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释〕①《藤王阁序》是唐代骈文中的代表作。作者在文章中描写了洪州地势之雄、人物之盛，描写了秋日滕王阁及其周遭景色的壮美，抒发了他由盛宴美景引发出的人生失意之感。他时而说“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时而又说“无路请缨，等终军之弱冠；有怀投笔，慕宗之长风”，这些都表现出他在现实中有志不能得申而又不甘于沉沦的苦闷心情。文章寄意深厚，文彩灿烂，用典贴切，造语精炼，许多佳句充满诗情画意，引人遐想。②豫章：一作“南昌”。膝王阁故址位于今江西省南昌市，此地汉代为豫章郡治所，故言“豫章故郡”。唐朝改为洪州，设都督府于此，故言“洪都新府”。拱都，洪州州城。星分翼轸（zhěn诊）：指豫章一带在天上对应的星为翼星、轸星。古代天文学将天上二十八星的位置和地上州、国位置相对应。就天文说，称分星；就地上说，称分野。《越绝书》十二载，豫章、庐江、淮阳、南阳的分星为翼、轸。③街庐：衡山（今湖南省衡山县西）庐山（今江西省九江市南）。④襟、带：如襟、如带。襟，衣领。带，腰带。三江、五湖：所在地有多种说法。三江，一说古代长江自鄱阳湖分为三江（《尚书·禹贡》伪孔传说），一说今赣、岷、汉三江为南、中、北三江（《初学记》引郑玄说），一说以长江上、中、下游为南、中、北三江（见盛弦之《荆州记》）；五湖，一说以太湖及附近四湖（长荡湖、射湖，贵湖、湖）为五湖，一说以太湖、鄱阳湖、青草湖，丹阳湖、洞庭湖为五湖。⑤蛮荆：古代楚国的别称。古代以蛮泛指南方各族，又因楚国原先建都于荆山一带，所以周时楚被称为蛮荆。瓯越：亦称东瓯，古越族中的一支，生活在今浙江省南部瓯江、灵江流域。后世以瓯越作为浙江南部地区的别称。⑥物华天宝：物的精华就是天然的珍宝。⑦龙光射牛斗之墟：指宝剑的光芒照射到牛、斗星宿之间。《晋书·张华传》记载，晋武帝时，天上牛、斗二星之间常有紫气出观，张华问雷焕是什么原因。雷焕说这是宝剑的精气。张华补雷焕为丰城县令。雷焕果然在丰城狱中地下掘得一石匣，中有二剑，一名龙泉，一名太阿。剑出现后，牛、斗间紫气便消失了。后来剑飞入水，化为龙。龙光，指剑光。墟，区域。⑧人杰地灵：人物俊杰，地方灵秀。徐孺：徐稚，字孺子，豫章南昌人，后汉高士，躬耕自给，不接受朝廷的征召。陈蕃：字仲举，汝南人，守官章太守时，不喜接待宾客，只有徐稚来才接待，且为他准备一张床。徐稚来就放下床，走后便把床挂起来。⑨雄州：雄伟的洪州。雾列：形容城池巍峨、宅第相接如同云雾弥漫天空。⑩浚采：有才能的官吏。采，通，官。星驰：流星飞驰，形容官员们车马来往之快。台隍、指城池。台，楼台；隍，城下小河。枕：据，处在的意思。夷：指荆楚吴越一带。夏：指中原地区。东南之美：指东南地方的俊秀人才。阎公：不详。或言即阎伯屿，但伯屿为洪州都督是在咸亨二年（公元671年）。岑仲勉以为此说不确。雅望：美好的声望。（qǐ起）戟遥临：言阎都督远道光临。戟，用赤黑色缯作套子的木戟，官吏外出用来作前导的仪仗。这里代指阎公。遥，远。宇文新州：一位姓宇文的新州刺史，其人不详，新州，属岭南道，治所在今广东省新义县。一说指宇文钧，新任澧州（在今湖南省澧县）刺史。懿范：美好的风范。帷：车上帷幔，此指车驾。十旬：十日一旬，这里等于说十天。唐制，官员遇旬休息，称为旬休。言“十旬”是为了与下文“千里”对仗。休暇：休假的空闲时间。腾蛟起凤：形容文辞之美。《西京杂记》言董仲舒梦蛟龙入怀，乃作《春秋繁露》。