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于利兹莫公爵到底觉得中意吗?”
夫琳见问,不免略显诧异地望着他。“对他中意吗?你说这句是什么意思?”
察理耸了耸肩膀。“我想确认一下,至于他的爱你,那是无所置疑的。”
夫琳当即又卖起乖来,将她手里的扇子迅速一开一合,用她的右手食指数着扇骨。
“唔,”她开口说话时眼睛仍旧只盯着扇子,“假如我也中意他呢?”
皇上脸色突变。他的黑色眼睛急切地观察着她的神色,嘴角的两条皱纹因肌肉绷紧而加深。
“你说的是真的吗?”
夫琳这才将视线转移到他身上,脸上仍旧带着那种迷人的笑容,但她一接触他那愠怒的目光,表情立刻惊异起来。“怎么,陛下,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什么事情使你着恼了?”
“你回答我罢,夫琳!我现在可不想跟你说笑话!而且你必须老老实实回答我。”
夫琳微叹道。“不,陛下,我并不喜欢他。你以为我喜欢他就会让我的婚姻更有光彩吗?”夫琳的话有时让察理不懂,因为他无法辨明她的话到底是单纯还是攻于心计,而攻于心计又是大家相信她不会有的。
察理给她一个无奈的微笑。“不,夫琳,并不会更有光彩——可是我必须得说,我听见你说这话真是太高兴了,我从来不会妒忌——可是这一回——”
他接着说道。“我已经查过他的账,他的经济状况极其不佳。倘若他没有爵位,早就会被抓起来了。实话跟你说,夫琳,他实在不配同你结婚。”
“那么你知道谁更相配吗,陛下?”她尖刻地问道。
“暂时还没有——可是稍等些时候没准会有——”
夫琳打断他。“稍等些时候!陛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不知道我都已经十九岁了,而且我的愚蠢已经为我的名誉付出了代价?这是人家第一次诚心诚意来向我求婚,可能这也会是最后一次!我的一生只有一个追求——做一个规矩体面的女人!我不愿给我的家庭带来羞辱。”
当时他们是在后宫的前室,等待着王后整妆。夫琳说到这里,鲍英吞夫人刚好从里间经过,听见她这样粗嗓门,不知他们发生什么了察理却早就看到了她。
“你跟我过来罢,夫琳。”他们走到前室的外端。“我告诉你一件事。”他说得很快,声音却放得很低,“你肯答应我不告诉任何人吗?包括你的母亲——”
“当然,陛下。”
察理深深叹了一口气。“我已经和根德堡的大僧正在商量离婚的问题。”
“离婚?”夫琳低语道,脸上立刻呈现出吃惊乃至惊恐的表情。
察理看了四周没人,这才急急忙忙和她说下去。“我已不是头一次考虑这件事了。据那些医生告诉我,他们都不相信王后的孩子能活过九个月。伊克谷现在已经有失民心了,将来人民知道了他的宗教信仰,那就肯定会更加反感她。倘使我重新结婚,能够得到一个儿子,我的家族就会彻底改观——根德堡说这桩事情是有办法的。”
夫琳的心不由一阵狂跳。她一想象到这桩事情对她的意义,不由一时的惊骇都转化为一种狡猾和虚荣了。到那时候斯朵夫琳就是英国王后了!
她跟王族本来有一点远亲,这是她一直颇感骄傲的地方,甚至比她的美还更骄傲。可是她一想起现在的王后,又不由得感到怀疑和绝望。“这她会伤心死的。她这么爱你。”
“我也很怕再伤她的心——她本来就已经很伤心了。”他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快,牙齿也突然打起颤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愤然地低声自语道。
他们继续沉默地站在那儿,若有所思。这时卡斯丽王后从里间门口出现了,一边是鲍英吞夫人,一边是温奥瑟维妮弗。王后头微侧,脸上露出一种急切的微笑,一看见察理就明白地呈现出无比欣慰和倾慕的神情。她在门口略显犹豫,然后并着一双纤手慢慢地上前。
“我很抱歉,陛下,整妆时间太长了——”
她踏过门槛来时,察理已经转过身子马上恢复常态。现在他就满脸堆笑地向她迎了上去。“亲爱的,只要你能有现在一半好看,就算你整了一个早晨的妆我也愿意等。”
“我现在不幸福吗?”她低语说道,“你还这样恭维我,真是心地太好了。”
“这并不是恭维,王后。你今天实在是美得无与伦比。”
其时天气寒冷异常,路上的情形也比不上从前了,但是宫里的人正预备要去看戏。皇上将一条臂膀伸给王后,王后接住了,连忙羞涩的对他笑了笑,心里对他的殷勤异常感激。他们动身出发。夫琳跟皇上的眼睛接触了一下。于是她觉着失望至极了,只要卡斯丽王后在一天,她斯朵夫琳是绝然做不到英国王后的。
时间已经将近傍晚六点钟,那种昏暗的天气早已该点蜡烛。察理静坐在他幽静的密室里,匆匆写着一封给美尼达的回信。美尼达新近寄来的原信也放在旁边,察理不时瞥它一眼。
隔壁一间房里传来一些男人低语声——伯爷、赛得勒、哈米丹泽梅斯,以及其他五六个人——都在那里等着皇上同去吃晚饭。他们正在对那天下午的戏进行评论,指责那剧本、布景、服装、演员种种的缺点,同时也在议论着舞台上那些娼妓的短长。
突然外边出现了一阵骚动,一个熟悉女性气急败坏的声音传了过来。“万岁爷呢?我有重要情况向他汇报。”原来是贝贝拉。
察理面视愁容,掷下他的笔,站起身来。我的天!难道这个女人真的毫无羞耻之心!她明知这时他房间挤满了人,却偏在这时来了!
他听见伯爷对他说。“万岁爷正在他的密室里写信呢,夫人。”
“唔。”他听见贝贝拉轻松地说道,“他的信什么时候写都行,我这句话却不能耽误。”说着她就毫不客气地跑到里间门上敲了起来。
察理开了门,将身子靠着门框低头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并不好看。
“唔,夫人。”
“陛下!我有要紧的话要跟你说!”她向房间里面扫了一眼,暗示要到里面去说,“这件事非常重要!”
察理肩膀微耸,往后退了一步,将她让进了里间,外间那些爷儿们相互看了看,觉得非常有趣。哦,天,又发生什么事了!她就是在最被宠的时候也不敢这么做的!但正想时,里间的门已经砰地关上了。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他带着怀疑而又焦燥的声音说到。
“我知道陛下刚刚去看过斯朵夫人。”
“是的,去过的。”
“她却以头痛的厉害为理由,将你挡驾了。”
“你这情报似乎是确信无疑的。”
察理的声音显然带着讥讽,脸上也写满了怀疑,他在猜想贝贝拉不知又在耍什么花招,正等待着她自己露出什么破绽。
谁知贝贝拉突然露出一种卖俏的神情,她的声音也做作成一种温柔的声调。“唔,陛下,我是因为她对你冷漠才特地来安慰你的。”
察理听见这话不觉一脸愕然,旋即满脸的怒气。“夫人,你真变得叫人无法忍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