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君被《火热人家》旗舰店开除了。这个消息在店里不胫而走。大家都不相信,来到她负责的单间打探消息。
“真的吗?”
“是传说吧。”
“谁那么爱嚼舌根子,传这种无聊的玩艺?”
大家纷纷说道。因为大家看见了闵君还像往常那样,趴在凳子上,手拎着笤帚够够巴巴的在扫着里面夹在两个凳子腿之间的赃物,没有要被开除所表现出的愤懑和悲哀。
好一会,大家都忍不住要走了,她才从凳子上坐起来。
“是啊。我一会去宿舍整理衣物,然后就走了。”她好像什么情绪也没有、说别人的事那么平平淡淡地说。
大家又沸腾起来。
“公司知道吗?”
“应该不是老太太的决定吧!”
“这个公司是怎么了,干得好了就被开除!咱以后可不要好好干了!”
“去找江宏晟,他不是老太太的外孙吗。对咱这里谁干得好干得不好最了解,和车轮也最好。”
“去告它!哪有这种事。干活的被开除,不干光耍嘴皮子的倒成了好人!”
“不走,就不走,让他们说出个一二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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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君站起来,开始拿着锉子装垃圾了。
“你们回去干活吧,我得去宿舍收拾东西了。”闵君撵着大伙。
人们陆陆续续离开了,只车轮没走。
“你也走吧。”闵君也一样撵他。车轮从兜里掏出两张百元大票,放在桌子上。
“拿着吧。我兜里只这么多了。出去后说不上哪天才能找到活。”
闵君拿起给车轮塞回兜。
“没这个道理。再说我这个月开支,妈妈给我留了零花钱,足够应付一阵子的。”
“你一定要拿。怎么想店里都不该开除你,我觉得好像和我有关,我不该对你有想法。这里真真奇怪了,年轻人处对象也要管。我马上就去找江宏晟,看他怎么说。你先走,我一定要弄明白。待你找了好地方,我就炒他们,也跟你去!”
“别说狠话。人家宏晟哥碍你什么了?天高皇帝远,他又不在这里,哪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人不就是为了生活嘛,走到哪里都一样。妈妈说过:天下的老鸹一般黑。我们打工的,走到哪里都是干活,都是靠双手吃饭,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这里不行了就去别处。但到哪里都不会永久的好。在这里好好干吧,店里对你不错。”
车轮走了,闵君给雪儿挂了个电话。
“休息了吗?”
“是啊,一大早打了一百多份,累死我了。你干吗呢?累不累?”
“累不累也干不长了。店里开除我了。”
闵君听见了手机里的惊讶。
“啊,我是不是听错了?还是你糊涂说错了!”
“不是,是真的。我马上要去宿舍整理衣物了。”
“你到哪里住?”
“还没地方。先找个便宜些的旅店吧。”
“别找。我有个地方可以住。你先别动,我去宿舍接你。”
在旗舰店女宿舍,两个小姑娘见了面。
“她们认不认人啊?”
“雪儿,我们不要说什么。自从你被开除我就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不强大就要被别人摆弄。”
“我离开是有原因的。可是闵君你被开除为什么?你整天就是为干活活着,这样的人上哪里去找?就这样还要被开除,世界还有道理和王法可讲吗?”
两个女孩拎了两个简单的塑料袋走出房门。在楼下上了公汽。
“那里还住着一个人。”
闵君停住了脚:“是谁?宏晟哥吗?”
闵君被打了一拳:“你想哪去了,是我妈妈。”
“你妈妈?她也来了?”
“是。也在找活。你们俩可以结着伴去。”
“行。”
当日晚间,雪儿拎了两袋食物来到三道街住处,敲门后,闵君来开门。
“我妈呢?”雪儿问闵君道,并将食物放进厨房,向卧室喊道:“妈,吃饭了!”
无人应答。她伸头看去,卧室没人。
“她又去打麻将了?”雪儿说。
“反正也没事。邻居家不够手,来找的。”闵君帮着雪儿妈解释。
雪儿走出门,来到隔壁门外,敲了两下。
“谁呀?”有人来开门。
“我妈妈来没来?”
“你妈是谁?”
这时雪儿妈走出来。
雪儿:“妈,你可真行!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房间。
大家把雪儿带回的饭菜装到盘子里,摆到桌子上吃起来。谁也不说话。闵君见雪儿娘俩不高兴了,没话找话:“人家烹饪学校就是比别处强,菜的味道就是好。”
“这就是你们每天卖的菜吗?那些学生可是有口福!”
闵君磨磨叨叨的说着,雪儿娘俩个都黑着脸不吭气。
后来雪儿终于说话了:“妈,你怎么走到哪里都改不了赌的习惯呢?”
