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的外国意象
在广岛市有一个叫“东亚论坛”的国际交流团体,这是 1998 年11 月由我和我的“书迷协会”的主要成员组成的,它是以中日韩三国民间国际交流为宗旨的团体,每月召开一次例会。其实不只是东亚人,对东亚文化感兴趣的西方留学生朋友也常常来参与我们的聚会。
在一次例会上,法国留学生F提出的问题引起了我的深思。F说,在法国或其他西方国家,人们想象中的日本人往往带有虚构的色彩。
西方人的日本观或日本论纯粹是他们虚构出来的日本观或日本论,所以从一开始他们就无法全面正确地了解日本。
听了F的话,我的视线自然而然地就转向了东亚三国。虽然这种说法合乎情理,但是我还是觉得很惊奇,因为在代表东亚的中国、日本和韩国三国也有类似的现象,人们看到的对方同样也带有虚构的色彩。
也就是说三国人将某种虚构的形象视为真实,容易掉进虚构的幻想之中,按自己固有的观念来理解,所以无法看清异国真实的一面。这种虚构的形象成为理解彼此文化的绊脚石,阻碍了双方的友好交流和相互理解。
对于西方人的虚构,因为相隔千里,这还有情可原,但是假如连作为日本近邻的中国和韩国也陷入对日本的虚构幻想中的话,那就太遗憾了。同样,日本人在看韩国和中国、韩国人在看中国、中国人在看韩国时,也存在着西方人看日本时隔着的那层虚无缥缈的面纱。现在就让我们一起去揭开这层面纱吧。
我们对日本的印象如何?
那么,日本人和韩国人眼中的中国又如何呢?万里长城、天安门、长江、黄河还有汉字、孔子、孟子、毛泽东、56个民族、西藏问题,还有随地吐痰、随便骂人、不讲卫生等等,这些灿烂的中华文明与现实的距离又有多远?
韩国又是怎样的形象呢?半岛、无穷花、三八线、景福宫还有李承晚、朴正熙、金大中、足球、花纹衫以及大嗓门和不注意形象等,也是正面因素和反面因素的结合体。
那么提起日本会是怎么样呢?许许多多的画面像电影胶片一样首尾相连,鱼贯而出:富士山、樱花、太阳旗、歌舞伎演员、相扑、菊与刀、丰饶与微笑、丰臣秀吉、昭和天皇、三岛由纪夫、自杀、汽车、索尼、亲切、侵略者、军国主义、从军慰安妇、狡猾的坏蛋、倭寇、鬼子等等,这些与中国有一定差异且更为丰富多样的形象就是日本的象征。
在这里,我主要想谈一下韩国和中国对日本的看法。
开门见山地说,至今韩国对日本的看法十分复杂。大韩民国成立后,曾经在韩国进行了彻底的反日教育,韩国人认为日本人和北方朝鲜游击队是世界上最狡猾、最凶恶的人。
说得再极端一点,就连日本人颤颤巍巍走路的姿势以及点头哈腰的样子都让韩国人觉得特别讨厌。
这种浓厚的反日情绪酝酿出韩国人“克日”、“胜日”即战胜日本的思想。
韩国人把日本视为一个假想敌国,他们一边高喊着“一定要赶上日本”的口号,一边穷追不舍,但还是没有超过日本。
为什么呢?因为韩国人对日本缺乏了解,也就是说,这种扭曲的日本观使韩国人无法正确地看待日本。
因为一味地蔑视日本、憎恶日本,所以只是热衷于批判日本。韩国人从憎恶日本和对其破口大骂中感到某种快感,并聊以自慰地生活至今。韩国政府也戴着有色眼镜来看待日本,动辄就歪曲日本,这如何能让国民真正理解日本呢?
现在有些韩国人认为日本人与自己很相似,所以不自觉地就陷入了自己很了解日本的美好错觉里。这种错觉是韩国人全面认识日本的绊脚石。
最可怕的就是带着偏见任由自己的主观意识去认识和理解别的国家,完全不理会对方的立场。只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去理解、判断他国,最终吃亏的还是自己。
要打破固有观念
中国人也拥有和韩国人类似的日本观。一方面承认日本是经济、技术、文化大国,喜欢用日本的电子产品,另一方面却端着大国的架子,把日本当做一个小国来轻视。
在我小时候,中国电影大多以抗日战争为主要内容,影片中的日本人都留着小胡子,时不时地大喊“八格牙路”,那时我觉得日本人就该是那个样子。现在,我来日本已经十年了,但日本人的那副模样至今仍然深深地留在我的脑海里。
在中国,对日本的认识就是从这种滑稽的日本兵的形象开始并固定下来的。我念高中时,有一次,一个没留小胡子的日本人来访问我们学校,那时我惊奇地发现,原来日本人并不都是我想象中那样的。
但如果这种扭曲的形象在全国范围内定型的话,就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了。因为这样就很难准确地了解对方。
美国的文化人类学者本尼迪克特女士撰写的日本人论名著《菊与刀》,是一部全面了解日本的好作品,其实作者并没有来过日本,也没在日本生活过,只是试图通过文献资料来了解日本,所以作品中的观点和日本的实际情况多少有一些差异。
我在这里指出本尼迪克特女士局限性的目的,只是要表明自己的一个观点:如果没有在他国生活的经历的话,是无法准确地了解该国文化的。
不管怎么说,资料和间接的见闻还是有局限性的。
如果我们透过带有局限性的见闻和理解去推测、揣摩对方,那就难免会产生某种扭曲的形象。
值得庆幸的是,现在全球化的趋势进一步加强,通讯信息的发展更是日新月异。如今,人们有越来越多的机会去海外旅游,也有更多的机会直接体验他国文化。
只有摒除成见,才能够揭开对方虚无缥缈的面纱。
只有抛开虚构出来的形象,才能够真正理解异域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