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萧声?”
南宫明忽然凝眉,刚刚旋律婉转的琴声,现在已然夹杂了萧声,而且,配合至极。
“该死的萧羽,居然敢扰璇妹妹的乱。”萧月温温一怒,身子隐于屏风后,出来时,又换回了男装,依旧青蓝交错。
南宫明一愣,俨然一脸茫然的被她拉了出去,从后门出去,后门的门被掩饰,也是圣雅阁偏僻一角,一般无人靠近,局外人完全不知。
因为,有阵法。
阵外人看不到阵中人,看不到门,阵中人也看不到阵外人,而跟踪南宫明的暗卫只知道,他一瞬间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琴声停,萧声止。
萧月一愣,吹箫的人,竟不是萧羽。
楼下,掌声不断,倾璇缓缓从莲台退出。
下台,面目撞上吹箫的人,倾璇只微微一笑。
一笑倾城,不过如此。
萧月这才开始打量吹箫的人,一身白衣束身,轮廓甚是好看之极,九岁多的少年,少年也朝倾璇一笑,随即转身歉礼,将手中的萧还给萧的主人,萧羽。
一枚白玉萧,萧月自小识音知萧,萧声一出,她便知道那是萧羽的白玉萧,萧羽的萧是白玉箫,她有七夕琴。
只是,萧羽与那少年怕是刚刚才相识。
“小羽。”萧月转身在萧羽桌上坐下,扫过一眼旁边的独孤依,不怎理会,倒是瞧着那少年。
“琴箫合作。”萧羽斜斜一笑,自是知道萧月想说什么:“七夕琴不能不配白玉萧。”
“月姐姐。”倾璇上前温柔呼唤,余角的眸光尽数落在那吹箫的小少年身上:“七夕琴一出,怕是给你惹麻烦了。”
“不麻烦,那是我的承诺。”她对倾璇的承诺,让她一弹七夕琴,既然出口承诺,又岂有收回之理:“何况白玉萧也现身,知道白玉萧的人,怕是也赶紧赶慢的过来了,迟早要知道的。”
“看来无需我多操心,你有你的打算。”倾璇一笑,不避讳坐在萧月身边。
“怎么不介绍介绍就坐下了?”萧月仰头,目光在倾璇和小少年之间徘徊,倾璇的性子,她倒是知晓一点。
若是不认识眼前人,她怎会这般毫无大家女子的气范,席地而坐,不仅理会这小少年,何况刚刚还琴箫合奏了呢。
“不想理他。”倾璇微微嘟嘴,目光盯着桌上的杯子。
少年此刻也觉着有尴尬的气氛,只好自报姓名:“在下易舒屿。”
“易舒屿?”萧羽深思凝眉:“名字不错。”
“你惹璇妹妹生气了,可得好好哄哄。”萧月调凯,眸光时不时的撇向易舒屿,似是想将他看透。
“月姐姐不也是没介绍?”倾璇朝南宫明打量,此时南宫明目光停留在萧月身上,双瞳紧紧一缩,只是萧月却是看着易舒屿。
这端倪倾璇看出来了,任何一个人都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看着别的人……
“在下南宫明。”南宫明闻言,简单几字吐出。
“南宫……”倾璇轻喃,朝他打量,从姓氏中已经看出了什么,回眸一笑:“那南宫公子,要不要我给你让个位置,站久了可是会腿疼。”
南宫明很明白倾璇的意思,倾璇的旁边是萧月,倾璇让了座,他便可以坐萧月身边。
只是,易舒屿有点不乐意了,她这么关心别人?难道没看到他也站着?
“行了。”萧月起身,牵上南宫明的手,这才让南宫明的脸色稍稍回转:“璇妹妹让坐,还不如我让座。”
起码,人家远来是客,她这主人没尽地主之谊。
萧月微微一笑,牵着南宫明另寻小阁坐下,萧羽也懂,拉起独孤依冷脸就走,独孤依看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还没反应过来说什么,身体已经被人拉远了,该死的萧羽!