“我也是闲的。有了活就好了。”她妈为自己辩解。
闵君在一边打圆场:“我和大娘明天就去劳务市场。”
雪儿:“你们等我。六点开饭,八点我就回来了。明早你们自己弄饭吃。”
闵君:“行。这些菜也吃不了,米饭烫烫就行了。”
第二天,雪儿三人来到劳务市场。
依旧人流如织,人头攒动。
在一个摊位前,三人和一个年轻人谈着。没谈妥,又往前走。这时,她们看见了晁小姐。她也摆了摊子在招人。
“晁姐姐。”雪儿上前叫道。她和江宏晟、车轮、娇娇来旗舰店时,先去了趟公司,是晁小姐接待的他们,故此认得。“你在这里招人吗?”
“是啊。我离开了公司,没事干了,手里还有几个钱,就兑下了一个火锅店。雪儿,你来找活吗?”
“不是。是我妈妈和闵君。”
雪儿把妈妈和闵君介绍给晁小姐。
晁小姐说:“闵君我知道。她是昨天被林春花炒的。我真不明白《火热人家》的用人之道,越能干越不用,没事瞎扯犊子倒是好人。好,就到我这里干吧。闵君和你妈妈都可以来。闵君就当店长。你妈妈想干什么,跟我说。”
雪儿妈见说,马上挤到前面:“有轻巧又拿钱多的活吗?”
雪儿扯扯她妈的衣襟:“妈,有你这么找活的吗?我来谈。”
雪儿妈不高兴的:“这么好的关系,有什么不能谈的。”
雪儿转到一边,小声问闵君:“行不行?她是那次我们来时给出面通融的人,过去是《火热人家》瞿董事长的秘书,现在自己开店了。”闵君点头,补充一句:“我没当过店长,可能当不好,还是当服务员吧。”
雪儿:“你也真是。没吃过猪脚,还没见过猪跑啊。谁天生是店长的料?”于是反过身来对晁小姐说:“闵君就到你这里来吧,干什么你们自己商量吧。哪天报到呢?”
晁小姐:“就现在。闵君快来我这里坐着洽谈。我一泡尿从早晨憋到现在。”
闵君坐了下来,雪儿娘俩又往前走去。雪儿妈一脸的不高兴:“没见过你这样的。有好活不想着自己的妈妈,倒安排给别人。”
雪儿:“店长是不错,没活,只是支派别人,工资还高。需要有火锅店当服务员的经验,你不合适。你要是去,还是刷碗。”
雪儿妈:“刷碗我可不干。那个店长,挣那么多,我不合适,你还不行吗?干嘛非要在那个破学校里挣那么两吊半!”
雪儿:“不是那么回事。妈,等回去再跟你解释。”
雪儿妈依然没找到合适的活。
晚上,闵君又回到三道街。敲门,没人开。她只好在走廊里等着。天原本还亮着,慢慢的黑了。一会儿,更黑了。这时,走廊里有了脚步声。雪儿上了来。
“怎么在外面不进屋?”
“姚大娘没在。”
雪儿去敲邻居家的门。
这回是她妈出来。
雪儿:“不是告诉你不要玩了吗?”
雪儿妈:“我不玩干嘛,活又找不到!”
雪儿:“是你挑三拣四。”
雪儿妈:“不是洗碗就是保洁,那叫人干的活吗?”
雪儿:“不管什么,总是要有人干的呀,若不,我们上商店不就满地都是赃物了?上饭店,碗筷也不会干净。”
雪儿妈:“谁愿干就让谁干去,我是不干。”
雪儿:“好吧,你就在家打麻将吧。”
第二天早晨,雪儿妈起床后,不但不做饭,反倒把昨天的剩饭剩菜全部倒在垃圾桶里。闵君起床后发现了,默默在电饭煲里做了大米粥,然后拎起了自己的包,对在床上摆着扑克牌的雪儿妈说:“大娘,我走了,大米粥做上了,一会儿好了你吃吧,我不赶趟了。今天不来了,有活就有地方住了。”雪儿妈的头也没抬,哼了一声。
在劳务市场,闵君在和人谈着。一会儿,晁小姐来了,带来了一份肉夹馍,递给闵君:“吃吧。我估计你在她家吃不上饭。”闵君:“是我贪睡,起晚了。”
晁小姐:“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人家的家就是人家的,不是自己的。”
闵君把招聘的结果给晁小姐看,边吃着肉夹馍。
晚上结束后,晁小姐和闵君二人坐在一家面馆吃饭。
“闵君,你就先委屈委屈,搭了椅子住在饭店,待人齐了,咱就租房子。”
“晁姐姐,没事。我过去住过椅子。有的条件不好,还睡在地板上。”
面上来了,还点了酱肉和拌菜。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吃起来。
“闵君,你说就现在定了的十六个人,开业行吗?”
“还缺个切肉的,这个人必须是熟练工,生手不行。再就是麻辣料了。这个人不大好找。”
“是啊。陈闯的麻辣料是我们这个城市的一绝,别人都超不过他。我在公司时,听说他收了雪儿做徒弟。雪儿该会熬吧?”
“雪儿是当了他的徒弟,但那只是在一边打杂,跟着学。陈师傅本来想下一次就让她亲自动手的,但没等到干,就被开了,没学成。”
“比起切肉,我觉得麻辣料更重要。”
“我们可以用《火热人家》的。”
“行吗?”
