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隐小院。
独孤依在院子里玩弄着紫蛇,自是紫蛇在此,这三天无人敢上门求医,傅花隐躺在窗边摇椅上,抱着那只小雪貂,只能摇头叹气,有这条蛇在,谁还敢不怕死的来求医。
求保条命就不错了。
“没想到,侠医也会叹气。”
“喏。”傅花隐无奈的指了指院子:“这个小祖宗,惹不起。”
汐风似乎也很无奈:“对小孩,你是手软。”
他甚至认为花隐近段时间是不是得了恋童癖什么的,对小孩子居然可以一度容忍再忍,听说前几日,他还忍了一对小孩。
想很久前,少主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可没见他傅花隐这么对少主容忍过,有时候残忍得连他断汐风都看不下去。
对付这么玩闹的孩子,他断汐风还真是没法忍。
“比不得你断汐风的铁手腕,只怕你们家那姓断的小子已经被你折磨得不成样子了。”傅花隐低眸,随手抚摸身上的雪貂,绒毛轻然:“你怎么也来了倚海城,难道你也认为寒冰烈火这谣言是真的?莫非左斜奕也要来?他来就算了,可别把他的小祖宗带来,我可消受不起。”
“他不来。”汐风撇向窗外:“不过,教主夫人来,至于带不带他们的小祖宗,那我可不知道。”
“啧啧,又是一个小祸水。”傅花隐再次显得无奈,可却逗怀里的雪貂逗得很开心:“这寒冰烈火的谣言传得这么大,你直接告诉我,还有哪些人要来,我好有个心里准备。”
“这个先说开可就不好玩了。”汐风玩弄着手中长萧:“他们一来,必定会来找你。”
傅花隐挑眉:“那我傅花隐面子够大。”
“只是,你这院子小了点。”汐风皱眉,脸色沉沉:“因寒冰烈火的谣言,倚海城的客栈近几日都被挤满,他们若是没地方住,来你这个地方,其实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侠医’来了倚海城,还开了个小院医馆,江湖上又有谁人不知。
若是客栈太满,没地方住,倒是可以来找他……
“到底有多少人?”傅花隐皱眉,脸上有些受不住。
“很多。”汐风忽然望向窗外:“喏,已经来了一个。”
汐风身影消失。
院子门,被猛的踹开。
“救人。”
来人字不多说,完全不理会花隐,直接进屋将病人放在床上。
独孤依伸着脑袋望着里面的人,有些恨恨,这人也太没礼貌了,她独孤依都没这么大的架子,花隐叔叔居然还有点怕他!
傅花隐放下雪貂,走过去号脉,脸色突变:“谁伤的?”
“两个小孩。”南宫澈脸色阴沉,显然不愿多说,想他南宫澈被两个小孩算计了,在他眼底,那两小孩居然把南宫明伤成这样。
“下手有力,招招狠毒。”傅花隐凝眉,随即又展开笑容,“不过没中要害,顶多养个几天就成。”
“几天?”南宫澈眉色紧拧,明明知道那两人不简单,却还是……太轻敌。
“花隐叔叔。”
一声亲切的叫唤,来自屋外。
这声音……南宫澈脸色沉沉。
不等傅花隐与南宫澈走出几步,有两抹影子大大方方的从院子走进,直接略过独孤依,来到屋内。
萧月看到南宫澈,又看到躺床上的南宫明,展开了一抹笑容:“原来南宫叔叔也在啊,唉,怎么,这弟弟受伤啦?”
独孤依看着两人从自己身边走过,又愣了半刻,又是两个没礼貌的,没见到她在么,都不跟她打招呼,一个南宫叔叔,一个花隐叔叔,叫的比她还亲热。
独孤依嘟了嘟嘴,没礼貌!