然后,只剩下倾璇与易舒屿……
“你好像很高兴?”萧月淡淡开口,随手抓起桌上的花生米便抛起,入口。
“你给足了我面子。”
他不得不说,萧月这人随时可起杀意,随时可以温柔,就像刚刚,随性牵他的手,不在倾璇易舒屿面前输了脸面。
“你与我弟弟赌了什么?”萧月随口一问,慵懒的躺在他身上,圣雅阁没有桌椅,小阁中只有软塌,随人怎么躺怎么坐的软塌。
她更喜欢躺在他身上,或许更柔软一点。
“拿下你,需要多长时间。”沉重的语气,南宫明丝毫不避讳,附下身子压着她,反正这里是青楼,像两人这般亲密的人多了去。
“哦?”萧月微微一笑,扯起他的发丝在他鼻尖一扫而过,很挑性的动作:“那你赌多久?”
“萧羽说,一个月之内。”他再次紧紧的低眸,又与她靠近了几分,她身上的香味很特别:“但是我认为……再多给我几辈子,我也拿不下你。”
“你认为我孤高?还是孤傲?竟然连你都拿不下?”萧月调戏,手已经勾上了他的脖子。
“我要拿下你的心,不是你的身子。”他怔怔的看着她,与她的唇不过一线之隔,可他却不敢再靠近,只得微微挪开,起身,猛的喝了一口酒,似乎刚刚说了不该说的,还差点做了不该做的事。
萧月起身,陪着他喝酒,笑声轻然:“肉都到嘴边了你都不肯要,你这算不算是正人君子的行为?”
“如果你再敢挑逗我。”南宫明微微翘起鼻尖,唇瓣只在她唇间一擦而过,笑的一脸邪魅:“我可不敢保证。”
接下来,会做什么……
嘭。嘭。
两道身影撞地的声音,求饶的声音,冷冽的杀意弥漫。
萧月微惊,掀起纱帘,只见圣雅阁中央空地,两青年男子被摔地上,嘴角黑色鲜血溢出。
而两青年男子身前,一道红衣魅影,妖拽至极,全身被红色包裹,连头发也渗出几缕红色。
圣雅阁,不允许杀人,也不允许死人,更不许有人扰乱。
萧月定定的扫了红衣人一眼,眸色深沉。
不到一秒,萧月萧羽身手同时一展,配合得天衣无缝,萧月快速止住那两人穴道,给两人服了一颗药丸,便将一脚两人踢出空地。
眸光对上红衣人,萧羽却是死死缠住刚要离开的红衣人,手脚双搏,不见高低,指尖银针簌簌发出,不留一丝情面。
阁中人见有混乱,大多四散去,红衣人与两人喂招,招招都是致命,萧月萧羽明白,这红衣人必须留下,不仅仅因为刚才在圣雅阁的事端。
萧月萧羽一前一后,死死攻住红衣人身上每一处要穴,又不让红衣人致死,留了一丝活路,两人联手出手太快,挡住身后,前面已快速袭来。
红衣狂舞,红发凌乱。
掌风,交击,碎了阁中小柱,扬了阁中轻纱。
红衣人在两人身上得不到好彩头,身体迅速一转,后背生生了受了一掌,也就是这一掌的力道,红衣人借势袭向另一个人的方向。
南宫明还未察觉什么,红衣人两指伸出,南宫明瞬间被红衣人点了穴道。
掌风袭过,一道红影冲天,破了屋顶,消失在空中夜幕,也包括被红衣人拽在手上的南宫明。
萧羽转身而追。
萧月交代一声:“璇妹妹。”
“明白。”倾璇低头应声,不用多说,已然知晓让倾璇替她两收拾圣雅阁的残局。
身影渐渐远去,不见,只有屋顶那破开的洞,才说明这里有打斗,四人飞离了这里。
衣袂无声,擦树而过,林中数十道道影子一上一下,不断追逐,萧月眸光不屑,后面的人,自是保护南宫明的人。
几个时辰的追逐,后面的影子渐渐远去,只剩三人依旧在奋力踏树而去,无影无息,除了人影晃动,衣袂闪过,几乎看不到人,再加上层层叠叠的树枝,在林中难辨身影。
若不是绝顶高手,做到这样怕是很难。
红衣人渐渐停了下来,抓着南宫明的手不由一紧,反手勾住他的脖子:“你们若再过来一步,我就杀了他。”
声音浑浊嘶哑,隐隐约约辫出是女声,红色发丝缭绕,遮住了脸庞,但脸上那令人触目惊心的疤痕,在如此月色下,一点不落的被萧月瞧见。
这个人……
红衣人的后面,是无情的悬崖。
“他的死活与我无关。”
声音冰冷,却是由萧月发出,眸子清冷。
“哈哈哈。”红衣人大笑,瞧向南宫明:“你真是个可怜人,比我还可怜百倍,方才还那么情迷意浓,转眼便可以把你抛弃。”
几字硬生生的在南宫明耳边回荡,一遍又一遍,他很可怜。
南宫明低下了眸子,眸中是让人看不出的深沉复杂。
他已经猜到了红衣人必定是那日在将军府偷沧溟阙的人,萧羽萧月记住了那张容颜,在阁楼一见,萧羽便不顾忌的冲上去交手。
他们果然遗漏了很多没说。
南宫明一丝苦笑溢在脸庞上,今日倒是他打头阵,被人杀。
萧月瞧都不曾瞧南宫明一眼,只是冷冷瞧着红衣人:“沧溟阙是你拿走的?”