又言扬雄作《太玄》，梦见自己吐出的凤凰，飞集书上。孟学士：在座的客人。学士是官职名，唐有弘文、崇文二馆，设学士若干人，掌著述等事。一说孟学士为孟泉，一说为阎伯屿的女婿。词宗：文章宗师，即文坛领袖。这句是说，孟学士乃是文坛领袖，他的文章有如蛟龙腾空，凤凰起舞。紫电青霜：言武器锋利。紫电，宝剑名，《古今注》说：“吴大皇帝（孙权）有宝剑六，二日‘紫电’”。青霜，形容宝剑锋利。《西京杂记》卷一：“高祖（刘邦）斩白蛇剑，刃上常若霜雪。”文中以宝剑形容王将军的英才。王将军：座中武官，其人不详。这一句脱胎于梁萧明《与王僧辩书》：“紫电青霜，无非武库之兵；龙甲犀渠，皆是云台之仗。”武库：本指兵器仓库，文中形容王将军胸藏韬咯。《晋书·杜预传》：“朝野称美，号曰‘杜武库’，言其无所不有也。”家君作宰：言家父在南方作县令。路出名区：路过这著名的地方。名区，指洪州。三秋：秋季第三个月，即九月。潦（lǎo老）水：雨后地面积水。俨骖（cān参）于上路：指驾着马车在高路上走。俨，通“严”，整治。骖，驾车的马。古时一辆车用四匹马拉时，中间两马夹辕的称为服马，两旁的两马称为马，亦名骖马。上路，高路。访：寻求。崇阿（ē婀）：高山。帝子：指滕王元婴。长洲：指滕王阁所在处。天人：出类拔萃之人，指滕王。旧馆：指滕王阁。层台：多层的台阁，指滕王阁。翠：指阁上的绿色屋顶。重霄：高空。飞阁：阁四角屋檐上翘，形如飞翼，故称飞阁。一说指架空建筑的阁道。翔丹：丹彩飞流。下临无地：形容阁极高，站在上面往下看，不见地面。梁王巾《头陀寺碑文》：“飞阁逶迤，下临无地。”汀：水边平地。渚：水中小洲。穷：极尽。萦回：纡曲回绕。《西京杂记》记载，梁孝三筑兔园，园中有雁池，池间有鹤洲凫渚。披绣闼（tà踏）：打开雕有花纹的阁门。披，开。绣，与下文“雕”义同。闼，门。俯雕甍（蒙蒙）：俯身看左右人家雕饰华美的屋脊。甍，屋脊。山原：山岭平原。旷：广大。盈视：充满视野之内，即满目皆是。盱（xū须）：张开眼。骇瞩：对所见景物感到惊异：闾阎扑地：言房屋遍地皆是。闾阎，本指里门，引为屋舍。扑地，遍地。鲍照《芜城赋》：“廛（住宅）（里门）扑地，歌吹沸天。”钟鸣鼎食之家：指贵族之家。舸：大船，舰：战船。迷津：一作“弥津”，塞满了江面。津，渡口，这里指靠近船码头的江面。青雀黄龙之轴：指形如青雀、黄龙的船只。古代舟皆以龙鸟为形制。轴，同“舳”，船尾置舵处。这里指船。彩彻区明：言日光通彻，天空明朗。彩，指阳光；区，区宇，指天空。落霞与孤鹜齐飞：这句连同下句从庾信《马射赋》中“落花与芝盖同飞，杨柳共春旗一色”化出。鹜，野鸭。渔舟唱晚：即“渔舟晚唱”。彭蠡（lǐ里）：湖名，即鄱阳湖。衡阳：衡山之南。衡山南有回雁峰，传说雁飞到此不再南飞。遥襟：远怀。此处似指怀念远方亲人的心情。甫：才。逸兴：超逸豪放的兴致。遄（chuán传）：迅速。爽籁：指长短不齐的箫管。爽，参差。籁，箫管。纤歌：清细的歌声。凝：凝结，萦绕不散。白云遏：阻止白云的流动。《列子·汤问》：“秦青抚节悲歌，声振林木，响遏行云。”睢园绿竹：西汉梁孝王在睢阳（今河南省商丘县南）筑有兔园，园内长有修竹。梁孝王常聚集文士在园中饮酒作赋。枚乘《梁王兔园赋》中写道“修竹檀栾夹池水”。气凌彭泽之樽：言饮酒的豪气超过陶渊明。凌，胜，压倒。彭泽，陶渊明作过彭泽县令，人称陶彭泽。渊明爱饮酒，他作县令时，把公田种上酿酒用的秫子。上二句把滕王阁上的盛宴比做当年梁孝王率诸文士在兔园的集会，言席间不乏善饮之人。邺水朱华：邺城（今河北省临漳县），曹操为魏王时都于此，当时有许多文士聚集在曹氏父子周围。曹植《公宴》诗中有“朱华冒绿池”的句子，李善注“朱华”为芙蓉（莲花）。