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四年,九月十五,晚上,七点半。
豪华的游船,满载的宾客,高举的红酒杯,叮当响碰,热闹,奢华。
这是高原退休之后的第十个生日宴会,他选择在海上游轮上举行这次宴会,那样,更显气派,光是游轮美酒就已花费数大巨额。
高原,海市退休市长,他的势力范围大的惊人,即是黑道龙头之首,又是海市群官之首,没有人不怕他。
想害他的人很多,想杀他的人更多。
但是,这十多年来却没有人能够杀得了他,他每一次外出都是高级保镖守护,他的家,他的办公室,层层防护,从来没有人可以安全突破。
这是他活到现在都没死的原因。
至于玉迁迁为何对他这么感兴趣,对他的事这么清楚,当然,是因为另一个人对他更感兴趣。
那人的感兴趣——是杀了他。
她甚至很期待,那人要在这重重包围下怎样取他性命。
“就是他。”默碟朝玉迁迁举了举高脚杯,黑色的晚礼服突显出她精美的玲珑曲线,红唇鲜艳如血。
她的目光,焦住在那层层维护在的人影,那个中年男子,西装革履,微微含笑,一一回敬着每一个与他敬酒的人,他的妻子一身素雅的礼服,也是含笑招呼。
“除了自己亲近的人,他一般不会和别人接触,能近他身的人,不多。”玉迁迁微微晃荡了酒杯,漏出鲜艳一笑:“就像你和我,虽然能够了上得了这船,但只要我们一靠近他,他身边那个缠人的保镖,估计已经把我们列为重点疑人了。”
缠人的保镖,默碟领教过,那个誓死都为高原效忠的保镖,为高原出生入死过多次,但没有人知道原因,那人为何可以这么忠诚于高原。
那保镖,名叫阿炀,很多人都叫他,炀哥。
“每天这样提防着别人,活着确实也没多大意思。”默碟唇沟冷笑着,饮了一口红酒,却发现那叫阿炀的人正盯着她看,随即又低头在耳边麦克风下说着什么,这又才转移视线。
在他转移视线的前一秒,默碟朝他微举酒杯,倾城一笑,他自然当做没看到,又朝身边人吩咐了几声。
随即有几个保镖模样的人,开始似有若无的看向两人。
玉迁迁无所谓,转身拿起了糕点咬了一口,默碟则是艳唇轻抿,摇了摇头,又看了看四周装满的“摄像头”。
这不,还没做什么,就已经被盯稍上了。
炀哥这两字,还真不是被人白叫的。
“你说,雨今晚真的会来杀他?”默碟放下了酒杯,背过身。
“我只知道,她说过的话,从来都不是开玩笑。”玉迁迁说着,又不漏痕迹的撇向周围所有宾客,可惜了,搜不到想要见的人。
她肯定,那人会来。
那人为这一天准备了太久,从十年前起,那人便一直在寻找他的弱点,他的防卫系统的缺点,所有的一切,那人都做的很完美。
他也太完美,完美得有点不像正常的人。
只是,她还不知道,那人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接近他,会如何置他于死地。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期待值,越来越高了。
玉迁迁回过头,却见那叫阿炀的人低头在高原耳边说着什么,高原皱了皱眉头,阿炀随即走开了一小会儿,高原转身又继续和人含笑招呼,但那笑中却藏着深深的担忧。
“机会来了。”默碟轻轻一笑,方才放下的酒杯再次拿起,抿了一小口,红酒还在喉咙里滋润着。
磁磁磁,啪。
摇曳的灯光在闪了两下之后,终于承受不了,全部灭掉,宾客桌旁一阵唏嘘不已,纷纷交头接耳着,宴会,陷入一片嘈杂。
高原的眉皱的更深了,他的妻子也是不明所以的看着丈夫。
几名黑衣保镖立即在高原周围警戒起来,还有几名看似宾客的人,竟也紧张了起来,紧紧护着高原。
好家伙,居然在宾客里也插入了黑衣保镖。
默碟吞下红酒,轻一勾笑,身边几个‘摄像头’对她和玉迁迁更是盯得死死地,几乎下一秒只要她俩有什么动作,黑衣保镖都可以冲过来将她俩擒获。
灯光亮起。
宾客阴下来的脸再次迎笑着,宴会依旧如初,仿佛方才那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插曲。
叫阿炀的男子回来后,在高原耳边低语几句,高原皱深的眉头渐渐舒缓起来,松了一口气,对宾客的笑容,更明朗了。