“我看差不多。他们的麻辣料给下面的连锁店都是计费的,我们也给钱,不会不成。”
“就怕老太太不答应。”
“我们可以找江少。”
“对对,你提醒了我。江少不是个狭隘的人,他会帮我们的。”
闵君:“切肉就豁出我的脸皮,到旗舰店挖一个吧。”
“谁?你能把谁挖来?”
“伦红玉,大家都叫车轮的那个。”
“太好了!听说他的手把比小田还好。”
“是吧。他可以一盘三两切出三十二片,小田只能切出二十片。”
“好,就是他。你跟他谈,他的工资跟你的一样,店长级。”
江宏晟接到了晁小姐请客喝咖啡的邀请,很意外,但没有拒绝。他们来到了公司附近的咖啡馆。
“接到我的电话,吓到了吧?”晁昆没等江宏晟落座就笑着说。
“没有啊。晁姐姐虽说离开了《火热人家》,但我们还是好朋友嘛。”
“不记恨以前的事了?”
“我觉得以前的事应该是误会。”
“江少你能那么想就好了,真的就是一场误会。如果一份爱情那么容易搞定,我自己就会去实施了,还会轮到别人吗!”
江宏晟也笑起来。
他们呷着美味的咖啡。江宏晟说:“还是晁姐姐懂咖啡。”
晁昆:“是啊,在国外长大的人,就有国外的生活习惯,但我更喜欢中国,对火锅也情有独钟。我开了火锅店了。”
江宏晟:“是吗?我知道每个当厨师的人都有自己开店的梦想,晁姐姐在《火热人家》做了五年,付出了心血,想开个自己的火锅店,无可厚非。”
晁昆:“你能这么想就好了。我在《火热人家》做事的时候,每做一件事碰到阻力时都会想:这要是我的公司就好了,我可以自己说了算,不用去请示这个请示那个,不用去讨好这个讨好那个,一切都自己说了算。我记得刚来时,为了在董事长面前显示我的能力,搞了一把西式快餐式的岗位培训。人家不服我呀,处处设梗,处处刁难,恨不能把我踹出公司,我背地里不知哭过多少次,最后还是凭着我的实力和智慧,得到了公司里所有人的认可,其中包括你的姥姥。现在自己开店了,才明白,开个火锅店远不像想象的有了钱就OK,问题还很多,有的事甚至超出了你的想象,你用多大力气也解决不了,必须假手他人。”
江宏晟:“晁姐姐碰到问题了吗?我和姥姥能不能帮上忙?”
晁小姐:“是啊,是碰到问题了,碰到大问题了。锅底料就是。红料专家陈闯只有一个,我没法克隆出第二个,不就是问题吗!”
间宏晟笑了:“我明白了,晁姐姐是想用《火热人家》的锅底料,又不想加盟,以便将来开自己的连锁公司。好,我就给你提供这个方便,你可以用,虽然不加盟,但享受加盟的价格。我希望你能干好,我也有个竞争对手,也希望你能尽快干起连锁,超过《火热人家》。”
晁小姐愉快地打了个响指,一个服务员走来:“你去开一瓶最好的红酒。”
江宏晟:“不必了,工作时间就不喝酒了,多喝咖啡吧。”
晁小姐:“好吧,就听江少的。”
江宏晟:“你的人手呢,准备好了吗?”
晁小姐:“江少,不好意思,我把旗舰店的伦红玉,那个外号叫车轮的挖来了。他是被林店长开除的闵君的男朋友,可能很快就会结婚。”
江宏晟爽快的:“没关系,人各有志嘛。你开业时给我个消息,我去庆贺。”
丁克从王老师处听说了晁昆开火锅店的消息,问道:“她不是美方的中国代表吗?为什么还要开个火锅?”
王老师:“好像是要消化那些肉。但我觉得,那个心机沉重的外国小姐才不会那么好心呢,她是为了和那个瞿老太争气。听说她在火锅上下了很多功夫,不开一个她不甘心。”
丁克:“乱弹琴!这家董是在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呀!”
当晚,丁克给家茗挂了电话。看见是他的号,家茗犹豫了一下。
“为什么要晁昆开火锅店?你缺这点钱吗?”丁克连寒暄的话也没有,张嘴就是质问。
“话不能这么说。晁昆开火锅店是她自己的主意。”
“你给她投的资,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而且还听说,主要是消化马华那里的肉,多大的风险啊,你这是作啊!”
“话可不能这么说。如果只等着马董那点销售,年底也不会清仓。火锅如果开得好,三两个月就将那批肉消化了,就不会有风险。”
“家茗,你还自诩是个商业精英,怎么这点利害关系都想不通。我把话撂这儿:你是在玩火,总有一天要烧到自己!”
家茗被丁克的话激怒了:“我是在玩火,我就是在玩火。我要把这把火烧得旺旺的,不但要烧到我自己,也要烧到你,烧到昆儿!你不是一再问她是谁的女儿吗?我现在就告诉你,她不是别人的,是你的,你的,你的女儿。别人是在烈火中重生,我们三人要在这把邪火中,全部被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