临川之笔：谢灵运的文笔。《宋书·谢灵运传》：“少好学，博览群书，文章之美，江左莫逮。太祖以为临川内史。”上两句用曹植、谢灵运形容与会宾客的文才。四美：刘琨《答卢谌诗一首并书》：“音以赏奏，味以殊珍，文以明言，言以畅神，之子之往，四美不臻。”李善注：“四美，音、味、文、言也。”又谢灵运《拟魏太子邺中诗集序》云：“天下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者难并。”此处似指后者。二难：指贤主、嘉宾难得。睇（dì弟）眄：斜视。中天：空中。盈虚：盈满、亏损，指成败、穷通、悲欢、离合等变化。数：运数，规律。望长安于日下：遥望京都长安在日头之下。日下，与下文“云间”同属暗用典故。《晋书·陆云传》：“云与荀隐素未相识，尝会华（张华）坐。华曰：‘今日相遇，可勿为常谈。’云因抗手曰：‘云间陆士龙。’隐曰：‘日下苟鸣鹤，’”云间，指今上海市松江县。文中泛指东南一带。日下，指京都。吴会：地名，所指有两说，—说东汉吴郡、会稽郡二郡合称吴会（kuài快）；一说秦汉会稽郡郡治在吴县（今苏州市），郡县连称、故称吴县为吴会。极：指地势的尽头。南溟：南方的大海。天柱：《神异经》上说：“昆仑之山，有铜柱焉，其高入天，所谓天柱也。围三千里，周围如削。”北辰：即北极星以上二句慨叹自己离帝都愈来愈远。帝阍：天帝的守门人。这里指帝王的宫门。《离骚》：“吾令帝阍开关兮，倚阊阖而望予。”奉宣室：奉召于宣室，指为帝王所用。宣室，汉未央宫前正室。西汉时，更谊得到汉文帝的赏识，文帝准备重用他，因人进谗言，结果将他贬为长沙王太傅。后来文帝想起他来，在宣室召见过他。命途：人生的遭遇经历。舛（chuǎn喘）：相违背，引申为不顺，不幸。冯唐易老：冯唐，西汉安陵（今陕西省咸阳县东北）人。年纪老了方为中郎署长。一次汉文帝过郎署，和冯唐谈论使用将帅的事，文帝赏识他的见解，拜他为车骑都尉。景帝立。冯唐为楚相，免官。武帝立，求贤良，有人举冯唐，这时冯唐已九十多岁，不能再作官了。李广难封：李广，汉陇西成纪（今甘肃省秦安县）人。李广任右北平太守时，匈妈称他为“汉之飞将军”，数年不敢侵犯。他生平与匈奴战七十余次，军史士卒封侯者数十人，而他却没有封侯。屈：委屈。贾谊：西汉人，曾被文帝乏力长沙王太傅。窜：躲藏。梁鸿：字伯鸾，东汉扶风平陵（今陕西省兴平县东北）人。和妻盂光隐居霸陵山中，以耕织为生。一次过洛阳，见宫室侈丽，作《五噫歌》，对上层统治者有所讽刺。章帝听到后不满，四处找他。他便改姓运期，改名耀，字侯光，携妻儿逃于齐、鲁间躲避。后往吴依皋伯通，居廊下小屋内，为人佣工舂米。海曲：海隅，海滨。明时政治清明的时代。酌；饮。贪泉：《晋书·吴隐之传》记载，隐之赴广州剌史任，离州二十里地处，名石门，有水称为贪泉，凡饮贪泉水，必然会贪得无厌。隐之饮泉水，且赋诗，诗说：“古人云此水，一歃（shà煞，饮的意思）怀千金。试使夷、齐饮，终当不易心。”到任后，操守更严。“酌贪泉而觉爽”，是说志节高尚的人即使置身于污浊的境遇中也能保持操守。涸（hé）辙：干了水的车辙，比喻处境穷困。《庄子·外物篇》有一则寓言说，庄子在路上走，看见一条鲋鱼在干车辙里，鱼求他用升斗之水救活自己。庄子告诉他说，等他游说吴、越以后，扬起西江之水来救它。鱼生气地说，那还不如到卖干鱼的市上去找它。赊（shē奢）：远。扶摇：急剧盘旋自下而上的暴风。这里可作“乘风”解。《庄子·逍遥游》言：北海有鱼，其名为鲲，化而为鹏，一旦乘风而往，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作者用此典，意思是说世上难以达到的地方，一旦有了机会，也可以到达。