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丝上的“模仿秀”
———《变形计》与《交换主妇》之比较
郭紫慧
真人秀节目是介于纪录片、娱乐节目、游戏节目之间的一种特殊节目形态。“秀”，英文show的音译，也就是“表演”、“展示”的意思。真人秀即“真实电视”（Reality TV），泛指由制作者制定规则，由普通人参与全程录制播出，对人物情节环境等叙述要素尽可能原生态地展现的电视游戏节目。
从2000年开始，电视真人秀节目开始在欧美兴起，产生了较大的影响。最早产生的并有一定影响的真人秀节目是荷兰埃德莫（Endemol）公司的《老大哥》（Big Broth-er）。它开创了室内真人秀电视节目的经典模式。截至2009年，美国、澳大利亚、德国、丹麦等国家都制作了各自的《老大哥》版本。该节目也一举成为传播范围最广泛、受众数量最多、影响也最大的电视“真人秀”节目。
正当众多国内综艺节目死气沉沉、难以吸引观众眼球时，真人秀节目由国外传入，令人眼前一亮。2000年，广东电视台在国内第一个打造“挑战生存极限，显我生命风采”的具有探险性的大型电视真人秀节目，被认为是《老大哥》的中国版本。这成为了中国电视真人秀节目的开始，同时也被普遍认为是中国媒体模仿国外电视真人秀的开始。中国的电视真人秀从早期的简单模仿逐渐发展到后来的模仿中有创新，出现了多样化的节目形态。在真人秀电视节目本土化的阶段，最为成功的节目之一，莫过于湖南卫视模仿美国节目《美国偶像》（American Idol）的《超级女声》节目。2006年，湖南卫视又推出一档创新节目———《变形计》。2007年，山东电视台齐鲁频道也紧接其后推出《交换主妇》，但旋即于2007年8月31日宣布停播。
一、节目概况
1.《变形计》
《变形计》是湖南卫视继《超级女声》后重点研发的一档生活类角色互换节目。该节目是一档纪录片加真人秀模式的创新节目，号称“新生态纪录片”。这档节目结合当下社会热点，寻找热点中的当局人物，安排他们互换人生体验。参与节目的双方在七天中互换角色，体验对方的生活。节目同时全程每天24小时跟拍，粗加剪辑后原生态播出。
2006年6月，《变形计》首发特辑《我是我儿子的“儿子”》在湖南卫视午间板块《播报多看点》播出。播出后引起社会各界人士强烈的反响，导致在社会、教育、心理等方面激烈的争论，收视率取得全国上星电视台同时段前几名的好成绩。湖南广电专门为此颁发2006年一号宣传嘉奖令。鉴于节目奇迹般的收视率，湖南卫视决定于2006年9月开始，于晚间7∶30黄金时段推出《变形计》栏目。从第三季开始将播出时间调整到每周五晚上22∶30及每周六晚上21∶30，一个主题连播四天，每天播出35分钟。
2.《交换主妇》
“互动3000”是山东电视台齐鲁频道在晚间节目档设置的系列栏目，固定晚间9∶30播出。一星期七天分别设置七个不同的节目，它们相互独立，具有不同的特色和结构方式，但节目的制作理念相同。2007年5月11日，一档新节目真人秀《交换主妇》开始出现于每周五晚的“互动3000”中。该节目把真夫妻拆开重组成假夫妻，让假夫妻去体验真夫妻的感受，即选择两个背景不同的城乡家庭，让两个主妇互换两周，然后让新的陌生家庭一起过日常的生活：买菜、做菜、做家务，并设想一些夫妻生活的“活动”，真实记录下新家庭成员购物、做饭、洗衣、打扫卫生、孩子教育等家庭事务，以及他们不同的处事态度和方法。
2007年8月27日，国家广播电影电视总局发布《广电总局关于山东电视台〈交换主妇〉节目的通报批评》，紧急叫停“电视换妻”。8月30日，山东电视台齐鲁频道宣布停播该节目。
二、《变形计》和《交换主妇》的蓝本
