你是这个妖妇的婢女,一定知道她把最重要的东西都放置在哪里了?”
红叶偏头看了我一眼,见我面无表情的模样,似乎暗自咬了咬牙齿,指着一处道士并没有寻找到的角落,开口:“我记得主子有一只百宝箱,你们可以过去看看。”
那道士朝梳妆台前望去,看到了一只镶着红宝石的玲珑小箱子,那箱子有一面扇子那般大,在灯光下看起来格外漂亮。
我盯着自导自演的红叶,不知为什么,心里竟然有些难过。
我从来就不记得我有过什么百宝箱。
她低垂了眉眼,没有看我,只是微微勾起的嘴角,让我知道,我做过的梦,该醒了。
道士急忙朝着百宝箱扑过去,一剑挥开百宝箱,看见里面的东西时,阴冷一笑,拿住箱子,转头如同一条毒蛇一般用目光咬住我,“妖妇,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往那百宝箱里面一看,一只血红色,血肉模糊的东西躺在里面,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空气里,却开始迅速蔓延血腥味儿。
那血肉模糊的东西在箱子里动了动,我才恍然间发现那是一只血蟾蜍,一双死鱼目,蓦然睁开,趁着道士不注意,丢给我一个得意的微笑,一跃而出,朝着不远处的窗子而去。
道士原以为这血魔已然昏迷,被骗个措手不及,眼看着血蟾蜍就要消失不见,狠狠的一掌挥到了我的心口,他冷笑着,追着血蟾蜍而去。
我捂住心口,心里血气翻涌,一个不稳就摔倒了地上。
从未有过的愤然让我几乎想要一刀杀了那躲在壮汉身后,楚楚动人的红叶。
明明就不是我,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苦笑,收回目光,就等着正主过来,让我不得好死。
道士就就没有回来,我却等来了抱着天香公主的云沉,娇弱的女子似乎被屋子里的阵仗给吓到了,缩在云沉的怀里,比红叶更楚楚动人。
云沉似乎知晓些什么东西,他目光阴沉的看向我,眼睛里是与对待天香公主截然不同的不耐烦与厌恶,他冰冷的声音在我的耳朵里响起,“把她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送回花楼。”
他没有要我死,可是却让我生不如死。
我微笑着看着他和他怀里巧笑嫣然的女子,心下一片了然。
接触到我淡淡的目光,云沉更加的不耐烦,毫不掩饰的厌烦,“还不来人把这个贱人给我拖下去!”来人很快架住了我,拖着我,一步一步离开,我没有着鞋的双脚在地面摩挲而过,痛楚一点也比不过心里的不堪难过。
“等一下。”娇嫩的声音轻轻的传过来,“我想要同妹妹说两句话。”我没有转头,也知道是谁。
天香公主走到我的身边,凑到我的凑到我的耳边,笑意盈盈,“妹妹,多谢你为姐姐除去如此之多的情敌,姐姐不甚感激。”
我静默的看着她,她的眼底,沉淀着我这一生也抵达不了的黑暗,我只是微笑,“不谢。”
然后,离开。
湿漉漉的雨水打在我的脸上,白嫩的双脚在青石地板上重重地划过,我一点也不难过,因为,我要记住自己此刻的痛,才有资格继续往下走下去。
雨水落尽嘴里,不知道为什么,苦涩的让我鼻尖发酸。
仿佛胜负只是顷刻之间,而我已经一无所有,败的一塌糊涂。
拖着我的仆人一点也没有怜香惜玉,三十大板,一板下去,几乎去了我半条命,那道士的一掌,让我几乎支撑不住,口吐鲜血,趴在地上,等待更加无情的打击。
我幻想过某一天,云沉会赶我走,会毫不留情的将我扫地出门,可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是这样子弹场景,绝望的让我几乎没有勇气去告诉自己,这个男子,他曾是我几乎喜欢上的云沉。
身后皮开肉绽,我知道,一定流血了,可是这痛,又如何能够抵挡我心里的痛苦。
我努力微笑着,想要想起我和云沉之间快乐一点的事情,才发现,从来就没有,他不爱我,我不爱他,我们之间从来都是互不相干,说起来,又有多少落寞。
可是,这样也好,从哪里来就要回到哪里去,无牵无挂,反倒自由自在。
我等着三十大板过去,然后,不再为这个男人回头,他不值得,不值得我伤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