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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情到深处(1)

5

厉秀兰已经睡着了,她的身体高大肥胖,占着双人大床的一多半。此刻,她鼾声如雷正在梦乡之中。吕凡用钥匙打开门,轻轻地走进屋里,他换上拖鞋想走向另一间卧室。他的单元是三室一厅,孩子寄宿,家里只有他和她。平素他在局里住的时候多,回家的时候少。今天是周五,他平常没有特殊情况,这一天是要回家住的。这也是厉秀兰对他的约法三章的一章,她拿着摩托车钥匙敲着茶几说:“吕凡,你弄不上组织部长,人事局长,要去当公安局长我也不反对。但是我告诉你,星期五你得回家住。否则、我就到公安局去找你。”

厉秀兰对吕凡说话是有底气的,因为厉秀兰的父亲当年是市政府组织部管干部的副部长。吕凡的今天,除了他自己的才能和努力之外,不能不说得益于他的岳父。

另外,吕凡没有父亲只有一个老母亲。母亲当年瘫痪在床,是厉秀兰一把屎一把尿伺候送终的。她是老吕家的功臣,因此,她不能不恃功而骄。

“怎么?夜猫子回宅了!”厉秀兰虽然在梦中,但她耳朵尖着呢!

“呵、还没睡?”

“等你呢!”厉秀兰在图书馆当图书管理员,白天事情不多,有时在办公室里就打呵睡。睡眠的充足,养得她心宽体胖,一个肚子已使她很难看到自己的脚尖了。

“老吕呵!别用公安局长和我遮绺子。公安局长也是人,也得有家。公安局长也不能天天不睡觉吧?”厉秀兰初中毕业,文化水平不高,但性格挺直,说话从不拐弯。

“不是公事,是智大哥请客。还有小燕她们,凑到一起不容易,大家多玩一会。”吕凡到也实话实说。

“智大哥?你别觉得不错。讲心眼,你得两,不一定那一天就把你卖进去。”这么些年了,厉秀兰对吕凡的哥们都是有所了解。一些场合,虽然吕凡不愿带她,她可也不愿去。就是智得昌找她,她也同样不给面子。按她的说法,她讨厌那种场合,男男女女推杯换盏,不一定那一天就弄出事来。

厉秀兰的话说得吕凡默默无言,智得昌作为大哥,永远那样的墩厚,那样的平和。从不和他们当小弟的计较什么。可越这样,吕凡越觉得心中没底。智得昌宽宽的肩膀,大大的脑袋充满着超越式的智慧。当年,他就说吕凡是公安局长。果然,他现在已经是公安副局长,局长无非是咫尺之遥。吕凡感觉中好像在这里,智得昌起了一定作用。但他从来不说,谁问他,他总是一笑置之。

智得昌的鸿业集团是春江市的民营企业,而且是重点民营企业。他和市里的几个头头都有很好的交情,来来往往、过从甚密。但在智得昌的嘴里,你是一点也得不到这方面的消息。很多人和政界的人交往都要挂在嘴边上,好像这就是他的荣誉。很多人更将这用做挡箭牌,炫耀中使自己躲风避雨。

吕凡不能不承认厉秀兰的说法,有时候他也真佩服他这个心宽体胖,口快心直的守家婆。可佩服是一回事,他对她总想敬而远之。甚至是越远越好,心理似乎有一种本能的排斥。

“行了,你看你喝那样,赶紧上床睡觉。”厉秀兰发布了命令,自顾先行睡去。

可能是和小燕在一起咖啡喝多了,吕凡试着一点睡意也没有。他给厉秀兰关上卧室的门,在客厅里悄悄打开了电视。他将声音拨到最小,他想看回电视再说。电视画面刚刚显现,他家中的电话却响了。

他知道来麻烦了,春江市公安局那么多处、队、分局,那么多分管局长。如果在这个时刻,电话打到他的家里,没有大事那是不可能的。

果然,电话是春阳分局打来的,打电话的是春阳分局局长马俊德。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很急,也很紧张。他说:“报告吕局长,我辖区发生一起大案。我们民警在检查旅店时,发现一名贩毒分子。正要缉捕时,没想到犯罪分子有枪,他开枪打死了我们民警。”

“民警叫什么名字?”吕凡问道。

“陈新民。”

“你们现在都采取了那些措施?”

“我们已向市局指挥中心作了汇报,分局刑警队和巡警大队正在全力追捕犯罪分子。”

“你现在在什么位置?”

