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愤怒的普罗米修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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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愤怒的普罗米修斯(23)

丁松尴尬地转过了头,干咳了两声。

“你们为什么又把这事儿翻出来?案子不是早就判了吗?人都死了十年了,还有意思吗?出事了?”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他是轻描淡写的,与此同时他点了一支烟,他的声音是沙哑的,残留着酒气和口气,而他的眼神是锋利闪亮的,丁松从这点依稀可以辨认出一些他年轻时候的锐气。

“是。”丁松直言不讳,“又出现了类似的命案。”

程楠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类似?”

“对。在作案的细节上和十年前如出一辙,而那件案子的很多细节是没有公布的。”老孙字斟句酌地使用着外交辞令,暗示着。

程楠显然听明白了:“所以你们怀疑十年前的凶手并不是真凶,或者,真凶不止一个?”

丁松几乎要跳起来,因为程楠立刻就点出了一个他和老孙都没有想到的盲区。

“其实,我真的没什么好说的,冯志兵跟我谈的都是他的童年,他是一个孤儿,从小缺乏父爱母爱,所以谁对他好,谁就是他的亲人,为了亲人,他什么都愿意做。”

“听起来像一种暗示。”

“是,我直接就指出了这点,可他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他有没有说那个人是谁?”

程楠摇摇头:“没有。”

“其他的暗示呢?”

程楠想了想,然后说:“他说了一句话。他说,他的死,可能是他这辈子最有价值的一件事。”

“这就是你怀疑的原因?”丁松问。

程楠不否认:“我的直觉是这样,可我给不出更多的东西。”

他沉默了一两秒,然后说:“冯志兵,让我很震撼。”

丁松和老孙面面相觑:“为什么这么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为了某个人在做牺牲,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那个人的安全,”程楠说:“先不去评价这种行为在法律上的定义,就这种付出而言,我很震撼,因为让他这样做的人肯定不是他血缘上的亲人,而他做出的事却是血亲都无法做到的。我们现在看到的,更多是为了财产,兄弟相残,骨肉相欺,而珍惜人与人之间感情的,却是一个罪犯,你们不觉得这是莫大的讽刺吗?”

老孙沉吟片刻,然后说:“当时你的稿子没有被批准发表,一定很不甘心吧?”

“没什么甘心不甘心的。”程楠的脸抽搐了一下,露出讥讽的神情,“媒体要配合情势嘛,报社又不是我们家开的店。被盖起来的,也不止这一篇。”

傲慢的使者自然可以说傲慢的话。

——埃斯库罗斯《被缚的普罗米修斯》

像是天上的某个神灵受了刺激,愤懑地剪断了一根无限长的丝线,朝下面恨恨一撒,人间便布满了纠结的线头。

这番乱雨,不仅是飘在窗外。

钢笔尖在纸上无意识地走着,像一个梦游者,其足迹形成了一组匪夷所思的图案。丁松看着自己的作品,外表是一个假象,其实总共只有一笔,它并没有断开,它扭曲、迂回、重复、延伸、贪玩、茫然、矛盾、徘徊……

它的目的在哪里?

丁松从一团黑圈中把它拉了出来,探出的头像是久潜水下的人在换气。

如同被传染般,他也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个哲人曾经说过,每一条轨迹都有一个终点,每一条轨迹的使命都是为了走向终点。

那么,丁松想,你从哪里来,普罗米修斯?哪儿又是你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