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累了,软软倒在他肩头,享受着来之不易的这一刻小憩。
她只是冷笑着:“是不是只有我快要死了,才能让你出现?”
其余的时候,他可以不闻不问,做一个透明人一般,甚至可以把她当空气,她什么都不是,是不是每个人在得到自己要的东西了之后,便很快又可以弃之如履?
他也是这样一个人吗?
想要的时候,千方百计,不要了,想怎么丢便怎么丢。
她悄然抬起眸子,凝着他的脸庞:“萧南翌。”
她能清楚的感受到那双紧搂着她的手,紧绷着,他也在怕,也在颤抖。
甚至被关在石室的时候,他每时每刻想的都是她,六月临行前冒着被萧天寒处罚的危险,给了他解开锁链的钥匙。
他从石室地牢逃出来,他第一时间找她。
他知道她所有的一切,做过的一切,因为江湖上传她的谣言太多,他甚至能轻而易举的找到她,知道她发了梅花贴给于洪,他便从那时起,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隐藏自己的踪迹,也没有现身。
他也得知了秦楚潇的死讯,明白她能如此怒到要报仇杀人的原因,从皇宫到肃杀宫,再是她又邀帖与蓝渲沫决斗,再是听雨庄,他一直在不远处,她兴许发现他了,兴许没有。
即便是在听雨庄,他看着她对另一个陌生的男人如此好,他只能自嘲。
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该用怎样的心情面对她。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无数个对她解释的借口,甚至,对着她远去的背影一遍遍的说,对不起,阿黎。
可到底还是抵不过她在湖心小筑的一句,她这人从不欠人情。
她用自己的身体交换,只因为她不想欠他的情,除此,没有任何的感情,他甚至觉得,那一夜的缠绵,不过是黄粱一梦。
梦醒了,人散了。
萧天寒让他得到她一次了,可是得到之后,他却不知该怎么对她,该用什么样的感情对她,她会不会认为,他在骗她?
骗她的人,骗她的身体,骗她的心。
可他还是忍不住出来,在她陷入生命绝境的时候。
“阿黎。”
便是这一声,酥软了她强硬的心。
独孤决看着凌空的两人,两人之下被制得稳稳贴贴的紫蛇,再看已被白衫男子破开的阵法,再看周围滚滚人潮,叹息了口气,这个横空出来破解阵法,制服紫蛇,又与她同着白衫的男子。
是魔教少主——萧南翌。
看来,传闻也并不全是假的,至少白衣雪刹女与魔教少主这一条,带着点真实,一个魔头,一个妖女,已经是绝配了,若这两人在一起联手,太祸害苍生。
而紫蛇头顶上的两人,久别重逢,除了看着对方,又没了语言。
远处的他人自然也不知道上头两人在做什么,又说了什么,但看得很清楚的是,两人的动作,甚是亲密。
单黎夜稍稍别移了视线,看向下方,这才清楚的瞧见,下方黑漆漆的都是一片人头,再看身边的萧南翌一直都是单手搂着她的姿势,身体忽的僵立起来,她直觉想逃离。
他锁的紧,又挣脱不开。
萧南翌顺势看向下方,确实来了不少人,几乎都跟她有着关系,不管是来报仇的小门小派,还是来跟她聊聊交情的幽冥楼与璃月教,因她送给莫颜锦的一张梅花拜帖,都聚集在这儿看热闹,起初因被困阵中看不到阵外人,他现今一看,这儿人头太多。
但最让他刮目远望的人,名叫杨孟祁。
此时的杨孟祁也同样看着上方的萧南翌,轻然苦笑,谁说他跟萧南翌像,他实在看不出来,有哪一个地方像?
面容吗?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清冷,一个是活在底下如今只剩下满脸写着报仇二字的冰冷。
身份吗?
一个是满手沾满着鲜血享受着尊贵傲视一切的魔教少主,一个如今已成为听雨庄庄主,却还是要看白道人脸色行事,连报仇二字都必须忍。
性情?
一个心机够重,一个心机单纯。
实在,不像。
杨孟祁所有的动作与表情,单黎夜都看在眼里。
莐谙也微微看向杨孟祁,看来这一个,是来找她报仇的,杨百里之死,杨孟祁定是算在了她头上,只不过他现今处于情与仇的挣扎之中,脸上除了写了隐忍二字,几乎看不出要报仇的恨意。
萧南翌看向微微偏头的她,不自觉的锁紧了她的腰间,她的身体再度僵硬,被迫对上他沉沉的目光。
他刚好说完一句话,含着淡淡的笑意,荡开在唇边:“我想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永远是,好不好?”