毋庸置疑，《变形计》和《交换主妇》这两档电视真人秀节目都是对西方电视真人秀节目的模仿。据《变形计》原制片人李鸿荔称，《变形计》是受英国日播新闻节目《播报多看点》中的一期真人秀节目的启发。该节目讲述了一个清洁女工与一个广告模特互换身份，结果女工被经纪公司签约，真的做了广告模特。后来李鸿荔就在父亲节策划了《我是我儿子的“儿子”》特辑，让一个练摊卖衣服的父亲和正读初一的儿子互换角色，父亲去儿子学校读书，儿子去市场卖衣服，《变形计》初出茅庐。而《交换主妇》节目组负责人也坦言，他们节目的蓝本是Wife Swap，这是美国ABC（美国广播公司）的一档真人秀节目。该节目把两个家庭的全职主妇互相对换到对方家里生活两星期。这两个家庭，相距一千多公里，并且家庭背景和生活习惯差别很大：一个是典型的中产阶级，主妇很爱打扫卫生，每天要花6个小时收拾房子；对饮食很讲究，但基本以肉食为主；对孩子的教育不严格，孩子可以随心所欲地看电视、打电子游戏。另一个更重视精神生活，每天全家起床后，先静修2小时，盘腿坐着，闭目思考；饮食上，只吃素食，认为肉食很脏；孩子们周一到周五绝不能看电视。《交换主妇》的节目创意即来自于对这档国外电视节目的移植借鉴。
三、钢丝上的“模仿秀”
自湖南卫视创造不凡的娱乐效应之后，国内的电视行业娱乐当道，娱乐节目同质化现象日趋严重。在目睹湖南卫视“超级女声”的轰动效应后，各电视台无一例外地瞄准了选秀节目。正因为电视选秀节目制作成本相对低廉，并且能够凭借它的娱乐效果保持高收视率，自然而然成为各个电视台的“救命稻草”。一时间，各种选秀甚嚣尘上，使得观众打开电视，映入眼帘的东西大同小异，观众的收视心理就在这种“千人一面”的娱乐轰炸中达到了饱和，产生了严重的“审美疲劳”。
随着中国娱乐电视节目越来越难以吸引受众眼球，节目创新迫在眉睫。但在没有确定的收视把握、观众众口难调的情况之下，创新节目永远是冒险，犹如行走在高空钢丝之上，稍有不慎，便坠入无底深渊，因此国内不少电视台选择了模仿国内外成功的电视节目并进行适当改造的方式。在2006年，湖南卫视、山东电视台齐鲁频道就先后把目光投向了国外真人秀节目中的生活类角色互换节目。
2006年，一向以娱乐见长的湖南卫视反其道而行之，把一档用“新生态纪录片”包装的《变形计》推向电视屏幕，目标受众直指高端收视群体。撇开观众对《变形计》的评价不谈，相对于纯娱乐节目，这样一档承担着更多社会责任的“纪录片加真人秀模式的创新节目”确实令厌倦了千篇一律的娱乐节目的观众耳目一新，也令业内同行不得不再次心悦诚服于电视湘军的聪明和创新。
而作为与上海电视台新闻综合频道、广东电视台珠江频道等一同进入2007年“全国省级地面频道综合实力十强”的山东电视台齐鲁频道，以“或者第一，或者唯一”为理念，连续推出《齐鲁开讲》、《拉呱》、《明星Te区》等原创栏目，在业内产生重大影响。
此次另辟蹊径，打出《交换主妇》这样一记极具争议的擦边球。《交换主妇》制片人说该节目“在国内并不是齐鲁电视台的首创，早在《交换主妇》之前，湖南卫视就已经推出类似节目《变形计》，只不过，齐鲁电视台《交换主妇》打了一个非常‘有诱惑力’的招牌———‘换妻’”。
事实上，在其诞生地欧洲，真人秀电视节目之所以成为最为火爆的电视节目类型之一，是因为它将参与者赤裸裸地放在电视观众面前，大大满足了人们的窥视欲。被业内人士视为样板的《老大哥》、《诱惑岛》、《阁楼男女》等，无不是以性、隐私、博彩、残酷竞争为卖点来争夺观众眼球。另外，真人秀的真正卖点是形态创新，它与电视剧规定情景不一样，它在规定情景里人是自由的，它运用的是纪录片的手法、电视剧的元素。考虑到中国的实际情况，真人秀电视节目移植到中国的媒介环境，从来就是一个争议很大的事件。