东隅：日出处，指早年。桑榆：日落，余光落于桑榆之上，喻日暮，指晚年《后汉书·冯异传》：“始虽垂翅回溪，终能奋翼黾池。可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孟尝：字伯周，东汉会稽上虞（今浙江省上虞县西）人。曾任合浦太守，吏治清明，久久不能升迁，遂归隐故园，桓帝时，尚书杨乔多次上表推荐他，言其“清行出俗，能干绝群”，终未见用，年七十，卒于家。阮籍、字嗣宗，陈留尉氏（今河南尉氏县）人。本有济世大志，生当魏、晋易代之际。愤世嫉俗，沉醉于酒。常用一些异乎常人的作法来反抗当时的黑暗政治和虚伪礼法。他常常独自任意驱车出游，车子不走正路，走不通了，他就痛哭一番再回去。猖狂：狂放，桀傲不驯。三尺：绅（士大夫衣外所系带子结余下垂部分）的长度。《礼记·玉藻》：“绅长制，士三尺。”微命：指卑贱的官阶。《周礼·春官·典命》：“王之下士，一命。王勃曾为虢州参军，故自比为一命之士。一介：一个。请缨：请求赐与长缨，意谓请求赐与杀敌的命令。缨，拘系人的绳子。等：同，相当于。终军：字子云，西汉济南人。武帝时为博士，奉命使南越（今两广地），说服南越王内附。临行时说：“愿受长缨，必羁南越王而致之阙下。”后来果然说服南越王，举国属汉。终军死时才二十余岁。弱冠：古代男子二十岁行冠礼，弱冠，指男子二十岁左右。终军请缨时十八岁。投笔：用班超投笔从戎的典故。东汉班超家贫，为官家抄写度日。一天投笔叹曰：“大丈夫无他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研间乎？”后从军出使西域，有功封为定远侯。宗（què确）之长风：指宗的雄心壮志。南朝宋时，宗年幼
，叔父宗炳问他的志向，他说：“愿乘长风，破万里浪。”舍簪笏（hù户）于百龄：言舍去一生的富贵。簪，官帽上别发的首饰。笏，臣子上朝朝见时所用的手板。“簪笏”指官职。百龄，一生。奉晨昏。指早晚奉侍父亲。古人早晚要向父母请安。《礼记·曲礼》：“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夏（qìng庆），昏定而晨省。”文中“奉晨昏于万里”，是说要到万里之外去侍奉父亲。谢家之宝树：指谢玄。《世说新语·言语》记载：谢安有一次问他的子孙们，为什么人们都希望子弟成材，众人中投有谁回，谢玄（谢安的侄子）回答说：“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后进以“芝兰、玉树”比喻好子弟。接孟氏芳邻：意谓接近贤德的人，受过好的家庭教育。孟氏，盂轲的母亲，传说她为了教好盂轲，曾经三次搬迁，选择邻居。趋庭：快步走过庭前。叨陪：很惭愧地比附。叨。忝、辱，谦词。陪，奉陪，这里是比附的意思。鲤对：指孔鲤（字伯鱼）趋而过庭回答父亲孔子问题的事。《论语·季氏》记载，有一次孔鲤走过庭前，孔子问池学过《诗》没有，他回答说没有。孔子说，不学《诗》便下会说话。于是孔鲤便学《诗》。又有一次孔鲤走过庭前，孔子问他学过《礼》没有，他回答说没有。孔子说，不学《礼》便无立足社会的依据。于是孔鲤便学《礼》。后人将“趋庭”作为承受父教的代称。文中“他日趋庭，叨陪鲤对”，说明自己过几天就要到南方省父，效法孔鲤趋庭受教。因不敢以孔鲤自比，故云“叨陪”。捧袂：捧着衣袖向前走，表示态度恭敬，意为拜见。龙门：《后汉书·李膺传》：膺”以声名自高，士有被其容接者，名为登龙门。”