“走,里面太热,去外边吹吹风。”
默碟放下酒杯,对玉迁迁说了句,一甩身便朝外边走去,她当然知道那几个‘摄像头’也是如影随形。
这整条船大部分都是高原的人,每个人上来之前都搜了一遍身,想带什么锋刃的兵器上来,不可能,这宴会开始前三天,阿炀早已上上下下检查了数十遍,甚至缝隙角落都不放过,并没有什么地方不妥。
足足准备了半个月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漏洞让那人钻进来。
可她却忘了,那人足足等了十年,准备了十年。
才推门出去的前一瞬,玉迁迁的脸色僵硬无比着,紧紧的盯着高原那一个方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
这,怎么可能?
“再怎么看也是这么一个结果,你永远也想不到这五年她做了什么,为了报仇,她也算是拼命的一个。”默碟扬起失笑的唇角,推开大门,走出喧闹的船舱。
玉迁迁有些震惊,又颇有些可笑。
她相信她眼睛所看到的——雨在和高原的妻子说话。
当然,这也说明雨离高原的距离也不远了。
当然,雨不可能是以一个宾客的身份,因为她还看到雨在自己的耳麦边说了什么,还和那个阿炀交谈了两句,最后才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雨,是高原妻子的贴身保镖。
玉迁迁只想着她怎么接近高原,却忘了高原身边最亲近的人,是他的妻子,雨这个方法不得不说,太令人惊叹了。
可是,她不明白,雨怎么会成为了高原妻子的保镖,高原那个人那么爱命如惜,怎么可能容忍一个来历不明的雨,又怎么可能放心的将妻子交给雨保护?
这中间,她是不是遗漏了很多不知道的东西。
“从五年前开始,她就已经开始做这一切了,从一个不起眼的小小的保镖,爬到了高原妻子的身边,也就是说,她跟了高原的妻子五年,兴许你不知道她把高原妻子的命看得比自己的还重要,高原是个目标人物,高原的妻子自然也被更多的人看成是可以威胁目标的人,雨为她死里逃生过几次,你说,高原能不信任她吗?”默碟靠着栏杆,悠悠侧身,看得出玉迁迁的眉眼中,还是有许多的疑惑未解开。
“高原难道没有调查过雨的身份?”
“有。”默碟咬了咬唇,迎着凉凉的海风,笑着解开她的疑惑:“福利孤儿院,雨是孤儿,你应该知道她在孤儿院的名字。”
玉迁迁微微一冥想,想起十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个十八岁的少女告诉她,她的名字。
——单黎夜。
“十多年前,高原还是市长的时候,他的妻子曾经给这个孤儿院捐过钱,一个孤儿院的孩子想报恩,高原又怎么会阻止,他妻子留下她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是,她和我住在一起,她明明没有——”玉迁迁哑了哑声,似乎想起了很多事情。
是啊,雨的确是和她住在一个公寓,雨每天只待在房间内,从来不出去,她从没有进入过雨的房间,当然不可能知道雨根本不在房内。
真的,连她这个妹妹都给骗了。
这五年,雨是怎么将玉迁迁与高原那两边的关系处理得如此干净,没留下任何的痕迹与破绽,这点,默碟也很是感兴趣。
透过一层层纤亮五彩的玻璃,默碟看到了里面缤纷的吊灯,又再一次熄灭,而玉迁迁的眸光当然也没有漏过一点——雨正站在高原的身边。
灯再度亮起。
那微笑的中年男子面色已经僵硬无比,脸上仍挂着那不咸不淡的笑容,只不过那笑,是他最后留给世间的。
高脚玻璃杯,嘭一声摔碎,高原的妻子不禁捂住了嘴巴,不可置信眼前的一幕——
身边的丈夫僵硬着身体,一把刀叉深深的扎入了他脖颈间的动脉,鲜血如喷,她知道,那只是宴会上随手可见的刀叉。
阿炀同样是瞪大了双眼,双眸如红疾,他怎么就忘了,一把刀叉也可以是致命的武器。
激动汹涌的心还没有剥夺他的冷静与理智,眼眸迅速的划过周围,只一那灯光熄灭亮起的瞬间,那人便可以杀了高原,除了高原身边的人,还能有谁做得到。
可是,那人还能安然离开吗?
