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党军占领鱼台后,姥姥家生活更加艰难,已无力支撑包饼铺的经营,只好租了两亩地栽烟种杂粮。晚上再下卡子捕点鱼换钱,勉强供一家老小糊口,此时刚满16岁的舅舅已是家里主要劳力。
这天午后,姥姥和舅舅正要下田干活,保长领着两个背枪的国民党兵,带着一袋高粱堵到院门口。保长说:“张二嫂,你儿子被派兵了,这两斗高粮给你,让德朝侄(舅舅大名)跟这两位兄弟去乡里集合吧!”一句话让全家人目瞪口呆。
为弥补战场损失,国民党在占领区疯狂拉夫征兵,村里青壮年所剩无几。为完成乡里下派的壮丁名额,两天前保长来到一个富户人家,对主人说:“咱村只有你家老二一个最符合应征条件了,俺已给他上了册。”
“啥?”这个财东瞪大眼睛,“不是说戡乱时期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么?俺出了钱怎么还出人?”“兵员紧张,没有办法。”保长说。“那俺得问问乡长”,财东和乡长沾点亲,有意提醒一下保长。
保长“呵呵”笑了:“乡里给俺村的名额,就包含你家老二,不信去问好了。”财东听了这话傻眼了,忙掏出一些钱塞过来,让保长想想办法。保长说:“名额一个也不能少,只有让人顶替这一条路。这样吧,你再出些粮食,俺试试看,左右都是得罪人。”第二天,****派人接壮丁,他就领到姥姥家。
“俺娃年龄不够,又是独生子,保长你是知道的。”姥姥争辩着。保长说:“那是老黄历了,现在能扛动枪就得去打仗。”“这哪是招兵,是抓兵呀!”见姥姥还要说,有个细高个的士兵便接过话:“大婶子,没用的,你还有两斗米,我当兵啥也没有,一根绳子拴到县里。还是让小兄弟跟我们走吧,我们也好早点交差。”就这样舅舅当了国民党兵,而且就和那个细高个兵分在一个班。
后来听舅舅说,这个高个兵姓吕,是淮北人,他们很快成了朋友,舅舅把他当成可以依靠的大哥。没多久,两人就暗中商量逃跑的事,但由于目睹一些逃兵被长官抓回枪毙的情景,一直没敢轻易行动。他们又准备在战场上寻机投解放军。直到在一次战斗中,这支国民党军队被解放军截住,才有了机会。
夜里,枪炮声沉寂下来,士兵们躲在战壕里睡觉,班长派吕大个带着舅舅值第三班岗。这正值午夜时分,机会难得,两人便拖着步枪悄悄钻出壕沟,朝前爬了二三十米起身就跑。这是一片刚刚收割过的开阔高粱地,满垅的高粱茬子在脚下磕磕绊绊。突然背后一声喊:“有人叛逃,快打!”机枪“嘟嘟”响起,子弹在身边掀起片片尘土。“分开跑!”吕大个向舅舅叫了一声,两人便一左一右分开了。
前面解放军阵地的机枪也响了,有一个人在远处对着舅舅喊:“快下河道,往左来!”舅舅跳进一个干枯的河床,又猛跑几步终于见到向他喊话的解放军。他放下枪一屁股坐到地上,顿时感到右脚底钻心地疼,一看脚底全是血,原来鞋跑掉了,一根长长的高粱茬子扎在脚心中。第二天晚上舅舅听到相邻的连队在草丛中发现了一个受重伤的国民党士兵,抬到野战医院去了。
舅舅投的这支部队是二野的主力纵队,后来编为第十六军。舅舅跟随这支部队参加了淮海战役、南下战役、解放大西南战役和黔西剿匪战斗,后来又随十六军入朝作战。由于作战勇敢,在战场上火线入党、提干,回国后部队驻在吉林省长春市。舅舅在该部队受过大尉军衔,并一直服役到离休,离休后安置在舅母的家乡四川省万州市的军队干休所,直到2010年病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