龙门，位于今山西省稷山县和陕西省韩城县之间的黄河中。据说水险不通，鱼鳖之类不能上，江海大鱼，近集门下，不能上，上则为龙。后便把得到荣耀比为“登龙门”。杨意：杨得意。《史记·司马相如传》记载，一次武帝读相如的《子虚赋》，感叹地说：“朕独不得与此人同时哉！”。当时狗监杨得意在一旁说道，这赋是我的同乡人司马相如写的。于是武帝召见相如。凌云：驾云。这里指凌云之赋，即司马相如所写的赋。《史记》相如本传言：“又相如既奏《大人》之颂，天子大说，飘飘有凌云之气，似游天地之间。”钟期：钟子期，春秋时楚国人，《列子·汤问》记载，俞伯牙善鼓琴，钟子期能知音。伯牙鼓琴，心里想着高山，钟子期说：“善哉！峨峨兮泰山。”心里想着流水，钟子期说：“善哉！洋洋兮若江河。”子期死，伯牙破琴绝弦，终身不再鼓琴。兰亭已矣：言当年王羲之与众人宴集兰亭的盛事已经过去了：梓泽丘墟：繁华的金谷园已经荒废成了丘墟（荒地）。梓泽，金谷园的别称。故址在今河南省洛阳市西北。《晋书·石崇传》：“崇有别馆，在河阳之金谷，一名梓泽。”承恩：指受阎公之恩，得以作序。伟饯：盛宴。登高作赋：《韩诗外传》卷七：“君子登高必赋。”又《汉书·艺文志》：“登高能赋，可以为大夫。”疏：分条陈述，这里是写的意思。引：序。一言均赋，四韵俱成：意谓参与宴会的人每人都分一言（字）为韵，写出一首四韵八句的诗。均，皆。赋，授予。四韵，诗一般两句一押韵，四韵是八句诗。潘江、陆海：钟嵘《诗品》言：“陆才如海，潘才如江。”陆，指陆机（字士衡）；潘，指潘岳（字安仁）。二人均为西晋诗人。这句是说，请座上各位宾客竭尽才力，写出优秀的作品来。佩玉：古代贵族身上佩带的玉器。鸣鸾：鸾，系在马勒上的鸾铃。鸣鸾，指贵族出行。《礼记·玉藻》：“故君子在车，则闻鸾和之声，行则鸣佩玉。”文中“佩玉、鸣鸾”指代当年出席宴会的宾客们。南浦：地名，在南昌市西南。朱帘：《文苑英华》作珠帘。珠帘，即饰有珍珠的帘子。西山：山名，离南昌市四十余里，一名南昌山。物换星移：景物改换，星辰运行。指岁月流逝，时序改变。
〔译文〕这里是从前豫章郡的治所，又是新设洪州的府城。它是天上的翼星、轸星的分野，地面连接着衡山、庐山。三江像它的衣襟，五湖像它的衣带，它西控荆楚，东接瓯越。物产的精华化为天上的宝气，宝剑的精光曾射到牛、斗二星所在的区域；人中的俊杰出自地上的灵气，陈蕃只为徐穉特设卧榻。雄伟的州城如同云雾弥漫天空，杰出官员的车驾，如同流星在飞驰。州城座落在华夏、东夷的交界，主宾都是东南的优秀人物。都督阎公，有着美好的声望，仪仗前导，远道光临此地；新州刺史宇文先生，盛德的典范，也停车莅临盛会。正当旬休的时候，有名望的人像云彩聚集在一起。主人迎接来自千里外的客人，满座都是高贵的朋友。文章大师盂学士的词章犹如蛟龙腾空、凤凰起舞；王将军满腹韬略，英才如同宝剑紫电青霜。家父在南方担任县令，我在探亲途中路过这名胜地区；我一个年轻人懂得什么，也亲自参加了这个盛大的饯别宴会。
时间正是秋末的九月。地上的雨水干了，带有凉意的潭水是那样清澈，天空烟雾凝聚，傍晚山峦显出紫色。我驾着车在山路上行驶，在高山大岭中间探寻风景，来到滕王建阁的长洲上，见到了卓越人物住过的宫馆。多层台阁上，那翠色的屋顶耸入高空，那如飞的檐角丹彩泻流，往下一看，不见地面。那仙鹤栖息的水边高地、野鸭停留的水中小洲，纡曲回环看不到尽头。那用桂树、木兰修建的宫殿，随着冈峦起伏的地势排列开来。打开精美的阁门，俯身看那精雕细刻的屋脊。空旷的山岭平原尽收眼底，河流湖泽使人触目动心。屋宇遍地，都是击钟奏乐，列鼎而食的人家。
