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人力以促天力,成大事才有一线希望,而如果不尽人力,听凭上天安排是任何事都干不成的。
曾国藩认为,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为一件事做好各方面的准备,而且做的过程中一丝不苟,精神不敢有任何懈怠,不管身处顺境还是逆境,都要尽全力,成功了不要自得,失败了也不要气馁,更不要怨天尤人。这才算得上正确的处世方法。
曾国藩征战数十年,终于取得胜利,然而他并不像人们所想象的那样居功自傲,而是激流勇退。他说:“知悔而变,才可以立身。让大家牢记的就是这两句话,‘有福不可享尽,有势不可用尽’。有福而不去过分享用,事事以简朴为主,仆人和奴婢要少用,银钱也要少花,这样做就是福分了;有权势而不乱用,就会少了很多闲事,也就不会随意评判是非,没人感激你也没人怕你,自然可以长久了。我想了很久,不辞职就不能回老家。以前曾经觉得这样做显得太急促,但是功成身退,却是越快越好。”
《易经·系辞》中有这么八句:“尺蠖之屈,以求伸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精义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这就是尽性。大意是说,尺蠖虫收缩身体,是为了爬行。龙蛇的冬眠,是为了求生。精通义理出神入化,是为了学以致用。利用所学安身立德,是为了弘扬德行。此外还有四句:“过此以往,未之或知也。穷神知化,德之盛也。”这就是知命。意思是说,离开了上述所讲的而谈别的,我就不知道了。至于超越神奇,懂得教化,那就是最完美的德行。
由此可见,农人耕种庄稼,勤劳者就有好收成,懒惰者当然会歉收,这就是性;种庄稼若遭了旱涝之灾,到头来庄稼或者早死或者淹烂,这就是命。爱人,治理人而得不到治理,以礼待人而人不以礼相答,这就是命。因此,同一件事在不同的人那里也有尽性和知命的差别。
曾国藩征战多年,屡建功勋,但总得不到当权者的信任。官场几度沉浮使他明白,很多事情就算尽人力也不能做好,凡事也不可能十全十美,像现在,他为皇帝尽心卖命,到头来得的是猜忌和怀疑,不如顺其自然、乐天知命。
曾国藩奉命节制四省军事,他忆起从前,历经百般沧桑,知晓世态炎凉,何况树大招风,功高震主。虽能权倾一时,但必将招致无穷后患,思虑再三,一再恳求皇上辞去其统辖四省军务大权,甚至在奏折中说:“所以不愿管辖四省,再三要求辞职,实在是因为大乱未平,用兵遍及十多个省。诸道出师,将帅联翩,我一个人权力太大,恐怕会引起其他人陷入争权夺势的斗争中去,为防他日有外重内轻之嫌。机括甚微,关系重大。这是臣的拙见,还望皇上明鉴。”
从这里固然可以看到曾国藩邀功的一面,但这也与他在知命上的理解是分不开的。
一般的人之所以赶不上那些圣人,就在于圣人既可尽性又能知命。尽性,就像学习可通的道理,至于知命则是一种至高境界。当你尽性时,说明功力已达到了十分,然而所得到的效果或者有相当的回报,或者没有相应的回报,对此圣人则能淡而处之:好像知道这样,又好像不知道这样;好像很在意,又好像不太在意,这其中的滋味最难体会。
攻克天京后,曾国藩兄弟事业达到巅峰。一时间荣耀满天。然而这些荣耀只是表面上的,曾国藩兄弟面临的,是无数的暗涌激流。原因是多方面的。
首先,攻陷天京后,清政府获悉天京城内有许多财宝,因此下令攻城将领将财宝献归政府。
清廷连年的征战耗资巨大,内忧外患已使国库空虚。但是朝廷欠湘军军饷甚多,况且要让将士将财物交出恐怕也不可能。因此,曾国藩上奏请求免缴。但曾国荃从此落下贪名,曾国藩也落下一个“包庇”的罪名,更是遭到清政府的极端不信任。
清廷对曾国藩兄弟明里封爵,骨子里却充满疑忌,猜防备至。曾国藩陷入此境,虽有冤屈,但他一生克己持重,坚忍宽厚,因此逆来顺受。
在他看来,人的一生不可能完美无缺,即使得到了完美,但灾难凶险也会随之而来。凡事尽人力听天命,不要太在乎事情的结果,这样心里也就轻松了。
8
为人不可有傲气
曾国藩说:“天下古今之庸人,皆以一惰字致败,天下古今之才人,皆以一傲字致败。吾因军事而推之。凡事皆然,愿与诸弟交勉之。此次微贼窜浙,若浙中失守,则不能免于吴越之痛骂,然吾但从傲惰二字痛下功夫,不问人之骂与否也。”