阿炀再也不管宾客席上的惊呼与慌乱,拨开一群群的人,朝那个可能逃走的方向快速追去。
“走,去楼顶。”
默碟一甩方才的娇艳,此刻的她,是黑衣罗刹,眸光一闪而过狠戾几乎没有人可以捕捉得到。
玉迁迁同样知道刚刚站在高原身边的那个人已经淹没了踪迹,埋伏了五年,得到这样的结果,那人,也算报仇了。
船最顶层,寂静无声。
甚至没有灯光,黑漆漆的,月夜下才隐隐显现出一点点的淡淡的色彩。
“为什么?”
屋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句,男人的情绪却是极其激动的,一句话带出的杀意,甚至很浓。
默碟忽即立住了脚步,背部紧贴着墙壁,倾心听着楼顶的动静,似乎搁了很久,才传出那人的声音,清凉凉的,没有任何的感情。
“他该死。”
“单黎夜,我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人会是你。”阿炀狠狠的瞪着她,双眼几乎要掐出血红来:“你逃不掉的,放下你的枪。”
默碟微微挪动了步伐,眯眼朝那端看去,见单黎夜身着黑色紧装,停留在了楼顶栏杆边,摇曳凌乱的长发飞舞着,她的手上扣着一支枪。
而单黎夜的面前,阿炀同样持着一把枪。
“阿炀,你想杀我为高原报仇,我可以让你如愿,但是还有一个该死的人没有死,我不会在那人没死之前死,你给我一点时间。”
阿炀冷笑:“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单黎夜不再多解释,持着的手枪微微偏移了方位,射出一枪,默碟一惊,发出了声响,显然单黎夜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默碟只得跑出楼梯,一闪进入楼顶的杂乱堆,当做防卫。
好在,楼顶并不空旷,堆积了太多叠包的东西,显然可以隐藏一个人的踪迹。
阿炀并不知道楼梯还有人,在自己回头一望的瞬间,单黎夜便趁这个空档,闪身躲入了一旁的杂物堆,随即借着栏杆的力道,轻巧跃下船顶。
阿炀看着她走远,不由的猛踢了一下栏杆,转身跑向楼梯方向,想要追下去,但才接近,默碟的身影闪现出来,空手劈向他,将他手上的枪打落在地。
枪,在两人之间。
阿炀勾了勾拳头,这个人和单黎夜可能是一伙的,看了看地上的枪,默碟没有动,阿炀自然也不会动,对付这个人,拳头比枪更好说话。
默碟迎上去,双拳一招招勾向他,她是女人,但力道也不比男人的弱,一次次的将阿炀摔倒在地,自己同样也被他打倒过多次。
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黑衣裙子,默碟觉得有些碍手碍脚,直接一把撕裂下方的裙角,成了黑色超短裤,再次握紧了拳头,朝他打去。
彼时,宴会已经乱成一遍,方才又听到枪声,有许多人已经开始逃窜,更是有多人蜷缩在一旁的角落,但是也有一些自作聪明的人想着掉转船头开回去。
阿炀不会那么做,一旦靠近岸边,更容易让凶手逃脱,单黎夜也不会那么做,只有在这条船上,她才有可能杀了自己要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