看南宫澈脸色,傅花隐大概已经明了,恐怕打伤南宫明的怕是眼前两个小孩——萧月,萧羽。
南宫澈脸色本不好,欲上前,却见懒懒躺在摇椅上的小雪貂,一个箭步飞过,轻巧落在了萧月肩上,萧月笑着抚了抚雪绒绒的毛。
南宫澈在看到雪貂时,竟楞分了片刻,这个小女孩的一举一动,还有这雪貂,怎会……
“萧姑娘。”傅花隐说道:“雪貂的伤刚好,近日切记莫让它再动武,再休息几日便会恢复如初。”
“多谢花隐叔叔。”萧月玩弄着雪貂,小心呵护:“花隐叔叔治好了雪貂的伤,那这治病钱该怎么算?”
傅花隐摇首:“不必了。”
“那怎么行。”萧月一笑,将雪貂送进萧羽怀里:“我身上虽没钱,但有一份礼物。”
萧月还未说完,萧羽已走到病床上人的身旁,嘴角嘿嘿的笑意很大:“小子,还敢猖狂不?”
“你……”南宫明咬牙切齿:“我不会放过你的。”
“那我等你的好消息,病秧子,上次我可还没打过瘾。”萧羽一笑,又回到萧月身边,神色显然轻快了很多。
萧月叹气,这两人是不打不成交?
不做太多理会,萧月随即又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用白色的手绢包裹,教人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花隐叔叔,这算是薄礼。”
被包好的东西,送在傅花隐眼前,傅花隐悄然量了南宫澈一眼,有些迟疑接过,里面的东西,有点重量。
这是……
手绢,打开,傅花隐脸色突变,想问什么,可屋子里哪还有两个小孩的身影。
是一枚璃月教圣女令。
小院正房,傅花隐坐着时不时的看向桌上的令牌,又撇向窗外,若有所思。
南宫澈脸色似乎都不太好,圣女是两个人都熟悉的字眼,即便璃月教圣女已是宁水瑶。
只是……
傅花隐再度看向院中,已没了独孤依的影子,估计又去哪儿野去了,只是,千万别跟着那两个人离去才好。
想到这,花隐嘴角抽搐,独孤依真该不会,偷偷跟着萧羽萧月两人离开了吧?
那情况,可大大不妙。
院中门大开,忽然又飘来了一道影子。
仪表堂堂,风姿绰约,风流倜傥……
傅花隐抬眸一瞧,这小子,又英俊潇洒了是吧。
“杨盟主也病了,要求医?”南宫澈见到来人有些意外。
他与杨孟祁有过一面之缘,江湖与朝堂互不相干,但也要协调,无疑,盟主与天子,也得有协议。
“相思病。”杨孟祁一笑,寻了个位子坐下:“还想请侠医替在下医治一番。”
“哦?”傅花隐眉色一挑:“不知盟主相思的是谁,心病可还需心药医。”
“两个小孩。”杨孟祁一笑淡然置之:“一男一女。”
闻言,傅花隐与南宫澈面面相觑,傅花隐开口:“盟主也招惹上他们了?”
“也不算。”杨孟祁摇头,细细道来:“两位可听说过神偷手范离?”
“有过一面之缘,半月前,他被人挑了脚筋,被废武功,在我这求医。”傅花隐沉了沉,又道:“不过我没救。”
“本来范离与我无瓜葛,可有一日晚上居然敢到听雨庄来偷东西,范离轻功甚高,我追了好几里都未追到,直到……”
“那两个小孩出手了?”南宫澈眉色紧皱。
“不错,两个小孩拦住范离去路,并下战书,若两人十招之内擒不下范离,便废去一身武功,相反……”杨孟祁低眸,佛弄手中茶杯:“若是擒下,要求范离永生永世不再行窃,并归还在听雨庄偷的东西。”
“范离轻敌了,必定不是那两小孩的对手。”傅花隐收好桌上令牌,脸上思索,眺望看向杨孟祁:“范离输了,可我想知道,范离敢冒生命危险在听雨庄偷的东西,是何物?”