曾国藩一生官运亨通,曾创造过京官七年连升十级的奇迹。对此,曾国藩反而以“深愧自己试场之诗文态丑”而自谦,由此可见,曾国藩个人修养的成就非同一般。
然而,年轻时的曾国藩并非如此。有一天,好友窦兰泉来到曾国藩家中,两个人平日都比较喜欢理学,因此,刚一坐下来,两人就往理学方面的问题扯开了话题。窦兰泉平时为人谦虚不好表现,因此在发表意见时,总是留有一番余地;曾国藩恰恰相反,少年气盛,说话做事锋芒毕露,喜欢在人前表现自己,因此在发表自己的看法时,用语狂妄,并且谈话中,曾国藩好几次在未了解好友意思的情况下,很没礼貌地打断好友,妄自发表自己的见解。一时间,只有曾国藩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畅抒自己的高见,好友则在旁边成了听众。
好友走后,曾国藩回想自己刚才的表现,懊悔不已,他不断指责自己在朋友面前不虚心,狂妄自大,太过于表现自己。自己这样做,不但对好友不尊重,对自己也无任何好处,还会让自己失去很多学习的机会。他痛下决心,一定要改掉骄傲自大的错误。
曾国藩清醒地看到了自身存在问题,内心愿意改过,但事到临头,又身不由己。过了些时日,前辈朱廉甫同邵蕙西来访。在长辈面前,曾国藩不知虚心求教,反而一派少年得志,才高八斗的模样,让不惜屈尊来访的朱廉甫扫兴而归。
待他们走后,曾国藩同样又后悔不已,在经历了内心几次折磨后,曾国藩开始注意“戒傲”这一修身之要。
曾国藩在写给他四弟的信中,很有感触地说:“吾人为学最要虚心。尝见朋友中有美材者,往往恃才傲物,动谓人不如己,见乡墨则骂乡墨不通,见会墨则骂会墨不通,既骂房官,又骂主考,未入学者则骂学院。平心而论,己之所为诗文,实亦无胜人之处;不特无胜人之处,而且有不堪对人之处。只为不肯反求诸己,便都见得人家不是,既骂考官,又骂同考而先得者。傲气既长,终不进功,所以潦倒一生而无寸进也。”
又写道:“三房十四叔非不勤读,只为傲气太胜,自满自足,遂不能有所成。京城之中,亦多有自满之人。识者见之,发一冷笑而已。又有当名士者,鄙科名为粪土,或好作诗古,或好讲考据,或好谈理学,嚣嚣然自以为压倒一切矣。自识者观之,彼其所造,曾无几何,亦只发一冷笑而已。故吾人用功,力除傲气,力戒自满,毋为人所冷笑,乃有进步也。”
曾国藩深知,世间儒者和将者傲气最重,自己既是读书的儒者,又是带兵的将者,“戒傲”更是自己必须要做的。曾国藩不但自己“戒傲”,也劝免弟弟“戒傲”,他在写给四弟澄侯的信中说:“弟言家中子弟无不谦者,此却未然,余观弟近日心中即甚骄傲。凡畏人,不敢妄议论者,谦谨者也;凡好讥评人短者,骄傲者也。弟于营中之人,如季高、次青、作梅、树堂诸君子,弟皆有信来讥评其短,且有讥至两次三次者。营中与弟生疏之人,尚且讥评,则乡间之与弟熟识者,更鄙视嘲斥可知矣。弟尚如此,则诸子侄之藐视一切,信口雌黄可知矣。弊云:“富家子弟多骄,贵家子弟多傲。”非必锦衣玉食,动手人而后谓之骄傲也;但使志得意满毫无畏忌,开口议人短长,即是极骄极傲耳。余正月初四信中言戒骄字,以不轻非笑人为第一义;戒惰字,以不晏起为第一义。望弟常常猛省,并戒子侄也。”此信语气甚为严厉。从这封信可以看出,曾国藩深深意识到“傲”不仅会成为一个人事业发展中的绊脚石,往往也可导致一个大家族的迅速衰败。我们可以看到曾国藩对家人以“傲”来警醒,犹如一个人对毒虫的惊悚。
他在一封家信中说到:“家中雇长沙园丁已到否?菜蔬茂盛否?诸子侄无傲气否?傲为凶德,惰为丧气,二者皆败家之道。戒惰莫如早起,戒傲莫如多走路,少坐轿,望弟时时留心做戒。如闻我有傲惰之处,亦写信来规励。”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曾国藩时时警戒自己增长傲气,也时刻关心着他的四位兄弟及子侄们也能否“戒傲”。曾国藩少时狂妄自大,但能及早觉醒,这与曾家的家教是分不开的。从曾国藩的祖父、父辈起,家中便时刻以“戒傲”为训。如曾国藩在家书中说:“吾于道光十九年十一月初二日进京散馆,十月二十八早侍祖父星冈公于阶前,请曰:‘此次进京,求公教训。’星冈公曰:‘尔的官是做不尽的,尔的才是好的,但不可傲。满招损,谦受益,尔若不傲,更好全了。’遗训不远,至今尚如耳提面命。今吾谨述此语告诫两弟,总以‘除傲’字为第一义。唐虞之恶人曰丹朱,傲;曰象,傲;桀纣之无道,曰强足以拒谏,辩足以饰非,曰谓已有天命,谓敬不足行,皆傲也。吾自八年六月再出,即力戒惰字以儆无恒之弊。近来又力戒傲字。昨日徽州未败之前,次青(引注:指李元度)心中不免有自是之见,既败之后,余益加猛省。大约军事之败,非傲即惰,二者必导其一;巨室之败,非傲即惰,二者必居其一。”
