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栓在镇上开了家饭店,店名就叫“上一当酒家”。你别说,饭店一开张,生意十二分的兴隆,每天饭店门前车水马龙,熙来攘往,就餐者五花八门,啥鸟儿都有。王老栓站在门口跟日本人似的,对着来来往往的客人点头哈腰,笑得如同弥勒佛。半年时间不到,王老栓就像着了霜的秋虫,蔫蔫的--欠账的太多,导致饭店资金周转困难。王老栓没多考虑,便揣着账本去讨账。欠账还钱,天经地义,没有什么。
王老栓首先来到乡工商所。所长见他去了,脸色就暗下来,说王老板是来交税的?王老板身子微微一抖,目光软下来,甜着脸说,俺是来取钱的。所长皱了下眉,说什么钱?王老栓惨淡一笑,说咱所里的领导们不是在俺那儿吃过几次饭?所长就硬硬地说,今年的税给你免了,前半年也不再收取其他费用了。王老栓见没有商量的余地,只好涩笑着点点头,心说只要你们不乱收费,这样也行。
王老栓随后赶到乡计生办。乡计生办主任很热情,又是端水又是递烟。王老栓受宠若惊之余,就涎着脸说,如今饭店转不开圈了,咱单位挂的账差不多有万把块,能不能给结了?主任点头说好好好,我想想办法。王老栓得了这话,老脸上才抹了一丝喜色,心里头像电熨斗熨过一样,迭声说着谢谢。主任沉思片刻,冷不丁说你有几个孩子?王老栓愣了一下,不理解主任的意思,说两个,一个男娃一个女娃。嘿,当年我交了好几千呢。主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咱乡一个生育指标一万二,我给你一个,你再转让出去,还能净赚两千。王老栓的眼神立刻淡下来,苦着脸,无言以对。
王老栓又来到乡派出所。所长明白王老栓的来意后,盯着他认真审视一番,寒着脸,说你真敢来呀,给我拷上。没等王老栓明白怎么回事,就有一民警用手铐把他扣在了暖气管上。所长说了一件事,惊得王老栓一脸的惶恐。所长拿眼睛恶恶地看着王老栓,说有人举报你嫖娼!王老栓急赤白脸地分辩道,俺没干那事,俺没干那事。所长的脸就扭曲着笑了笑,说咋能证明你没干那事?王老栓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刚才拷他那个民警摆弄着手中的电棒,火辣辣地说,再不老实,就收拾你。所长阴阳怪气地说,别胡来,王老板也不是外人,请我们撮了好几顿呢。王老板恍然明白了症结所在,懊悔不迭,就脸上挤出笑,解释说,是这样,俺今天来主要是想领导们到咱那小店指导指导工作。所长与那位民警对视一眼,说误会误会,快把手铐打开。说着就过去拍了拍王老栓的肩膀,说王老板请放心做生意了,没人敢找你的碴。既然王老板这么客气,今晚儿我和弟兄们就过去。如此这般,王老栓不得不双手抱拳,作揖不迭。王老板出了派出所大门,不由长叹一声,随手就把乡派出所的几张欠条给撕了。他在镇上没有熟人,说一句到家的话,连一只熟悉的苍蝇都没有,乡派出所得罪不起啊。
欠账的还有乡木工厂。木工厂的厂长看到王老栓进门,就举着一张向日葵似的脸,颠颠地迎上前去,使劲攥着他的手,热乎得像孵小鸡的温箱,烘得他面红耳赤。不待王老栓开口,厂长就一脸歉意地说,真对不起,我们欠你几千块钱的饭账呢。王老栓听起来暖洋洋的,心里怪舒服。随后,厂长的脸色跌下来,为难地说,我们厂财务账上也没有钱,折合成产品给你怎么样?你现在不用将来肯定要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王老弟你意下如何?王老板想了想,说可以,让俺先看看东西。厂长说都是优质材料打就,质量绝对可靠。说罢将王老栓带到了一个成品仓库。
待王老栓看清仓库里的产品,霎时惊了脸,心也灰了,差点晕过去--仓库里堆放的全是白花花没上油漆的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