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潇起身,简单道了个别,欲展身离去,却被突然的一句立住。
“那把剑,是寒冰剑吗?”
声音,来自那个小少年,指着他背后另一把剑,用白布全身仔细包裹着的剑。
秦楚潇回头,朝龙云道:“不错。”
“听说璃月教主一直为寒冰剑找主人。”龙云抬起淡淡的眸子,从那剑上一划而过。
“不是我在找,是它自己在为自己寻找主人。”稍刻的眼光从剑上拉回,落在这抹小人影上,秦楚潇笑了笑:“怎么,你想试试?”
龙若灵有些不明,剑还会自己找主人?
停留了好一会儿,又才听得龙云清冷的一声:“嗯。”
秦楚潇将剑拿出,恭谨的递到龙云眼前,仿佛在递交一件神圣的东西,而她的目光也随即落在那被白色包裹着的剑身上,凝冷着。
寒冰剑吗?
这会是什么样的宝剑,值得璃月教主亲自为它寻找主人。
龙云微征了好一会儿,从未想过他会不问缘由的将剑直接交给自己,他的目光,甚至还有些期待,期待这剑的主人,已经出现。
接过剑,龙云一层层拆掉包裹的白布,一把青铜长剑握在手间,不止他皱了皱眉,连龙若灵也是一片迷茫,倒是秦楚潇笑意增大。
这,确定是,叱咤江湖的寒冰剑?
剑身已经暗淡无光,剑上的条纹像是腐蚀过一般,若说是宝剑,倒不如说这是刚出土的文物,青铜蔓延,在剑客眼中都会是一把破剑,何况是她这个不懂剑的人。
“只要你能拔出来,这剑便是你的!”
秦楚潇的话语,在耳边轻荡,绝不插假。
闻得这一言,龙云的右掌,单握迅速在剑柄之上,然久久不见下一个动作,她却见龙云手背上青筋泛起,也不见那剑有任何起色,如巨山般纹丝不动。
龙云微微哼了一声,终究还是没能弄出那剑,秦楚潇的眸子在那一刻,有些许的失落闪过,忽即又悠悠的落在她身上。
感受到秦楚潇的目光,她心中一震。
龙云几番试探之后,终是放弃了,恭敬的归还。
秦楚潇未接,瞄了一眼她:“小姑娘,你想不想试试?”
“我……”她轻则呢喃,若说不想,却是在违背心意了,那剑对她的吸引力太大,即便只是一眼,她便无形之中想去接近它,没有抗拒的力道。
最终,她还是叹了气息:“我不会用剑。”
从始至终,她用的最顺手的武器,并不是剑,也从未懂。
“若你能拔出这剑,我便收你为徒,教你习剑术,如何?”他开出条件,诱导着她。
拜江湖第一剑客为师吗?
似乎是个不错的条件,可是……
“我父母不允许我习武。”
“他们说不可以,你便真的不习武,龙释峰的女儿也该是个习武的好苗子,他不用,我倒是可以用用。”秦楚潇的笑有些狡黠:“我可以偷偷教你,绝不会让你父母发现,如何?”
拜父亲的情敌为师,这……好吗?
她心中一震,权衡一下,缓步走到龙云身边,龙云会意给她递去长剑。
迅速的,她握住了隽秀剑鞘,突然的疼痛令她缩回,却原来是剑鞘莫名一块凸起的青铜锈刺破了她的指尖,一滴鲜血,凝在了剑鞘上。
看似无光泽的寒冰剑,此刻剑鞘上的青铜却是一点点的在脱落,化成粉末,零散在空中。
银色剑鞘赫然显现,与金色凤纹剑身,交错杂乱,剑柄之下,刻着隽秀清晰的两字——寒冰。
秦楚潇也早已被这一现象惊叹:“怎会!为什么你的血也可以……不可能……你……”
他怔怔的看着她。
她不明白秦楚潇的意思,只是微鄂的看着他,以及这把一度叱咤江湖的寒冰,手腕一个转身,快速抽出。
那一瞬闪过眼的剑光,连龙云都不得不避及,紧握剑鞘的手肘一颤。
“果然是一把好剑。”她盈盈一笑,指尖在光亮的剑身上轻弹,奏出一阵的清脆声响,不轻不重,她拿捏得刚好:“师父,可愿收我为徒,教我习武了吗?”
秦楚潇回过来神,心中一颤,这才弄明白她一直以来的目的——她要习武。
难怪之前她刻意说不会用剑,父母不允许,一切只不过是激将法,将他套入,只不过是想请个人教她习武,且不能让父母知道,而江湖第一剑客,无非是更好的选择。
她要做的事情,怎可能是父母所能阻止的。
那末,到底是他选择了她做徒弟?还是她选择了他做师父?