“我还在分局,大家都下去了。”

“我马上就到。”吕凡放下电话,关上电视。他发现厉秀兰的卧室里仍是鼾声如雷,没办法,他没和她打召呼。他穿上皮鞋,临走关上了电灯。

厉秀兰并没睡实,特别是电话铃深夜中的爆响,她早已清醒。吕凡对电话讲的话她也完全听到,按理说她应该起床叮咛就要上阵的丈夫几句,可她没动反而用更响的鼾声来应付吕凡。

这是因为,她和吕凡生活了这么些年。她送走了他的老妈,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让吕凡从一个普通的民警,一步步成了公安局长。可她没有得到吕凡应有的越来越重的感激,相反,她却感到吕凡在离她越来越远。她的心中也有一丝苍凉,这苍凉有时使她冷若冰霜。

厉秀兰比吕凡要大,大三岁。那是吕凡母亲的意思,女大三,抱金砖。也别说,吕凡和她结婚后,事事顺利。从武警的中队长转业,进入公安不久就担任了政治处主任。以后,又从副局长任上调到政法委。政法委副书记干了三年,再重回公安主持。吕凡的仕途,可谓,一帆风顺。因此,厉秀兰和别人总说:“仙人洞的老道可灵了,他给我算过,我们家老吕全是借我的福。”

可她的这种得意,这种自以为是的炫耀,是吕凡最头疼的。他从心里产生一种强烈的反感,他说厉秀兰:“你别不知天高地厚!”

厉秀兰却不客气地说:“怎么?没有咱爸,你能进得公安。进不了公安,你有今天?”

厉秀兰咄咄逼人,可也是言出有据。不过,对于吕凡来讲,却有一种受侮辱的感觉,这也就使他从心里对厉秀兰更加反感。厉秀兰不觉得,她仍然我行我素,天生的大嗓门,天生的自我宣传部长。没办法,吕凡对她也是无可奈何。但心里上的距离,他们是越来越远了。

吕凡走了,厉害秀兰心中的不痛快却更无处发泄。她没有什么办法将吕凡拉的更近,就是觉得吕凡变心了。他官当大了,不拿她当一回事。这种心态,让她心里和吕凡自然地产生距离。二人谁也不体贴谁,她们感情的潮水已在这无声无息的状态中悄然退潮。

厉秀兰心里更加苍凉的是,她今年43岁。这个年龄的女人,已无什么魅力可言。她唯一的是更紧紧地把住这个家的财政,在她手里是只收不出。所有大的开销,全让吕凡去想办法。按她的说法,找老爷们干什么?

而她自己将所有的存款紧紧地锁在她床下的铁皮小箱里,钥匙就一把,藏在她办公室的抽屉里。那是她的命,万一吕凡真的变心,那就是她的彼岸。她指不上什么了,儿子小,才14岁,刚上中学。吕凡找了一所封闭式的寄宿学校,让他接受贵族式的教育。即使这样,孩子也和他爸爸走的近,爷俩在一起唠的兴高采烈,看到她就没话了。厉秀兰不高兴,就和孩子喊。没想到,越喊孩子好像和她越掰生。这让厉秀兰心里更难过,也使她更无奈。因此别看厉秀兰人高马大,在人前昂首阔步。可她心里脆弱的很,吕凡一走,她睡不着觉。想着、想着,竟无缘无故的暗暗哭了起来。

她在家里哭,吕凡的此刻却是在火上烤。

6

春江火车站搬道房,已被重重的公安警察和大批武警围了起来。多亏了110巡警大队,他们反映迅速,截住了枪匪的逃路。迫使枪匪在慌不择路的情况下,逃进了这个小小的搬道房。而且,这搬道房当时无人,这就给迅速赶到的公安干警减小了不少可能的压力。

时值午夜,居民大多已进入梦乡。这也好,这使吕凡的精力更加集中。唯一的是南宫燕不知怎么也赶到了现场,并带了好几个人,要抢下这春江市的一号新闻。这使吕凡的心头有点乱,但不管多乱,他也不敢丝毫大意。

马俊德身高1、85米,但人特瘦,有外号叫“刀郎”。他报告吕凡:“今天晚上,有人反映银都旅社有人嫖娼。值班民警陈新民带两个人去检查,查到209,一个男子已脱衣大睡。陈新民将其喊起,他发现那人裸着的上身刺着一条青龙。公安对这样的人有一种天然的反感,陈新民喝令他出示身份证。那人慢腾腾地翻了半天,等他翻出身份证时,陈新民就有些不耐烦。而且这张身份证,陈新民看了半天,觉得有点不对劲。他要检查那人的包裹,那人趁陈新民不注意转身的当儿,抽出枪来就是一枪,当场就将陈新民打死。等我们在其它房间检查的两个人赶到时,那人已跳窗逃跑。在现场,我们的人发现身份证上的名字是王卫,很像是假名。包裹中发现了海洛因。”

春阳分局的刑警队,巡警队全部到达现场。市局刑侦处相平处长,武警一大队队长曲丰一起注视着赶到的吕凡。

吕凡看了一下表,零点刚过。天漆黑一团,车站内火车头的灯光,不时照出小小搬道房的黄色外貌。这房子不大,充其量能有3到5平米。它是搬道员临时休息用的,现在成了犯罪分子藏身的堡垒。