“武功秘籍。”杨孟祁淡然出口,在两人眼前也不打算有所隐瞒:“江湖传闻,我曾练过一门武功,才有如今如此身手,范离偷的便是那本武功秘籍。”
“那这本武功秘籍是?”南宫澈开口,虽知问这个问题不适宜。
“玄冥神功。”杨孟祁倒也不避讳,简单解释:“十年前,有人无意赠与我。”
三人点头,玄冥神功,是江湖上人人都想得到,却又得不到的绝顶武功秘籍,能将玄冥神功授予杨孟祁,想必那人定不简单。
“那范离脚筋是怎么挑断的?”傅花隐又提出疑问,范离与两个小孩一战,应该还不至于挑断脚筋。
“是这样,那两个小孩放话。”杨孟祁顿了顿:“若范离敢再偷,便挑断他的脚筋,若屡次死性不改,依次挑断另一条脚筋,手筋,再者,砍去双手,双脚……”
杨孟祁不再说下去,很明显听的两人也感受到了这般残忍,想到萧月那迷人的笑,怎会这般狠毒?
“范离被挑断了脚筋,说明他又去偷了东西。”南宫澈点开重点:“他又偷了什么?”
杨孟祁看向傅花隐,“偷的东西,方才已被侠医收入了怀中,想来那两小孩来过这儿。”
傅花隐点头。
一切,已明了。
那两个小孩挑断范离脚筋,从他身上搜到范离偷到的圣女令,又探知傅花隐与璃月教人有来往,便将令牌作为礼物送给他。
一切,很合理,但傅花隐又想不明白。
那两个小孩,是好人做好事,还是纯粹玩?
可这玩的代价,未免太大了。
“难怪宁水瑶要来倚海城,圣女令牌被偷,她不知道该怎么着急。”傅花隐摇首,轻叹。
江湖,迟早要被那年轻人代替,只是,是不是太年轻了点?
南宫澈似想起了什么,问:“那两个小孩一旦下战书,是不是必有要求?”
“应该如此。”杨孟祁深沉一答,还未弄明白意思。
只见南宫澈身影闪过,跑到南宫明床榻边,目色阴冷:“说,你和他赌了什么?”
南宫明面红耳赤,嘴唇儒动,却只憋出几个字:“大伯……没、没什么。”
“你说谎瞒不过我的眼睛。”南宫澈脸色阴沉,眸光紧盯着他。
南宫明全身发热,撇过绯红的脸,不让南宫澈看见:“他……他说……”
咬牙,南宫明似得到勇气般快速倾吐而出:“他说我输了,就要追他妹妹!”
“你喜欢她?”南宫澈恢复了点脸色。
南宫明一愣,喜欢?
这个……应该不算吧。
萧羽那个小子比武前曾说,他妹妹似乎对他很感兴趣,萧月从来不会轻易问别人的名字,所以,赌注就成了这个。
总之,他就是输了嘛,又不是故意输的……
杨孟祁与傅花隐早已笑抽,萧羽这次下的赌注还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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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孟祁与南宫澈在此住下,因为,客栈已挤满。
这天,小院又来了一个人,似乎脸色也不是很好。
开口便问:“听说,那两个小孩来过这儿?”
傅花隐征了征,点头,然后又是一笑:“那两个小孩该不会也惹了你莐堂主?他们不会是叫你一声莐爷爷,你就生气了?”
“你怎么知道?”安晨挑了挑眉色。
“按常理推论嘛。”傅花隐笑了笑。
此时的莐谙确实还没有一副爷爷像,四十又五的年纪,若换做是别人,早儿孙满堂,可惜他仍是孤身一人,却依旧不减他的潇洒。
叫他一声爷爷似乎也没错,看,他傅花隐都被人叫叔叔了。
莐谙坐下,脸上无光,叹了气:“他们独闯幽冥楼,拿走了我的东西,我追着线索才知道他们来过这儿。”
傅花隐来了兴趣:“他们两个怎也做上了小偷,他们偷的必定是莐堂主最重要的东西,莫非是幽冥令?”