“你没资格知道。”红衣人嘶哑的声音,一字一顿:“既然你不管他死活,我便送他一程。”
红衣人腰中软剑无情抽出,割向南宫明的脖子,南宫明被点穴道,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叮当,叮当。
数十枚银针簌簌发出,擦过红衣人全身,红衣人抽回剑,一一抵挡,冰冷的眸子如寒冰般射向萧羽。
“找死!”两字,从红衣人口出嘶哑狂怒发出,伴随着一股强劲的掌风。
素风袭袭,沙石狂乱卷起,南宫明已然被红衣人抛起,红衣人的掌风迎上,似是要给南宫明重重一掌。
刹时,萧月的身影瞬间转移,硬生生对上红衣人那掌,然而,红衣人志不在此,手中软剑迅速出手,萧月轻腿一抬,腿处隐藏的匕首落入手间。
呲呲呲……匕首在软剑剑身迅速划过,擦出火花。
一瞬间的事情,因在空中交战,又无地支撑,三人火速坠入崖底。
匕首与软剑的对接,在深深地谷底燃起火花,忽明忽暗,身体却都在极速下落。
突然间,数十道细小的影子,飞速即来,刀影,闪过十道,将那些小东西劈成两半,萧月顺手抓住崖上抖起的石岩上,滑下几米,咬牙稳住:“嗜血蛛!”
这么剧毒的东西,红衣人居然敢养,居然拿它当做武器。
此时,红衣人也抓住了岩石峭壁,南宫明则稳妥的落在一棵树上,刚刚好,那颗树阻止了他的下落。
萧月抬了抬眸,这儿离崖顶太高,萧羽来不及下来,也没办法下来,崖上已无萧羽的影子。
“嗜血蛛的滋味,可是很好偿的。”红衣人冷笑出声,冷冷撇向横在中间树上的南宫明。
眸色一冷,又是十多道细小的影子飞来,朝的是南宫明的方向。
萧月脚底一踩力,奔向他的方向,刀光闪过,剑光更快,萧羽一手抓着岩石,一手拿着匕首划开奔向南宫明的嗜血蛛,已没有多余的手,去挡那红衣人刺来的一剑。
剑身,穿过了身体。
鲜血喷了她一脸,也同样喷向了红衣人,将红衣人的红衣染的更红。
一剑穿胸,那是心脏的位置。
南宫明朝她微微一笑,脸色瞬间惨的苍白无力,他的穴道不知何时解开。
他为她挡了一剑。
她一惊,手中匕首立即反手,狠狠的向后划过,匕首上多了红衣人的血迹。
红衣人脸色一冷,抓住岩石,剑光划过,支撑几人的树,毫无声音的掉了下去。
同时坠落的还有两人,萧月脚底借助树的力气,向上跃了一段距离,却不怎么管用,身体又一次飞速降落,匕首扎在石岩上,减缓两人下落的速度,擦出火花,一一滑下,留下一道曲折的痕迹。
离崖底快近了,下面尖尖的礁石触目惊心,这般速度坠下崖底,非得被尖石戳穿几个窟窿不可!
而这匕首的阻挡,依然减不了下坠的速度。
眼看,离崖底又近了几分。
南宫明感觉到异常,微微抬眸,上方,却见一抹火红色的物体直速而下,开始与两人并齐,再是跃到了两人下方。
不过瞬间,两人被火红色物体带起,飞离了那礁石,只差一点,两人估计得命丧黄泉。
火红色物体载着两人,挥动火红色的翅膀,向上直冲,跃上崖顶,崖边已无红衣人的影子,只有一堆的黑衣尸体,以及萧羽浴血的衣衫。
崖上,经历了厮杀。
不经意间,还有一抹白色的影子转身不见踪迹。
白衣人?
