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结束后很多天,江海美都把自己关在昏暗的房内,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这让江妙可内疚不已,顾不得红肿的眼睛干涩疼痛,一大早就在厨房熬粥。
“让我来吧。”林彦一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后,将她挤到一旁轻声说道。
这么多天来他常常在妙禾的房间独坐失神,心里一定也和她一样悔恨难过,她已经没有勇气面对他那憔悴的脸,只是倔强的摇着头,抢过木勺继续搅拌着锅里的白粥。
他气馁地退到一旁,心中窜出一股没来由的无名火,他知道妙禾的死对她来说打击很大,他也知道他们已成为背负着沉重罪孽的不孝子女,但是,再难过,再悔恨妙禾也回不来了,就算这是上天对他们的残忍惩戒,不是也说好要一起承担吗?难道在这种伤心欲绝的时候她也不要他作为依靠?
“为什么不说话。”与其说这是疑问,不如说在质问,他的耐心不允许她沉默下去了。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立即让她回想起在学校会客室的那番纠缠,当时他的唇就离她耳边那么近,带着磁性的嗓音就像现在这样灌入她的耳内……
她,竟然在妹妹安葬没几天便念起了和他的沉醉。
真是让人羞耻!
江妙可的脸象火烧一样的发烫起来,蜷紧手指,将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藉由这种疼痛让自己忘记那可耻的一幕。
“随便什么都好,你说点什么行不行,就算是骂我打我都可以。”他深锁眉头看着她。
感觉到身旁那束灼热的视线,她的脑袋混乱一片,握着木勺的手顿时僵在了锅沿,沙哑着嗓音开了口,“把所有的错都归结于自己,这就是彦一的温柔吗?”
“什么?”
“明明就是我的错,一开始就是我的错!”她不敢转头面对,眼泪扑簌地落在灶台上,“一次又一次的回应彦一的吻,甚至到了主动索要的地步,要是那天没有硬向彦一索求那个拥抱妙禾就不会死了!”
“别再说了!别再让我难受了!”
“该难受的应该是妙禾……”她打断他的话呜咽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姐姐,妙禾一定会难受的这么想着!她一定好恨我……一定会恨我的!”
她心碎的表情让他动容不已,冲动地将她拥进怀中。“不会的,妙禾不会恨你的!”
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他怀抱的温暖了,但这样的慰藉此刻却一点也止不住她的眼泪,和妙禾的死同样令她伤心的是,他的胸膛已不能让她安心了,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情。
“放手吧。”
她挣脱他的臂膀,盛好粥端出门外,擦干泪痕走进了江海美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开灯,连窗帘也紧闭着,空气中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沉闷,江海美半靠在床头,床边的木柜上放着那粉色的心愿盒和一堆江妙禾的相片。
眼眸一触到妹妹的遗物,江妙可的心撕裂般的阵痛,她知道妈妈已经守着这堆东西过了好久,却从来没有拿起来仔细看过,每次想要触碰的时候她都会颤抖地流下眼泪,她当然能够理解这种触物生情的痛苦,收回视线把粥端到她的面前,“妈妈,吃点东西吧。”
“我没胃口。”江海美虚弱地说。
“求您了,妈妈,您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
“让我安静一下好吗!”
“啪”地一声脆响,江海美打翻了盛满白粥的瓷碗,滚烫的粥和碎片七零八落的在地板上散开,两人同时愣了片刻,江妙可赶忙蹲下来收拾着,江海美默不作声地从床上下来走向卫生间,悲凄的哭声随之响起。
持续了多日的折磨让江妙可身心俱疲,这撕人心肺的哭泣更是令她一阵头晕目眩,跪坐着的身子突然往前一倾,半响,手掌传来的灼热让她回过神来,眼看压在一堆碎片上的双手潺潺地流着鲜血,她竟不觉疼痛的失神惘然。
鲜红的液体一滴一滴无声的落在地板上,就像绽开的石榴花一样艳丽,他们的爱……在她心口抹出的就是这样令人发疯的颜色吗?
“你在做什么!”
经过门口的林彦一看到她望着满手的鲜红发呆,立即冲了进来。
“这血本来连着我和你,还有妙禾……可是,现在只剩我们两了。”她沉沉地说。
“别说蠢话了!你不想做摄影师了吗!怎么能让这双拿相机的手伤成这样!”他单膝着地,捉起她的手腕怒吼着。
“我的梦想算什么,我的手算什么,妙禾还没做成漫画家就失去了生命,我拿一千双,一万双手都换不回来她了!”
“住嘴!”
他的呵斥让她一震,伸手抚上他坚毅的脸庞,那脸颊的两侧立即多出两条殷红的印记,“但是为什么……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忘不了彦一!还是忘不了血脉相连的彦一!”
她的话让他痛心不已,慌乱的从T恤上撕下两根布条,紧紧缠在她的手掌上。
“让它继续流……我想流干和彦一身体里一样的血啊!”她空洞的视线落在自己伤痕累累的双手。
“妈的!”震怒的低吼响起,他紧抓着她的肩膀,焦灼地直视着那迷朦的泪眼,“我绝不准你死!连想都不许想!这该死的血缘真的让你这么痛苦,让你以死都要抗拒我们之间相承的血脉吗?要是真是这样我就答应你,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抱你!”
这坚决的话语犹如一把刺刀**进心脏,复杂的心情在江妙可脸上汇成似哭似笑的惨淡表情,“再也不抱我……”她喃喃地重复着,眼棱一虚栽倒在他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