莐谙摇首,一阵叹气:“是碧血曼陀罗。”
“什么?”傅花隐暴起,脸上甚是惊讶:“你居然养了碧血曼陀罗?”
“很惊讶?”莐谙倒是一脸平静,幽冥楼最著名的是曼陀罗,他只不过养了一株比较独特的曼陀罗,仅此而已。
傅花隐恢复脸色,拢了拢衣饰:“碧血曼陀罗每月圆之时需要活人鲜血浇灌,你杀了多少人才养活了它?”
“杀人?”莐谙轻笑了笑:“侠医怕是弄错了,幽冥楼不是杀手组织,至于活人鲜血,有办法得到便是。”
“好,那先不谈这个,离月圆之日还有五天,你打算怎么追傅隐也开始担忧,为那株曼陀罗担忧:“他们两个行踪不定,而月圆之日也是寒冰烈火重出江湖的日子……”
“那天晚上,那两个小孩必定出现。”莐谙目光笃定。
“恕我冒昧问一句。”傅花隐沉了沉脸色:“碧血曼陀罗,莐堂主养了多久?”
“五年。”只两字,不紧不慢吐出。
五年?
那得多少人的鲜血,那是鲜血啊,若不是他傅花隐不干这种缺德事,他也会养一株,行医之人,最是对花花草草自是感兴趣,比起冰凝仙草,他更喜爱碧血曼陀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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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又过去了。
暮色沉重,月影惶惶。
众人心事重重,坐在正房,望望众人,品茶,望望众人,又品茶,只有重复的两个动作。
众人包括,傅花隐,南宫澈,杨孟祁,莐谙,独孤决与络仙儿,还有刚到的宁水媱。
原因,只为一个。
号令死士的沧溟阙,被盗。
沧溟阙用一千士兵看管,藏于洛州大将军府的秘密阁楼,每日每夜都是重兵把手,连一只苍蝇都很难飞进去。
而就在一天前,被盗。
只能说明,盗沧溟阙者,并非简单的人。
但众人担心的是,一旦图谋不轨的人拿到沧溟阙,号令那批死士,不管对朝廷亦或是江湖,都大大不利。
这是南宫澈与杨孟祁最担心的地方。
房门,破开。
龙剑桭一身轻装进入,一一扫过众人,目光落在南宫澈身上。
“可有消息?”独孤决率先问。
龙剑桭摇头:“搜遍了整个海城,没有任何消息。”
“连朝廷这么多人都找不到。”宁水媱面漏疑色:“莫非那两个小孩,人间蒸发了?”
众人怀疑沧溟阙,与萧羽萧月有关,最近两人是出名了,不得不让人怀疑。
更重要的是,没人知道那两小孩的身份。
寒冰烈火重出江湖,沧溟阙被盗,诡异的两个小孩,一连串的事情,都让人匪夷所思。
只是,两个小孩,会有什么作为?
“我觉得……”傅花隐开口,一一扫过众人:“不像是萧羽萧月做的。”
隐隐的感觉,与萧月萧羽相处不过几天,他们有时虽放任,但沉着稳重,于事孰轻孰重,这等大事,又怎会做?
“我虽然没见过他们,但是,他们可以惹起你们这么多人,他们的身份定然不简单。”络仙儿顿了顿,眼神焦虑:“何况若是依依跟着他们去了,我怕凶多吉少。”
独孤依,已失踪三天,犹如那两个小孩一样,不见踪影。
独孤决紧握着仙儿的手,示意她不要太担心。
众人再一次陷入沉默,还是沉默。
突然,银铃般的笑声,一声声传入,似是轻笑,似是放任,又像女子那般沉吟而笑。
而这笑声,当中很多人很熟悉,不是萧月又是谁?
众人寻声出屋。
而此刻的萧月萧羽端坐在屋顶上,轻然的望着众人,手中轻轻的拿捏着小酒壶,轻缓戏弄。
这无疑在众人脸上狠狠砸了一下。
一直要找的人,居然就在眼前,居然在小院屋顶,居然所有人都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