不管下面有多少喜欢她的男人,她是他的,别人休想夺走。
他说,他想。
语气有些她难以想象的轻柔。
不是形同他要怎样一般的命令,似乎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她想怎样,他便怎样,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而他还是如同以往,只是嘴上说说征求意见,行动起来,却还是有一种雷厉风行的态度。
她微微怔了征。
唇齿边已润湿一片,他贴着她的身子,沉允的吻落在她唇上,似是还不够,想深入探索,已然把下面所有的人当成透明的空气。
下面的人,也深吸了一口凉气。
这两人未免也太……
看着下方人惊讶的面孔表情,他很满意的收回这个浅吻,方离开一尺远,她又重新拉回他。
这一次,换她主动。
不同与他的温柔与蜜意,她的更狂一些,毫不怜惜吻上他,撕咬他的嘴皮,深入里面,毫无顾忌咬破了他的舌头,淡淡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被吮吸入她口中。
他微微皱起眉,她已松开了他,擦去了嘴角的血迹,看着下面的一群人,唇边是冷笑:“下次萧大少主若是想演戏,大可以提前告诉我,我一定很好配合!”
他同样抬手擦着唇边点点红色,不怒反笑:“那好,我还想在做一次,你要配合吗?”
她也笑:“好。”
身体再度期身而上,看上去仍旧是她主动的索吻,却没了之前的狂乱章法,一遍又一遍的允吻****着方才被她咬破的地方,轻轻的擦过,带着抚慰与心疼。
良久,吻声落。
她看着他,拂过他的唇,有些难以适应的温柔:“疼不疼?”
他笑:“你再多吻几遍,我就不疼了。”
她一下又恢复了以往对他的本性,轻轻淡淡的:“那你疼着吧。”
她的吻,也是需要代价的,怎能让他轻易得到。
他淡淡一眼扫过下面的人:“这里人太多,我们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再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又一次没征求她意见,一手揽过她,足尖轻踏着紫蛇,平稳的降落于地面。
依旧不管后面那一大堆的人,他和她想要离开,哪知才踏出一步,后面已传来挑衅性的磁性声音。
“你就想这么容易走掉?”
看热闹的心性将众人从方才两人的缠绵中拉回,看着说话的那人——红紫衣少年,独孤决。
萧南翌看着她,很明显,这句带着挑衅的话,是对她说的。
独孤决的任务是对付她,她若这么容易走了,岂不是说明独孤决办事不力,或者,跟本没能力。
她回头,朝着独孤决盈盈一笑,淡淡的嗓音出口:“不然,独孤少侠还想怎样?”
她自是知道独孤决不太喜单王爷这称呼,这才改了一个对他合情合理的称呼,哪知这一叫唤,独孤决面容上明显写着讶异二字。
他不是没听多少侠二字,大多是别人在他眼前求饶才迫不得已唤的名称,如今在她口中轻轻松松般说出,他也是稍稍惊了一点。
他独孤决在江湖中的名气,她也并不是不知道,只不过在别人口中传的不雅了点,更凶残了点。
独孤决好赢,只要是有他的决战,他不能允许别人更胜他一筹,现在,她破了他的底线,更何况——
“你杀了我的紫蛇。”
她微微一怔,瞧向那条还在空中活着乱舞的紫蛇:“是又怎样,我若不杀它,难道独孤少侠要我等着它来杀我不成,何况,还有一条活着。”
两条紫蛇,一雌一雄,她杀的是雄蛇,还活着的,是雌蛇。
独孤决冷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紫蛇一旦配对,便是生死相依,雄蛇已死,你认为那条雌蛇还会独活?”
话音落,众人静静的瞧着身前的一幕,震惊与讶异。
那条雌蛇,萎靡着身子,一点点蜷缩在那条雄蛇旁边,她似乎能清楚的看到那双带着点紫色的双瞳,正炯炯有神的盯着她。
不是因她杀了雄蛇而怨恨,也不是想要为谁报仇而愤懑,它只是静静的蜷缩着,看着她,慢慢的,阖上了紫色的眼皮,安静的沉睡过去。
它选择已最安静的方式离开,所谓生死相依。
这一刻,黄昏落日初好。
本该是伤感悲愁的情景,她却轻轻的含笑,不是嘲笑,也不是嘲弄,只不过如果换做是以前的她,说不定她也会选择用这种方式。
少了另一半,以后又怎么过的安好?
但是现在,她只是觉得,那条雌蛇真的挺傻,真的值得用生命去爱吗?
她摇了摇头,淡淡的落下一句:“还有一条,在雌蛇腹中。”
独孤决愣了足有好几秒,雌蛇什么情况他当然知道,他不是好奇她怎会知道雌蛇腹中还有一条,他只是愤懑。
她是要他把那么一个小蛇蛋培养成一条巨大紫蛇吗?
