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丹若的身后，静静的看着她，许久许久。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唆使，我竟然对这样的女子下不去手，可是这种感觉，这种仁慈从来都不属于宿命的飒罗族，那会害死我们，我绝对不可以手软，我对自己说，你可以伤心，但是绝对不能善良，因为善良，是太过短暂的梦幻，梦要是醒过来，等待我的绝对不是功德圆满。
我握住匕首，安抚了自己躁动不安的心，终于离丹若越来越近。
直到，我伸手，就可以在她的后背划出一个血窟窿，可以一击致命，我颤抖着手，想要取出袖口里的匕首。
可是，那一瞬间的犹疑，让我再也没有机会。
“妹妹，你怎么来了？”丹若忽然之间回过头，见到我无声无息的站在她的身后，她似乎被吓了一跳，惊魂未定的模样，倒是带上了属于现任花魁的艳色与柔弱。
我张张嘴巴，脑袋里转过几种敷衍她的方法，可是我最后还是笑了笑，“你比我清楚的多。”
她柔美的容颜上闪过丝丝不自然，“妹妹说笑了，姐姐怎么会知晓妹妹前来有何事？”
“听说，我今夜要竞价了。”我并没有深究方才的问题，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姐姐想必也是听说了吧。”
丹若的表情堪堪有些难以遮掩，可是多年的花楼生活，早就磨砺了她面不改色，四平八稳的气息，她掩唇微笑，“不是妹妹自己放出去的消息么？本听到消息之时还不太相信呢，妹妹以前可是早就说了卖艺不卖身，这消息可真让人眼界大开。”
刀不刃血，丹若一张嘴就可以用青青做不到的方法暗示我就是个是个欲擒故纵，实则一样低廉的妓子。
我不动声色，“姐姐的消息可真真是好。”
“妹妹艳名远播，想要不知道妹妹的消息，这才是难上加难呢，姐姐也是道听途说而来。”
“那姐姐知道花楼的规矩吗？”我走近她，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颊，依旧微笑着，表情淡淡的。
“什么？”丹若被我的问题问到了，“妹妹这是什么意思？”
我却并不顾忌她，张口便说，“花楼的规矩，永远是胜者为王。”
听到这四个字，丹若终于有了一点慌乱，“姐姐怎的没听过这般规矩，妹妹恐是记错了吧。”
“姐姐如此聪慧，耳目众多，机关算尽，我有没有说错，姐姐比我更清楚才对。”我坐在一旁的另一方石凳上，听见晚风拂过树梢的声音，笑得好不温柔，“还是说姐姐不愿意承认？”
“不是。”丹若反射性的替自己辩解，“姐姐只是被妹妹的惊天一语吓住了。”她伸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心口，似乎真被我给吓住了似的，一张脸蛋惨白惨白的，好不惹人怜惜。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并不再看她，静静的开口：“花楼也是有等级的，姐姐，你说，我是什么等级？”
“妹妹国色天香，天人之姿，必然是属倾国倾城。”她虚弱的看看我，表情里并没有多少夸奖，反而带了几分隐隐的蔑视还有不甘心，“妹妹这等容貌，简直是能魅惑人心，怕是入了这凡尘会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姐姐真真是羡慕。”
言辞间，女子一副恨不得这副容颜是长在她的脸上的，那么这所有的一切，将来时候，也必然属于她。
可是这个世界上，多少事情，都是求之不得，不得生妒，妒忌坏事，我想丹若已经妒忌的让她自己失去了原有的芳村。
“你想要吗？”我微笑着看着她，“如果你想要的话……”
“什么？”她错愕，抬起头直直的盯住我，来不及收拾起眼里那满满的嫉妒甚至怨恨。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招惹她了。
“如果你想要，只需要过了今夜。”我悄悄的捏了捏手里的匕首，闭上了眼睛，又松开了，因为，顾全大局才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意气用事永远无法成为一个上位者，仁慈永远不属于我们，或者说，我，永远不能优柔寡断，也必然不能纯真善良。
丹若几乎立刻就否决了我的提议，“妹妹说的好听，姐姐可是会当真的呢。”
“姐姐，我不喜欢说笑，这不是好听的话。”我勾唇一笑，温柔的抬手摸了摸她那张即便是比不上我，但依旧清丽动人的眉眼，不顾她被我吓到的模样，轻轻开口：“成为了我，你会有资格做很多很多的事情，还有数不清的银两，以及痴迷人间俗世的男人，你还有什么是不愿意的呢？”
