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是一个人,倚着墙壁,低沉着眼眸,像是在等人似的。
不,那人的确是在等人。
嗯,是萧南翌。
他占领了整条道路,并不是没有人走这条,而是他挡住了所有人不允许他们走,以他魔教少主的身份,阻碍那些人不成问题。
傅花隐很识趣,接下来,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他没有必要去插和,不会在两人面前碍眼,傅花隐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出了洞口,朝‘侠道’走去。
她停了停,知道傅花隐已抽身离去。
那她呢?继续这么站着?还是跟随傅花隐一起走算了?
面对他,她找不到感觉,她想逃离,她怕自己再呆站着,会不冷静,会不理智,会失控。
她转身想走,后面随同响起了凉飕飕的声音。
“单黎夜,你就这么不想见我?”
她凝了凝音:“你说我绝情,我当然不能辜负了这两个字。”
脚步依旧从容踏出,一阵疾风闪过,打在她后背,凉凉的,她出手比他快,双掌成勾,打向他锁向她肩甲的手腕。
他眯了眯眼睛,似乎没有想到,她这个人很好强,想留下她,只有比她更强,所以,武力,是避免不了的。
可惜现在,她打不过他。
她冷静了一瞬,一看之下,双手已被他钳制得死死的,整个身体,被他按在墙边,她动弹不得。
她冷冷的盯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回答我一个问题,若我满意,我会考虑放开你。”
“我凭什么要回答你?”
“剑山赌约,你欠我一件事,还有,你说过答应我三件事,到现今你只完成了一件,我想你不会失信,连一个问题都不敢回答。”
她咬了咬唇皮,她以为她真的与他断绝了关系,悉数起来,居然还有那么多的牵扯,剪不断,理还乱。
她偏首:“你问。”
他靠近她,用自己宽厚的身体禁锢住她,缭绕的气息,呼在她耳畔:“你的孩子,是谁的?”
她身体僵硬着,她能感受到他的手游移,从上而下,停留在她小腹之处。
隔着衣衫,她能感觉到,他手覆在她小腹处的冰冷程度,几乎可以将她冻结。
她试图拿开他的手,可是没用,她怕他下一秒,会把这条小生命给扼杀他绝对可以做到。
“回答我!”他的声音冷厉,锁着她肩甲的手,紧了,耳边是他的冷笑:“是南宫澈的?”
她紧紧抿着唇,连闷哼都不出,她该回答什么,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是,他不会给她留任何情面,甚至会杀了这个孩子。
不是,却又说不出口。
他满意,让他满意的回答是哪一个?
只怕无论她回答什么,都不会让他满意而放开她。
她又该怎么办?
嗯,他很生气,浓浓的怒意蔓延在狭小的空间,她怎能不感受得到,她选择不说话,或许更好。
冷笑弥漫的声音,很细微,细碎的动作之下,他扯出系在他腰间的一个酒壶,放到她身上,酒壶还残留一丝温暖的意蕴。
头顶,还有他不咸不淡没有情绪的话:“喝了它。”
看着酒壶,她征凝了许久,又看着他。
“怎么,你还想要我喂?”有些冷嘲热讽的笑音,他的眼睛有些炙热,紧紧的锁着她,似乎是在想要看穿什么。
她捧着酒壶,慢慢的揭开了壶盖,一股气味扑鼻而来,她瞬既拧了眉,她知道,这不是玉莲花茶。
“这是什么?”她抬头问,不轻不淡。
“药。”他惜字如金,旋放在她肩上的手移离,移到她身上某一处穴位的之后,冷冷清清的补上几字:“落胎的。”
单黎夜猛的惊醒,瞳孔微微睁大。
她第一反应是想推开他,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喝,可他点了她穴道,她整个身体,却已然动不了。
她的反应,只是心里凉了一截,冷了。
他点了她的穴道,喝不喝药的权利在他手中。
她开不了口。
只能看着他夺过酒壶,然后仰头喝下,把药送到她嘴边,他狠狠的撬开她的贝齿,一点点的送入。
不要,她不喝!
不是二选一,是三选二,还有一个选择,如果她没了孩子,她还可以活,青梅可以活。
三个人,他选两个,他不要孩子。
他怎么可以不要。
可是不能。
孩子是一条生命,是无辜的。
她和他的孩子。
他们第一次就有了,这是送给她和他的礼物,他不可以,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他认为这不是他的孩子,就可以这么绝情杀了它吗?
她绝情?