难道她不知道如果照顾得稍有不慎,蛇还没出蛋壳就可能丧命吗?
她不知道,即便他把照顾得紫蛇能平安降落,认的主子也不一定是他独孤决吗?
她真的——是在整他独孤决!
瞧着独孤决复杂变化的神情,她也算是隐约猜到了,养一条紫蛇,也不算是想象中的简单容易。
但眼下的情况,还有别的办法吗?
他若想与她动手,为这紫蛇报仇,她定会奉陪到底。
良久,独孤决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栽在你手上,算我认了。”
她抬起如常般的笑容:“那还得多谢独孤少侠抬举。”末了,她又稍有严肃:“你本是来杀我的,若是我这般容易走了,那你师父老人家欠莫颜锦他爹的恩情,岂不是依旧没有还?”
看着她凝肃的表情,独孤决忽的笑了:“你想太多了。”
“我可从没答应过莫颜锦要来取你的命,答应他的是我师父他老人家,不过要等我师父他老人家现身来杀你,只怕到时候,莫颜锦那老狐狸早不知道在哪儿被人杀了。”独孤决忽的瞧着她,狡黠的笑了:“师父他老人家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我不要惹你,不过我觉得这么一个有趣的人,不惹一下,实在太可惜了些。”
从在丹阳城见她第一眼起,便觉得她有趣,他坐在马车内,她那次对他微微的一笑,挥之不去。
单黎夜失笑,只怕是独孤忘我知道莫颜锦要杀的人是她,所以特意给莫颜锦摆了一道,让独孤决替他出场,而他却是隐藏与江湖之中,或许此刻的独孤忘我正咬着叫花鸡,吃着好酒,听着那些人杂人谈论着莫焰帮发生的事。
而独孤决也真的只是想试试她,在最后看到她将要被紫蛇吞入腹中时,还是想上前阻止,却没料到她错杀了他的紫蛇。
她微微移步扫过众人一眼,似乎也没什么要说的,身旁人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错开在所有人的视线中,消失在茫茫深山林中。
莐谙瞧着那离开的两人,叹息着。
他不知道在她心中谁的分量最重,但他这次也算是已经看清了萧南翌的为人,在萧南翌心中,她最重要。
整整一个月多,她去过的地方,萧南翌都跟去过,却只不过是默默的跟着她,守在她旁边。
在为杨孟祁疗伤那晚,萧南翌是跟着袭紫陌进入密道的,只不过他一直藏身于密室未现身,袭紫陌的仓皇离开不是因为受了重伤,而是早在密室中便看到了他的身影,心知一个单黎夜便难以对付,若再加一个魔教少主,若不离开,她袭紫陌岂不是要葬身于此?
袭紫陌离开了,他却没有,只是静静的看着那倒在床榻上的两人,看着她为了杨孟祁伤害自己的身体,拼命的去救他。
她与杨孟祁本该是陌生人,她也不欠杨孟祁任何东西,她却可以为一个杨孟祁做到这般,暗处的他,只能自嘲一笑。
那刻着‘黎’字的铜钱坠子,是他的。
他看中了一支竹萧,便也想在这竹萧的铜钱坠子上刻一个字,只是等到他回来拿时,那支竹萧被她相中拿走,不知道是她看中了那竹萧,还是那铜钱上的字。
只是,他一直不肯现身。
而她今日险些丧命,萧南翌是在乎她生死的。
莐谙叹息,这一个月多,她发了三张梅花贴,于洪蓝渲沫还有杨百里,而这三人,也已都死于非命,她这妖女的称号,除非她自己找证据澄清,否则她洗脱不了杀人罪,那些门派弟子,又见她如仇人。
只怕以她的心傲之气,是不会再向任何江湖人解释,即便被冤枉,这杀人之罪,她也只会一句‘认为是我杀的,就是吧,天下无论哪一个人死了,都是我单黎夜做的。’
宁水琊挨着莐谙,他与莐谙近段时间谈得来,幽冥楼与璃月教虽然一直是敌对的关系,但在某一段时间,也是可以改善改善。
这样想着,宁水琊稍稍偏头,双眸骤时眯了起来,晃了晃脑袋,再看时,双眼呈现出一片迷茫。
方才,他是看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龙若灵是吗?
饶了一圈,脑子猛地惊醒过来,是七月。
等再看时,哪还有七月的影子,她上次在听雨庄要他查探七月的消息,他可是动用了全部的力量,却连七月的一丝影子都没找到,魔教那边也是束手无策,难不成是他想要七月的消息想的太疯了,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可能是幻觉,可他还隐约的看到七月旁边多余的一片衣角,多余的一个人,似乎,是易沐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