大小舰只塞满了江面，都是些形如青雀、黄龙的船舶。乌云消逝，雨过天晴，日光通彻，天空明朗。晚霞飘落，仿佛和孤单的野鸭一齐飞翔，清澈的秋水与长天相映，同是一种颜色。傍晚，船上的渔民在唱歌，歌声响彻鄱阳湖畔；天上那行列整齐的雁群，受寒而惊，直到衡山南面水边才停止了哀鸣。我怀念远方的心情因为登高才感到舒畅，超逸的兴致迅速地飞扬。箫管齐发，清风顿生，轻细的歌声萦绕不散，空中飘飞的白云也受到了阻遏。像当年睢园绿竹丛中的聚会，宾客们的豪气胜过善饮的陶渊明；诸位写诗，如同曹植歌吟邺水中的莲花，又如临川内史谢灵运文笔生辉。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件使人快乐的事都齐备了，贤主嘉宾，两种很难聚会的人都碰在一起了，纵目观看长天景色，在假日里尽情欢娱游玩。天高地远，领悟出宇宙没有穷尽的道理，兴尽悲来，明白了事物盈满、亏损的变化都有定数。遥望长安，在日头下面，指点吴会，在云雾中间。地势倾斜，尽于东南，而南海水深；天柱高耸而北极星离得很远。关隘山川很难度越，有谁为无路可走的人感到伤心；人生如同水上浮萍，彼此偶然相逢，席间都是别处来的客人！怀念帝王宫殿的大门，可是却无法看到，哪一年才能在宣室得到皇帝的召见呢？唉！我的时运不好，在人生经历中有许多不幸的事。冯唐容易衰老，李广难得封侯。让贾谊在长沙蒙受委屈，不是没有圣明的君主；使梁鸿躲藏在海边，难道是没有政治清明的时代。可依仗的是君子能够看到事物的预兆，通达事理的人能知道自己的命运。年纪老应当更有壮志，怎么能改变白发老人的雄心？境遇穷困应当意志更加坚强，决不丧失远大的志向。
即使喝贪泉的水也觉得清爽可口，并无贪心，即使像鲋鱼处于水干了的车辙中，也还是高高兴兴。北海虽然遥远，乘着旋风可以到达；早年的时光过去了，晚年努力还不算迟。孟尝有着高洁的操守，白白怀有为国出力的热情；阮籍狂放，怎么能学他在无路可走时放声痛哭？
我王勃官位卑微，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书生。虽然年龄同终军一样，有了二十来岁，却没有门路请求皇帝赐与我报国的命令；心里羡慕宗“乘长风破万里浪”的抱负，所以曾有过投笔从戎的愿望。我打算一生都不再做官，到万里以外去朝夕侍奉父亲。我虽然不是像“谢家宝树”那样优秀的子弟，从小也和许多贤能的人有过交往接触。过几天我就要聆听父亲的教诲，就像孔鲤趋庭而过，回答孔子的提问一样；现在我拜见阎公，得以参加宴会，很高兴能享受这如登龙门的光荣。遇不到杨得意那样的人，只能握着凌云佳作而自我惋惜。
既然碰见了钟子期这样的知音，奏一支“志在流水”的琴曲，又有什么可惭愧的？唉呀！风景好的地方不能永久存在，盛大的宴会很难再有！兰亭聚会已成了过去的事，金谷园也变成了一片荒地。在这盛大的宴会上，我很荣幸地蒙受阎公的恩情，要我写一篇临别赠言；登高作赋，这就只能仰仗诸位先生了。我冒昧地用尽我的心思，恭敬地写出了这篇短序。大家都用各人分得的字作为韵，写出一首四韵八句的诗。请诸位各自都施展出潘岳、陆机那样如江、如海的才能吧。
高高的滕王阁面对着江洲，离席的客人佩玉铿锵，车马鸾铃叮当，阁上歌舞早已散场。
早上，南浦的云朵飞进饰有彩画的栋梁中，晚上，卷起朱红的窗帘，可以远望西山秋雨。天上的闲云、潭中的倒影，每天都是那样悠闲自在，景物变换、星辰移转，不知过了多少个深秋。阁中的滕王如今在哪里啊？只有栏杆外那长长的江水在滚滚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