他萧南翌才更绝情,他可以亲手送了一条生命给她,还未等它成形,她却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亲手扼杀它。
南宫澈说萧南翌会亲手杀了这个孩子,是真的,而傅花隐也同意,所以把她带来这条路,把她丢给萧南翌,既然孩子是萧南翌的,由他决定生死,比其他任何人做的决定都好。
这一切,算的真好。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可以这么狠心。
她会恨他的,一辈子。
黑乎乎的药汁,进入了她口中,没有反抗的能力,吞噬而下,看着这种药流过她体内,无情的抹杀一个生命。
这是个特别的喂药方式,也很无情。
药已喂下,一滴不剩。
他仍旧贪念的在她唇齿间缭绕,他不是没有用过这种方式喂过她药,在她身中玉肌丸毒的时候,他喂她药弄的她衣服上到处都是药汁,她甚至还会回应他,调侃他一句‘萧大少主,你弄脏我的衣衫’。
现今,她已经麻木了。
是该说他喂药的技巧又增进了,一滴都不曾遗漏,可她对他的吻没有任何感觉了,他在她身上停留的每一秒,都让她觉得很罪恶。
很快就会有一个小生命在她体内,慢慢的,一点一滴的,离开她。
这一刻,让她充满了罪恶感,恨自己没有能力,恨自己太心软,恨自己没有保护好该护着的东西。
轻轻咬上她唇瓣,贪婪了很久,他才放开她,喂完药之后他顺带解开了她的穴道,只是她一直没有动,像个木偶一般的人,低沉的眼皮半开半阖,盯着地面,不开口不说话,连反抗都不想。
药都喝完了,她反抗还有意义吗?
“阿黎。”他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心疼,伸手去碰她的脸庞。
“你滚。”冷冷清清的声音,她厌恶的拍开他的手,头偏移了一寸,没有让他碰到。
她加重了语气:“我不想再见到你,再也不想,一点都不想,你走开!”
他征楞了许久,伸出的手,还是收回了。
她没有任何留情的推开他,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一个人摸着墙壁,一步又一步慢慢的往回走,步履很沉重。
她在想她该怎么走?
她进陵墓本就是为清风凝香丸,为他母亲,现在好了,他不用再为难,萧天寒会有能力拿到的,而她也不用等死了,也不用继续进陵墓做什么事。
这结局,该有多好。
可是,她突然心很痛。
可是,她恨他。
真的很恨。
她以为他不会那样做的,可是他真的做了,做的不留痕迹,不带一点情感,那么心狠手辣。
南宫澈,傅花隐,萧南翌,他们早就商量好了是不是,早就商量好要拿掉她的孩子,为了她活,让她放弃另一个生命。
怎么可以……
一阵恶心感从喉咙尖涌上,她用手捂住了嘴巴,一阵干呕,小腹处隐隐传来痛感,疼得她没有一点力气,不得不蹲下身体,死死地护着小腹。
难道孩子要流掉了吗?
不要,不要……
“阿黎。”
听到她的疼痛的抽吸声,他回过身,一个箭步飞过,想拿起她的手,为她稳住乱冲的真息。
她却抽离开他的手,尽量的远离他,他却是一点点靠近她。
“萧南翌,你走开。”
“阿黎。”
他任由她无力的捶打,硬是没有移动半步,她即便真的想杀了他,他也会受着。
此刻,他只想把她搂在怀里。
“是你的,是你的,为什么你不要它,你告诉我为什么?”她的声音,轻怜哽咽,苍弱无力,悲恸怜悯,像个柔弱的人,静静靠在他怀里,紧紧拽着他的衣袖,企图想抓住什么。
她或许该失控的质问他的,可她提不起力吼那么大的声音,连说句话都觉得有气没气,也没有想跟他发脾气的情绪。
她此刻很冷静,即便他发觉她一直在颤抖。
“我没有不要他。”他搂得她更紧,低沉的嗓音散开在她耳畔:“我给你喝的,是安胎药。”
不是落胎。
她那么看重这个孩子,他又怎么可能真的忍心扼杀。
她不舍,他更不舍。
这是他和她的第一个孩子,是一种美好,他再狠心也不会去破坏这种美好,其实他真的很高兴,他和她竟然还会有孩子,他做梦都想不到的。
他可以做父亲了。
她决意要这个孩子,他也要。
“你说的,是真的?”她抬起头,恍恍惚惚,怔怔的看着他,似乎不太相信刚才只是一场噩梦。
“当然是真的,傅花隐嘱托调配给我的安胎药,你不相信他,总该相信我,若他胆敢在药里做手脚,我一定杀了他。”他捧过她的脸,额头触碰着她的额,呼吸若即若离。
即便他是真的不相信傅花隐,还让无隐验了药,不然,他怎么敢给她喝下去。
傅花隐待她,也很好。
至少傅花隐比南宫澈清楚,她有多么希望这个孩子可以安全落下,若让傅花隐三选二,他会保她们母子安全,一个青梅的生死,傅花隐又怎会在意。
傅花隐的眼里,只有她。
“你为什么要骗我?”
“不骗你,又怎么知道你有多么在意这个孩子,阿黎,这是我们的孩子。”他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是的,我们的。
他一直都知道。
“萧南翌,你真的是个混蛋。”
除了骂他,她实在找不到词来说他,骂两句,至少她心里舒服,不然她真的以为那是落胎药,她会真的对他崩溃。
她靠在他臂弯内,扯了扯他的衣衫:“……我还以为你真的会相信南宫澈的话,认为这是他的……你会杀了这一条小生命……甚至包括我。”
“那你以为,南宫澈说了什么我就得信?”他沉允了嗓音:“他想借此激怒我,还没那么容易。”
“可你确实生气了,不然你也不会拿剑指着我。”她皱了皱眉,仿佛方才在林子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我不是被他激怒的。”他反驳,低头吻住她的唇,嗓音沉沉:“我气的是你,他吻你,你不反抗。”
是吗?