所以，在制作真人秀电视节目时，有必要对其加以严格制约，否则将会与中国观众的意识形态、道德标准相冲突。“我国的真人秀电视节目要对西方真人秀电视节目加以扬弃，在借鉴其节目样式和制作技术的同时弱化甚至摒弃其中的性、隐私、残酷竞争、博彩等内容，制作符合我国意识形态、文化传统和观众欣赏习惯的节目。……国内真人秀电视节目的出路在于节目的民族化、整合化和品牌化。”《变形计》与《交换主妇》在移植西方真人秀电视节目的过程中，对各自的模仿对象都有一定扬弃。首先，二者都尽量消减西方真人秀电视节目中的游戏意味，试图把节目打造成非娱乐节目。其次，用高额奖金作诱惑制造更多的“精彩”，是西方真人秀节目的“拿手好戏”。与此对应的是，《变形计》和《交换主妇》都取消了此类节目中的巨额奖金或奖品，仅让参与者感受交换，感受别人的立场。再次，在西方真人秀电视节目中，为了吸引眼球，追求收视率，“隐私”、“金钱”和“女色”等成为真人秀节目中的巨大卖点。“拿人隐私作秀，是电视‘真人秀’的原罪。”真人秀电视节目一定程度上成了满足人们窥视欲望的替代品。大众以真人秀节目为桥梁能够接触到以前无法接近的秘密，这些“秘密”往往被作为人性的弱点而暴露于大众面前。在这一点上，《变形计》和《交换主妇》虽然不像西方真人秀节目那样露骨，但也难免引起争议，毕竟前者是全程每天24小时跟拍，后者把摄像机架到人家的厨房客厅，窥探的也是家庭隐私。
四、《变形计》狏狊《交换主妇》：“钢丝秀”的犘犓
《变形计》和《交换主妇》都是通过交换家庭角色进行追踪拍摄的真人秀电视节目，是对国外真人秀电视节目的模仿，是对中国电视节目形态的创新。心理学认为，体验是人们达到相互理解的最佳途径。生活类角色互换节目秉承“换位思考”这一思维理念，而且将其推至极致。在节目中，你不仅要站在对方立场去设想和理解对方，还要去过对方的生活，真正体验对方世界的大小风云，品察对方思想最微妙的情绪触动。互换的双方可以在与相关对象的互换中，体验不同人生，达到改善关系、解决矛盾、收获教益的目的。从这一点看来，《变形计》和《交换主妇》都找准了创新点，同在高空钢丝之上表演了别出心裁的模仿秀。二者同在诞生、发展的过程中获得赞赏、遭遇非议、引发思考。至2009年，前者依然在钢丝上小心行走，生命力依然旺盛。后者却因未能掌握好平衡而失足掉下，寿终正寝。比较二者的行走技艺之异同，或许我们可以从中得出导致二者命运截然不同的原因。
1.选题：“换孩子（及其他）”vs“换妻”
“选题创意的本身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节目内容的内在深度和品质。”随着技术和制作手段日趋成熟，节目形式和内容高度同质化，一个电视节目想要脱颖而出、吸引眼球，选题创意成为最后的法宝。
《变形计》的口号是“普通人的奇迹”，节目从当前社会热点中寻找题材，节目选题涉及青少年的教育问题、城乡差距、义务教育、网络与青少年的成长、单亲家庭中青少年的成长等。《变形计》第一季的特辑，针对的是“网瘾少年”这一社会问题；第二季的“城市痛点”，关注了农村的留守儿童；第三季，《变形计》仍重点关注青少年教育问题，前三季均涉及城市少年与乡村少年的互换。其中，青少年的教育问题又是其着重涉及的领域。《变形计》所播出的前三季12期节目有大部分的选题都是“换孩子”，注重人性回归和家庭教育。例如《网瘾少年》，节目对两个孩子交换家庭、交换角色后的7天生活体验进行了跟踪拍摄，迷上网络的长沙男孩魏程去了青海的农村，农村娃高占喜则来到繁华的都市长沙，通过鲜明的对比，展现两个孩子在面临与以前截然不同的生活环境时如何应对，如何改变错误的认识，重新面对各自的未来。
《交换主妇》的报名宣传语是：“两个家庭，交换主妇，两周时间，面对陌生家庭，他们能否理解包容，能否和谐共处，他们能否重新思考自己的家庭，能否珍惜今天，把握将来，更有千元大奖相送。”
节目宣称通过两个家庭两周时间选择不同观念的两个主妇进行交换，第一周先按原来的主妇生活习惯生活，第二周再按新主妇的生活习惯生活，两周下来再看两个家庭的变化，从而真实记录新家庭成员在购物、做饭、洗衣、打扫卫生、孩子教育等家庭事务时他们不同的处事态度和方法，进而在面对陌生家庭时，他们能否理解包容、能否和谐共处、能否重新思考自己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