站内各种信号灯交相辉映,不时会有列车驰过。搬道房如果长时间被犯罪分子占领,后果也是不可设想的。

警官们已封锁了车站,各种警灯在发着各种色泽的光芒。夜色如水,紧张的气氛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南宫燕没有进到一线,谁也不会同意她们进到危险的地域。但她们在外面找了个高处,让她们的摄像机炮口一样对着忙碌的警官。

吕凡抓过一个半导体话筒,他喊道:“你听着,我是吕凡!本市公安局长。我要求你放下武器,我们会按照你自首的情节,对你宽大处理的。”

吕凡这声音喊了两遍,回答他的是从搬道房里直接射向他的两声枪响。罪犯的猖狂,激怒了曲丰。他向吕凡说:“吕局长,让我们来吧!我们五分钟搞定。”

吕凡的身边还站着火车站的站长,他更加焦急,两手搓着来回走动。他说:“吕局长,不能等了,再过十分钟,北京来的旅客列车就要进站了。”

吕凡心中明白,罪犯已是死有余辜。他不但贩毒,而且枪击民警,致民警死亡。但他的背后是谁,他的真实身份是怎样都是刑事侦察难得的资料。如果能够活捉,是再好不过的。可他面前的这条铁路是一条交通大动脉,如果因为这名必死的罪犯而再次瘫痪,他吕凡是难逃其咎的。他铁青着脸,向曲丰点了点头。

曲丰向他的战士挥了挥手,机枪向小小的搬道房发出了一次点射。立刻搬道房的玻璃窗在子弹的弹击下变成了碎片,真实的景象、弹下如雨的实录,让南宫燕兴奋不已。她在高处喊了声:“好!”

武警手中的自动枪,在机枪轻轻的一个点射后,立刻吐出了一条条火龙,将罪犯藏身的堡垒罩得风雨不透。

没用五分钟,一切只不过是转眼之间。罪犯就得到了应有的下场。吕凡在他的刑侦处长的陪同下走进搬道房时,化名王卫的罪犯已经身中数枪,卧倒在水泥地上。吕凡简短地命令他的相处,“立即组织现场勘察,不要漏掉一个细节。”

他又告诉曲丰:“让战士们休息,明天我去看他们。”

曲丰向他敬了个礼:“是!”转身集合他的战士,跑步离开了现场。

没影响车站的正常工作,站长激动地握着吕凡的手说:“谢谢、谢谢!”

南宫燕似乎还没醒来,可一切都结束了。没有什么预料的高潮和惊险的场面,罪犯就死了。别说抵抗,连挣扎都没看到。南宫燕带着遗憾,刚刚拍到罪犯死亡的场面,就被维持现场的警察赶走了。

吕凡在这里留下了相平和分局刑警队以及法医和技术科,他拽着马俊德急忙赶回分局。那里还有一个死者,需要处理。

回到春阳分局,春阳分局的教导员刘敏利迎了上来。他附耳向吕凡报告,“吕局,小陈的遗体停放在会议室。他的妻子乔芬芬要见你,你见不见?”

“怎么还见不见?我们应该去看她,很好地安慰她。”吕凡回答道。

吕凡在马俊德和刘敏利的陪同下,走进了庄严肃穆的分局会议室。这时的分局会计室就两种色彩,黑和白。唯一的是小陈的遗体躺在花丛中,遗体上覆盖着一块白布。他的父亲和母亲以及他的妻子都悲悲切切坐在他的一侧,看到吕凡走进都站了起来。吕凡先是规规矩矩向小陈的遗体鞠了一躬,又绕过遗体和他所有的亲属握手。

吕凡和小陈不熟,但春江市公安局一把手的亲自到来,还是让小陈的家属很感动。他的父母都六十刚出头身体还很好,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的心情是最难过的。吕凡握着小陈父亲的手,看着老父亲的眼泪涮涮往下淌,心头禁不住一阵阵发酸。说啥呢?面对此情此景,吕凡觉得语言是最乏力的。

唯一的,面对死者,作为全局一千多名警察的首脑就是尽可能的多给死者一些荣誉,也许这是吕凡能做到的对死者的安慰。

陈新民的妻子乔芬芬要和吕凡谈谈,吕凡将她引到分局局长室。他亲自给小乔倒了一杯水,让乔芬芬坐在他的对面。乔芬芬长发披肩,此刻也是悲痛欲绝,一脸泪痕。但她语出惊人:“吕局长,我要接小陈的班!”

吕凡虽然有点思想准备,但没想到是这样的问题。他有点不知说什么好,头几年虽然在其它兄弟市县公安系统中出现过类似问题,也得到过圆满解决。那是当时的历史条件,当时的具体情况。可现在,吕凡觉得很难回答。拒绝吧!家属在最伤心的时候,岂能让她雪上加霜。不拒绝?显然这个提法不是太合适。吕凡稍停了停说:“这样,我们先把小陈的事忙活完,咱们再谈。你的事我心里有数了。”

这样的回答,显然乔芬芬是不太满意。她又说:“吕局长,我们家住的房子太小,这回小陈一走,我个人还害怕。局里能不能考虑给换一个单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