南宫澈那吻,还不算吻,只是擦到她的嘴唇边。
而她没有反抗,是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超乎她的意料,脑子里在飞快的计算着,他是不是已经误会了,如果误会的话,对那时的她来说更好,那一瞬她想了很多,聪明人想事情总是很深入,可以忘了身边还有什么,完全像个机器人似的计算很多,她哪还管什么吻。
可那个吻,她还没有做到现在这般投入专心的境地……
吻声落,因为她忽然艰难的喘息,抽不上气来,她无奈的笑了笑,似乎她也不是故意要在这个时候煞风景。
要不然,再继续?
他却反手握着她的手,似乎像是在传输什么,她凝了凝眉,想抽离开,可他抓的紧:“我又没有受伤,你给我度真气做什么?”
何况,他的内息……
“刚刚你那么痛,可能是你心里不舒畅动了胎气,我得为你疏通血脉,放心,这种为你调息运气的方法是无隐前辈教的,你体内的那股劲气不会反噬你,也不会抵触我。”
她知道的,她深厚的内力本就是无月传给她的,属于她的本身就少,内力这个东西,不是说有就有一朝一夕可以练成,也不是练的越多也就越强大,如果是浑成天然,只修炼一种正宗的心法,那便另当别论。
只怪无月的功力太厚,混杂了很多门派的心法内力,传给她的时候,她几乎被那些冲撞的内力扯得撕心裂肺,拥有别人的内力很简单,用一种传功法就给传给另一个人,可是能运用别人的功力做到不走火入魔却是很难。
武学上,有很多这样的例子,得到吸入别人的功力,哪一个不是到最后控制不住体内多股劲气的冲撞,练得走火入魔。
这七年,她一直也在潜心修炼,提升身体内某一道劲气,用它来压制其它的,她一直小心翼翼的避免入魔那一步。
可她至今都没有把握能把这混杂的内力使用得行云流水般,只要她一受伤,那些混杂的劲气就会乱窜,更别说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还能接收别人的,除非别人的功力能先把那些乱窜的劲气镇压住,否则最后只会反噬她自己的身体。
可天下,还有这么功力深厚能镇压住她体内那些劲气的人吗?
萧南翌的内力,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淳厚了?
她此刻有些柔弱,有气无力的躺在他身上,似乎有了这个孩子后,她一时好一时快坏,好的时候像个没事人一样,不好的时候,连说句话,抬个手都成问题。
他的声音弥漫在她耳畔:“别想太多,集中精神。”
她轻声应了,任由他传过来的一股暖流流遍她体内,滋润着心肺,力气,也慢慢的恢复了几成。
他抽了气息,微微吐纳,又将她深搂入怀里,笑着说道:“你知道吗?以前无影也像这般为无月镇压过他体内的真气,无月体内的真气,对别人都是抵触,唯独对无影纯厚的气息却很是摄取,恨不得把对方的内力都给吸过来,可是却又只能吸取一点。”
“这么说来,无影前辈早将所有功力授予你了?”她知道他曾是幽冥楼主,有过幽冥令,那是无影前辈生前赠与他的,死前竟还将自己一生的功力都传给了他。
无影,很信任他。
他点了头,默认。
“可是这种方法,会一次次的吸取你的真气,化作我自己的,这样,你会很吃亏的,白白的将自己的功力送了我。”她低沉着声音。
前几次,都是例子。
他看着她:“无影她没有后悔过。”
所以,他也不会。
她没有理由来反驳无影做的对不对,从旁观的角度看,无影为了一个情字的确可以做很多,而且在旁人看来,那是理所应当,即便无月爱的人不是她。
可是现在是她身临其境,她无法做到平心静气的去吸收他的内力,即便是为她,她也会觉得自己背负了深深的罪恶,她在用这种方法伤害他,他却自愿。
她忽然想起什么,紧拧了眉:“清风凝香丸……”
她怎么忘了这个,是一到他面前,就可以把最重要的事情忘了吗?她进陵墓,对他狠心,本就是想要让他全心全意为青梅夺丹丸。
可现在,事情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和他似乎已经又和好如初了,即便是没有原因般的双方置气,没有原因又和好,中间连一句对不起原谅都没有出现过,就这么再次好了。
可一颗丹丸,他又要怎么选?
在她额头上擦唇而过,他低头,严肃又认真:“这件事交给我,我不会让你等死,也不会让我母亲一直沉睡,阿黎,相信我。”
他有他自己的想法。
她是他的女人,她的事情他若不能做到完美,不能护卫她周全,那他这个男人,还有什么用?
他只希望,她能相信他做的选择,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