“妹妹，你说笑了，人各有志，妹妹的才貌姐姐虽羡艳，可却不敢恭维。”她笑的有些勉强，眼里划过丝丝不甘。
“是不敢该是害怕？”我并不饶过她，“姐姐，问问你自己的心。”
丹若的忽然之间就没有了最初的面不改色，她有些怪异的瞧着我，“妹妹这是什么话？姐姐怎的听不太懂。”
“姐姐，不需要听懂，我只需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今夜，我不卖身。”我喝了一口清茶，一双眼睛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动作，我突然想要知道为什么她要害我，这样的女子绝对不可能因为自己的妒忌而贸然出手，对象还是这样一个我。
莫非有什么隐情？我有些好奇。
“妹妹现在可是在说笑？”丹若急急的说：“现在约莫是竞价时候，妹妹还是快些回去，让青青替你装扮装扮，这才能有个好价钱。”
闻言，我也只是撇了她一眼，“姐姐想的可真远。”
“妹妹隐瞒姐姐这么久，未雨绸缪多日才有今日的天价之身，姐姐当然要提点你装扮的美些，好搭上上上品的良人。”
“既是这样，看来妹妹怎么说，姐姐也都不愿相信妹妹了，妹妹当真是难过万分。”
“妹妹应该高兴才是，难过作甚，日后你我姐妹二人相互提携必会在这花楼风生水起。”
“姐姐，说的对，妹妹这就回房，等着价高者来，就不随麽麽去了。”我起身，作势就要走。
丹若一把拉住我的手，眼底鄙夷来的轰轰烈烈，“妹妹怎么能不去呢，今夜可是难忘的日子，妹妹可是绝对不能缺席呢。”
“姐姐……”我抬眼，泪眼朦胧，楚楚可怜的看着丹若，“我未经人事，不敢去，你能陪我去找麽麽吗？你和她说，我今夜能不能就呆在屋子里，我真的好怕。”
我抓住丹若白皙细嫩的小手，恳求，“青青也因为这件事情生我的气了，我真担心，她说她会晚上陪在我身边的，我哪里都不去。”
丹若原本反对的神色，因为青青这个名字，立刻松懈下来，或者在她看来，只要有青青这个叛徒在我的身边，料我也翻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来。
“妹妹，莫怕，姐姐这就同你一块儿去找麽麽，相信麽麽不会计较这般多的。”她顺势拍拍我的手，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真是让我倒尽了胃口，可是我还是用最信任的目光看着她，仿佛她就是我的救世主就是能够把我从火坑里拖出来的白莲花。
我说：“谢谢姐姐，你的大恩大德，重楼永生不敢忘，若是有朝一日能够报答姐姐，重楼必然誓死不辞，让姐姐成为人上人。”
闻言，她欢快的用手掩住自己的嘴巴，仿佛掩饰自己对我的无尽嘲笑，“妹妹有心了，姐姐等着那一天。”语气之间全然没有抱任何的期待，若是不知道她的真面目，我恐怕都要被她一副仁慈的模样荼毒至深，永世不得翻身。
“那姐姐，我们走吧，重楼不愿耽搁了今夜的盛会。”我羞涩的牵住她的衣袖，作势就要往外面走去，而她，微笑如花的跟上我的脚步，一路上笑声不断，我默默的，握紧了匕首，一次又一次，然后转过头，对她说：“姐姐竟是比我还要高兴，妹妹觉得姐姐对妹妹真是好极了，迫不及待的想要报答姐姐，姐姐，你说你想要什么，只要重楼有，重楼就一定给姐姐找来。”
丹若并没有听出我的画外音，还以为我如同被蒙在鼓里的蠢货，张口，没有任何遮掩，“听闻妹妹几日前得了一件精美的发饰，姐姐一日见了，心里甚感喜欢，不知妹妹……”她迟疑的看着我，眼里忽然冒出一股我从未见过的灼然光华，于她的恶毒迥乎不同。
我心里一顿，这件东西知道的人不多，除了麽麽，就连我身边的青青都不知道我前几日戴的木兰花头饰是从何而来，她为什么会知道？
莫非，丹若还是什么掩埋在深处的高人不成？或者说，她身后有一个格外厉害的人撑着，只是，为什么要这不值钱的头饰，难道，她是想给我提个醒，提醒我不要自不量力，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如果是这样，又何必这般处心积虑的对付我，何不利用手中的那点权势，让我痛不欲生，一下子达到目的？或者说，她就喜欢一步步按照自己的套路来？
也许……
也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一种，明明可以快速除掉我，却因为某种原因，不能贸然动手……
那么，丹若的身份，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