秦楚潇显得有些许无奈,又仰了仰头,看天空明月:“我还有最后一个条件,如若你不答应,寒冰剑你可以拿走,但我不会教你习武。”
她闪过一丝认真:“师父请说。”
秦楚潇笑了笑:“你必须入璃月教,我才能传你功夫。”
她一愣,“这是作为我习武的代价?”
“进璃月教是一种代价?”
秦楚潇不乐意的挑眉,敢情,这小姑娘还瞧不起堂堂的璃月教!
“难道不是?对于像师父这一个乐于逍遥自在的人来说,是不喜欢被一些莫名的东西束缚,璃月教,无疑是师父的一个包袱,所以,师父急于想将这个包袱甩给我。”她含着轻缓的笑意,一声声师父叫得顺溜。
秦楚潇沉默了一会儿,她说的一点也没错,那是一个压在他身上的沉重包袱,他从不乐意,可却偏偏必须那么做,师父徒手创立的璃月教,他不忍心毁在自己手里。
而这小姑娘,是他十年来看重的第一号人。
而师父也曾说过,寒冰剑只能交到一人手中,那便是能驾驭这剑之人,她能。
可惜,她也不愿被束缚。
“师父不妨说说打算给我一个怎样的安排,若是听着吊我胃口,兴许我会应允。”单纯简单的笑容,映在她脸上,手一回,剑回归鞘。
看着那把剑,秦楚潇笑然:“璃月圣女,仅次于教主之位。”
“好,我答应!”
想都没想,她自然而然出口,连龙云都已然错愕,似乎觉着无论秦楚潇说什么,她都会应允,那么傲然,那么无所畏惧。
她为了习武,可以承受。
龙云在想,她那么想学武?
后面突然有许多杂乱的脚步逼近,衣袂擦声无数,只见数十只火把照亮着夜晚的黑暗,一排人整整齐齐的肃立,服装相似。
她微征,龙云亦是皱眉。
秦楚潇快速的将一本巴掌大的小札记送入她手中:“这是九宫心法,务必背熟,一个月之后,我们会再见面。”
“一月后,我怎么找你?”
“我会找到你!”
人影飘起,声音在空中。
久久的扬声过后,眼前已无那抹灰色的影子,连带龙云手中的寒冰剑,也不见了踪影。
收好那本札记,与龙云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错然回首。
光亮的火把,熟悉的人影,立在桥那边,领头的人,正是龙怿山庄的女主人——温轻兰。
温轻兰并未瞧向躺在地下的黑衣人尸体,赶到的那一刻,精明的双眸盯着那灰衣人离去的方向,脸色不觉间收敛几分。
那道背影,秦楚潇!
“那人是谁?”温轻兰冷身逼近,想要从她口中听出点什么。
“一个救我的前辈,不过我忘了问他名字。”她漫不经心回答,又温尔一笑,看到如此多黑衣尸体,温轻兰也该猜到来之前这儿发生了什么。
温轻兰却是冷笑着凝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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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怿山庄,大堂。
“你可知错?”
高堂上,一身淡紫衣束身,没有过多的妆容,没有过多的头饰,只有那双凌厉精锐的双眸紧锁着她与他。
台下,一褐一白的两人,龙云恭敬跪着,没有半点的逾越规矩,而她傲气站着,同样的眼神回敬着堂上之人。
“我没错。”她淡淡回答。
“我何时问你话了?”温轻兰挑着冷眸,寒冷的目光冷颤着她全身。
“知错。”
这两字,是龙云发出的,平平淡淡的声音,不带情绪。
“既然知错,便去祠堂门口跪满三天,不到时辰不准起来,谁敢帮他,便一同受罚!”
“……是。”
龙云点头领命,起身时欲走出,却教人挡住。
她双瞳紧锁着堂上之人:“他犯了什么错?”
“私自出庄,护卫不周。”堂上的人起身,行至她眼前,没有半点温情,盯着矮小的她:“这个理由足够吗?”
“他出庄是得到了我的允许,而护卫不周,又是什么意思?难道非得要看到他替我挡剑才算护卫周全吗?”她仰头,对上那双冰冷无情的眸子。
淡紫色身影蹲下,与她的视线相平,话语冷然:“没有我的允许,私自出庄便是错。”
很简单的一句话,无不揭示着温轻兰才是这里的主子,而她这个大小姐所谓的允许,又能算得了什么?
一切,不过是她无谓的无理坚持罢了。
温轻兰不罚她,却偏偏罚龙云,因为温轻兰知她不会轻易受罚,因为她自持没错,但若是罚了龙云,依她的性子……温轻兰就是要挫挫她倔强的性子!
祠堂屋檐旁,青色的石子小路蜿蜒至内堂,凸起的石子青苔光滑,在雨水的击打下,滑透无比。
而在正对祠堂祖牌的门前几米处,光滑的石子上,静静的跪着两个人。
——她没错,但她也绝不会让龙云一个人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