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轮回者,变换剧本。——三君子
迦陵城未破,陈、齐二国兵马折损近万人,东及东南处为迦陵城防备坚壁,呈凹状之城墙,铁索门紧闭,其坚壁堡垒所处地势凹陷,算来非可守之城土,齐之三万骑,陈之五万步卒却是困于这凹陷之地下,巨石木垒而猛落,而后则是阵阵箭雨,八万人马近一半伤之,一万人丧命于此,统领将勇猛,率众将突围,陈、齐二国联军前军于深夜为晋铁骑营猛击,损耗之巨,不得已退却百余里;
薛藏澜那面皮是自己弄的,这算是他所学的奇技淫巧之一,他回了所住之地,是个独间,于崖山,蔡国崖山,蔡国是晋手下的小国,崖山高耸千余米,山间有屋舍常在,这间小屋是山底的,魏袭所建,房舍无人,单藏澜一人住此,房舍连山而建,门前有槐几多;
下马,此屋无门,单有层透明的结界在,非主人是不好入内的,解行囊,藏澜进了屋舍,解下身上之长衣,生的火炉,自关上所有窗门,于屋内点数盏灯,说来,日未入夜,合窗点灯,是为了看那新到手的竹简,竹简上字迹,由白墨所写,白墨此物,由玉石粉末所做,不可见日光,若见日光便将热,竹简将为之所烧,顷刻即无,即使闭上门窗,见无日色入内,藏澜却仍不放心,待日色稀薄,开卷;
用过了药,附身听听,这异色瞳的女孩,安唯之,她的脉搏及呼吸,都均匀些了,忙了许久,日色稀薄,程子璇才走出了医舍;
黄说遥却是手托腮,在座椅上睡了过去,睡相不好看,隐约似乎要流些口水类的,“诶,醒醒。”摇醒他的,是田逸群,“给,擦擦你嘴角。”说着,递一张纸给黄说遥,黄说遥点点头,拿着擦擦嘴角,看见程子璇自医舍走出,“怎么样了?”
“你带来的人挺怪的,无濒死的情况,但五脏六腑皆有损伤,真怪,这样竟然还能活下来。”程子璇收拾着,将医具收起;
“还是程医术高明,将她自死线拉回来了。”黄说遥站起身,转身便想进医舍,“喂,不能进去,我不确定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黄说遥撇撇嘴,耸耸肩“你们一起进来吧,我又法子让她醒过来。”你们所说,包括着田和程二人;
“今日所观,两位看清楚。”黄说遥边说,双手插于胸前,“二位,灵魂见。”
恍惚间,再睁眼,四处皆白,却见黄说遥躯体是暗色模样;
“地狱是干净的,所以洁净,灵魂是肮脏的,所以是黑的。”黄说遥笑着,看看身后,但可惜,那两位的灵魂未能进入地狱,“哎,白白说了句如此高牌的话。”他无奈的摇摇头,身上气息黑色升腾,一切皆是暗色,他不再多言,向前踏着;
地域之间为白,亭台楼宇为黑,走着许久,却是不见另的灵魂行走,脚所踏处,其地燃起黑色火,不出十步,黑火便消;
眼前之亭台,眼前之寺宇,皆为火状,渐而消散,火散,渐渐消散,亭台楼宇若一条长线,长线如此,墨色而长,一边是渐渐消散,另一边是座座亭台楼宇渐渐立起,黄说遥不紧不慢一点点走在这一线的城镇,他身上的墨色火焰渐渐消散,又渐渐增生,互相交替互补,走着,走着,终于,眼前的再不见亭台楼阁,只是眼前,终于见到了灵魂,这灵魂,身上所燃,亦是墨色;
地狱,非常人可入,可入者,曰未轮回者;
众生之中,异类,不入轮回之道,不属族类,不生不死不老不灭,万物不可伤之;
“未轮回者,是个美差,是个没有尽头的美差。”这句话,是某位未轮回者所说,而下半句,让这位,将自己永远冰封于深海之下,虽不死,却再未见过这人,“没有尽头,让这美差,如临深渊。”
“止步。”眼前的人,虽墨色,却看得出是女孩模样“找我做什么?还敢拉不相干的人进来。”
“嗨,那您也别直接拒之门外啊。”
陈寒子,唐国人,滁州人,是她自己说的,这名字听来哪里像女性;
第一次见面,是多久前已然记不清了,黄说遥,坐到了她的面前,“求你,把安唯之的残魂交给我吧。”他做出的样子,是一副求态,面上色,尽是笑意“为什么?”
陈寒子面带冷色“你若对她有意思,等她轮回下一世吧。”
“别介啊,我怎么会对她有什么意思,但这一世,一定要她的轮回。”
人死,魂出,若非常理而死,或因灾病,或因祸端,或是人为,或是天灾,不可当即轮回;
黑白之间的地狱,死者灵魂是到不了的,此地只有未轮回者可来的;
死者之灵魂,无他往,皆是存于世事人间,若是自然死者便当即转神入新生的肉体而再生,若是横死,灵魂便不那么自如了,横死之人不及自然死之人,自然死之人灵魂出体,不再有何遗忧,随肉体新生,思想亦然会新生,渐而渐生,而横死之人之灵魂尚存生前之念想,需于世间由魂态游荡,短则半年余,多则数十年,灵魂一点点丧失生前之思,渐入混沌,终极之时,归于无念态,方可入新生之肉体,伴随新生之思念,再入人间道,而说来,安唯之的灵魂是不应该在黑白之间地狱的,自然,不该在陈寒子手中;
可如今这灵魂却生生的握在陈寒子的手中;
第一次见面,便是在黑白间,那时候,陈寒子的手中就握着个灵魂,她有时会这样做,因为,她深度厌恶某个灵魂的时候;
“等我将她燃尽,再让她去轮回了。”
前世因,后世果,即使前世之念断了,今世却仍有断不了的缘分,而生死轮回,交替往复,不论如何,缘无尽,而燃尽,却是完全断了这人在世上的缘,或夭折,这类是多的,或走些好运,下一世,启新缘;
“别啊,那她哪还有命轮回啊。”
黄说遥算是恳求之态,却不见陈寒子有何种的松口的样子;
“第一次求你的时候,你也这样。”
第一次,便是于黑白之间,第一次见这人,求她,将手中灵魂,交于自己;
记性不好,已然记不清曾经是什么模样,只记得那是个深秋,不知活了多久,也并不在乎的黄说遥却是对这人生起了性质,不知为何,他观察起了一个人,是个叫慕雪的人,他发觉,这人很有意思,因为,他和自己一样,从不在乎自己为何而活,活了多久;
没有方向,没有未来,不怀念过去,不在意人生;
算不清是几世了,只知道,他注意这人许久了,但这样的人,是没有亲友的,每世,都会早早的死掉,每次死,都是因为某些上头要他做的事情,未完成,死在当场,常常不明不白,算的是横死;
但他横死,却即刻轮回,没有一丝牵挂;
世间之人,何以无牵无挂呢?何来无牵挂之人呢?对黄说遥,这边是新奇的事情;
他见遍世间之色,有时,见得悲剧,仍会悲伤痛苦,虽然,他已然见到了千千万万,却仍放不下心中念想,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未轮回者?他自觉,本应是个多愁善感,轮回不止之人;
于是,他便要改变这个人,改变成,自己的模样;
不论多久时日,不论什么方法,他要将这人的性情大变,让他,对这世间有牵挂;
他想见到,有朝一日,慕雪之魂灵徘徊世间,无依无靠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