南宫明又见到了那个白衣人。
萧羽见血凤凰载着两人上来,紧绷的神色缓解,微微松口气,脚尖一点,随着血凤凰的方向追向两人。
萧月轻轻的拍打着血凤凰,血凤凰似是立即明白,调转方向,飞去,那个方向……
萧月倒出数十粒药丸,如数给南宫明喂下,南宫明一一吞下。
“别去……那儿,好么?”南宫明凝望着那个方向,苍白无力的启唇,眸光却是坚定。
“不行!”萧月咬牙:“你的伤不能耽搁。”
那是刺中心脏的位置,她萧月武功可以,但她没那个本事能把他治好,除了侠医傅花隐。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南宫明无力的扯动嘴角,微微让自己的声音提高让她听见,“其实……我的心偏离了些位置,这一剑……真的没事。”
“你骗我。”萧月咬牙,仍旧不肯听他的话。
南宫明想伸手,哪知浑身无力,伸在半空的手,软软塌了下去,碰上了那把匕首,匕首上沾了那红衣人的血,手掌一碰,那血自然也沾上他的手。
“不信……你可以听听……真的。”他的手无力垂放在右边,眸光笃定的看着她。
萧月紧紧咬牙,手掌握的甚紧:“你最好别骗我!”
她生气的样子,其实也很好看,就是样子凶了点,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为他生气呢。
血凤凰调转了方向,跟在后面的萧羽一惊,明显知道上面有人受伤,明显是往傅花隐那边赶,现在,却是圣雅阁的方向。
这两人……
圣雅阁,她是冲进去的,几乎门都被她踹碎了,双手搂着南宫明,不理会众人的目光,直奔北宫,这种情况下,她乃顾及得了太多。
只有一个想法,救他。
倾璇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瞧了一眼后面跟进浑身浴血的萧羽,脸色一紧:“羽哥哥,怎么回事?”
“有人想要暗杀我与小月。”萧羽不紧不慢吐出两字。
“方才我闻到了毒液的味道,月姐姐身上……”
倾璇后面话语还未说出,萧羽人影不见,直奔北宫那房间,倾璇易舒屿对视,也跟了上去。
“你疯了!”冲开房门,瞧见萧月的脸色,萧羽咬牙吐出三字。
她自己都中了毒,却还给南宫明度真气疗伤,她是真心想死么!
萧羽一提醒,萧月才记起,是啊,她中了毒,嗜血蛛的毒,为了伤到红衣人,报南宫明的那一剑,她收手攻向红衣人,也因为手势一转,不小心被嗜血蛛咬到……
易舒屿进门看到萧月唇色发紫,脸色一紧,瞬间点住了她的几个穴道,喂了几颗药丸。
“救他……”两字出口,萧月俨然支撑不住,倒在萧羽怀里,全身酸软,一点力都使不上。
嗜血蛛的毒性,果然不是一般的强劲。
“你有没有办法?”萧羽护着萧月,盯着易舒屿。
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人绝非一般人,刚刚又给萧月喂药,明显有帮人的意思。
“嗜血蛛的毒,必须马上逼出,至于他……”
“我来。”
两字,并不是从四人口中发出,萧羽抬眸,房间俨然多了一个人,但四人却没有察觉,萧羽眸色一紧,想说的话又顿了回去。
来人一身白色,头戴斗笠白纱,容颜辩不出,但身形与声音,明显是个男子。
“去隔壁,嗜血蛛的毒性太强。”
男子简短的几个字,萧羽懂,疗毒不能有任何的干扰,抱起萧月便往隔壁走。
“出去。”没有过多的话语,只有不温不冷的两字对倾璇与易舒屿。
两人明白,易舒屿只好到隔壁房间,看能否帮上萧羽的忙。
昏迷的南宫明,明显的感受到了身旁的异样,只是,他看不清那白衣人的容貌,却也由得他去。
这个人,这个白衣人,在傅花隐小院出现,方才在圣雅阁出现,在崖上,那抹模糊的影子也是他,现在又在他眼前出现。
很神秘的人,白衣人,他猜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