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的女儿离家出走后,他留下的那点家产全部归在了老四名下。这时四婶又把眼睛盯上了老大留给我爷爷的那点家底。强占明抢不行,她就想让这个大侄子早早娶亲,分家时借机夺取。自从爷爷幼年丧失父母后,他四叔便成了一家之长,婚事自然也由四婶包办。于是托媒人给我爷爷提亲,在对女方的选择上她也颇费心计。媒人提了几个她都不中意,有的是本地李姓人家,家族势力大;有的是兄弟姐妹多,亲属实力强,均不利于以后对这个侄子的控制和家产的侵占。
又过了几年,有个媒人来大李庄给一户李姓人家说媒,正好被四婶碰到。一问女方姓吴,是离此地不远大吴庄的,母亲早逝,没有兄弟,只有一个多病的老父和一个年幼的妹妹,在村里也没什么实在亲属。四婶一听,这个女子条件正合心意,就对媒人说,别去李家说亲了,把这个姑娘说给俺家侄子吧。媒人是谁给礼重替谁撮合,得到好处的媒人回吴庄把周家美化一番,说得姑娘的父亲心动了,同意女儿弃李家嫁周家,这个吴家女子就是我奶奶。我奶奶就这样走进了周家大门。
我爷爷刚成亲,他四叔四婶便把他分出来了,只给我爷奶留下一间半土屋和周围几分宅地,其余农具及原来老大名下的几亩大田全被四婶强占。我爷爷找她评理,被她骂了出来:“没良心的东西,俺把你养大,给你说上媳妇,没和你算账你就知足吧。”爷爷只好忍气吞声。我奶奶嫁过来后,才知道周家财产原来都被四叔占有,自己的小家一无所有。但奶奶是个非常贤惠达理的人,她喜欢爷爷的老实忠厚,就接受了现实,认可了这门婚事,和爷爷一起艰难度日了。
没有了自己的土地,爷爷只好给地主当佃户,做长工,农闲时用柳条竹篾编筐窝篓换点小钱。我奶奶手也很巧,织补刺绣的女工活很出色,特别是紡得一手好线。她从娘家拿来一架纺车,替人家把棉花紡成棉纱,用她纺的纱线织的土布又平又均,很少瑕疵。奶奶没有裹小脚,在当时女人中少有,大脚为干活提供方便,这样两人靠自己的劳动勉强度日。
第二年奶奶生个孩子,只活了几天就夭折了。在以后的八九年里,奶奶先后生育6个子女,但不是饿死就是病亡,没有一个站下。爷奶盼子心切,总去娘娘庙进香求子,而他四婶子却兴灾乐祸,总是冷言相讥。爷奶只能有气往肚子里咽。
转眼到了1924年,我爷爷已经34岁奶奶也已30岁了。这年苏北鲁南一带先旱后蝗,闹大灾,庄稼几乎绝收。就在这一年的农历八月二十二日,奶奶又生了一对龙凤胎,穷人家灾年生孩子,真可谓生不逢时,别说双胞胎,能活下来一个就算造化了。为了保住那男孩,也就是我父亲这个独根,同胞姑姑得不到喂养不久饿死了。
秋天本来是接济粮食的季节,这一年的秋天却是家乡大饥荒的开端。穷人开始还有点陈糠野菜糊口,后来任何可食的东西都难寻到了。进入十月,村里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出走逃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