曾国藩一生恭谦,他作为长房长孙,给予家族的威仪和他作为三军统帅给予诸将的严厉,谈得最多的,也是他所最为担心的,便是家族和三军的傲气。
在那个年代,曾国藩能这样想是十分不容易的。他要求湘军内部自将领至兵卒,必须精诚团结,努力作战,有功不能骄傲。受他的影响,湘军虽然屡立战功,但从不自傲,这就是曾国藩作为一代圣贤的过人之处。
曾氏家族因人才辈出,繁荣富贵让曾国藩内心更加警醒。对于出生富贵的曾家后代,他内心更是甚为担忧。他在家书中说:“家兴,不过三世。”曾国藩深谙其中的道理,而家败皆因“傲”字。因此他多次劝诫其子侄做人要力求“戒傲”。
曾国藩在写给儿子曾纪泽的一封信中说:“尔在外以谦谨二字为主,世家子弟,门第过盛,万目所瞩。临行时,教以三戒之首,末二条及力去傲惰二弊,当已牢记之矣。场前不可与州县来往,不可送条子。身之始,务知自重。酷热尤须保养身体。此嘱。”
在这封信中,我们可以看到曾国藩作为严父对子女的关心,告诫儿子:虽为“世家子弟”,但要牢记“及力去傲惰二弊”,“场前不可与州县来往”,但是最后一句“酷热尤须保养身体”,让人感动不已,可以看出曾国藩对儿子是严中有慈。
曾国藩说:“天下古今之庸人,皆以一惰字致败,天下古今之才人,皆以一傲字致败。吾因军事而推之。凡事皆然,愿与诸弟交勉之。此次微贼窜浙,若浙中失守,则不能免于吴越之痛骂,然吾但从傲惰二字痛下功夫,不问人之骂与否也。”
9
有则改之,无则加冕
曾国藩说:“悔者,所以守其缺而不取求全也。”也就是说有遗憾有不足就让它有遗憾有不足,不要过分追求全、圆、满。然而多少人不明白这一点,拼命追求胜利,功成名就;可是一旦大获全胜或者功德圆满,灾难也就降临了。
曾国藩特别注重听取朋友的意见,从他们的建议和评价中获得自己道德修养的努力方向。
道光二十三年二月的一天,曾国藩的好朋友邵蕙西当着曾国藩的面数落了他几件事:一是怠慢,说他结交朋友不能长久,不能恭敬;二是自以为是,说他看诗文字固执己见;三是虚伪,说他对人能作出几副面孔。蕙西的话虽少,但件件事实,句句属真,直截了当,锋芒所向,直指曾国藩的病处。曾国藩在日记中写道:我有个朋友,他真直率啊!我每天沉溺在大恶之中而不能自知!
这事给曾国藩很大刺激,他在另一篇日记中写道:我对客人有怠慢的样子。面对这样的良友,不能产生忌惮的心情,拿什么来吸引别人的长处!这是拒友人于千里之外啊!接待宾客尚且如此,不必再问闲居的时候了。偃息烟火,静修容颜又怎么说呢?
10
修身概览
曾国藩认为,疾病能增长人的智慧,安逸能使人身亡,自己天资并不聪明,但事业却很顺利,因此,想借吃苦是使自己振奋向上,同时他也意识到,这样做会遇到许多困难,因此写下《五箴》用以自勉。
曾国藩修身的“本人主义”是:读书以训话为本;诗文以声调为本;事亲以得欢为本;养生以少恼怒为本;立身以不妄语为本;居家以不晏起为本;居官以不要钱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训话,即对古书文字的解释,曾国藩曾私下立志,将戴、段、钱、王的训话功力,发展成为班固、张华、左思、郭瑛的文章风格。但由于他长年征战在外,这个愿望没能实现;诗文方面,他尤为看重传统的朗诵与吟咏的方法,他认为,诗以声调为基本特征,诗与散文的汉界楚河,就在“声调”二字上,不讲声调的诗,没有多大的生命力。因此,学诗要“高声朗诵”、“密咏恬吟”。曾国藩虽是发前人之已发,但确是认识深刻;他认为在家与亲人相处要轻松,以求得欢乐为根本;修养身体则应以少恼怒为根本,他经常劝诫兄弟说:“吾人第一以保身为要,我所以无大意愿者,恐用心太过,足以疲神也。诸弟亦须时时以保身为念,无忽,无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