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我找的业务员工作原来是推销空心面。我骑着自行车，风雨无阻的挨个去酒店和饭馆推销，但往往是劳而无功。一个月下来，我瘦了许多。发工资那天，我领了100元。我去找老板问：
“不是说好1000元底薪吗？”
“完成了任务才可拿那么多钱，完不成任务就给一点生活费。”
“你定那么高的任务，谁能完成啊！这不是吭人吗？”
老板一笑，“干不干随你便。”
我气鼓鼓的回到家，一声不吭。
媚媚问：“咋了？”
“他妈的，老子辛辛苦苦干了一个月才给100元钱，我不干了。”
“这有啥大不了的事，当初我来这里，跑遍了大街小巷，脚都走起泡了，好不容易找了现在这份工作。”
“古城有500万多人口，现在人们的保险意识加强了，我认为做保险大有前途，我们单位小张她爱人就在保险公司，听说他们单位最近招人，明天我给他说说，把你介绍进去。”
我笑了笑说：“‘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听你一说，我的心情一下就开朗了。”
我掏出100元钱，交给媚媚。
“虽不够你的饭钱，但我也没办法了，以后我一定会还补给你。”
“你怎么把我当外人了？明天你给家里寄回去吧，现在正是农忙季节。”
“还是你好。现在在城里，不像在家里，样样都要钱。我明天去卖晚报，挣几块是几块，反正闲着也没事。”
“好了，好了，别说那些了，你闭上眼睛转过身去。”
“干吗？神经兮兮。”
媚媚说：“你先转过去呀！”
我无可奈何地照办。等我睁开眼时，我看到了桌上的生日蛋糕，“今天是你的生日？”
媚媚笑了，指了指我的额头，“你呀，你呀，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哎！我真是马大哈。”
媚媚点燃了蜡烛，拉灭了电灯，小屋里流泻着温馨的光芒。
“你许个愿！”
我说：“愿我们的爱情天长地久！”我鼓起腮帮，一口气吹灭了蜡烛，小屋里一下浑浊了。窗外突然刮起了风，窗前那棵树被刮得“呜呜”乱叫，瀑雨哗哗下了起来，一道闪电划过夜空，透过玻璃射在媚媚微红的脸上。我想握媚媚的手，她起身点燃蜡烛，切了一块蛋糕给我。录音机里飘浮着动感十足的“的士高”，我伸出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媚媚扑进我的怀里，我双手搂着她的腰，脸贴着脸，我们慢慢的旋转，我们倒在床上，我的手无意之中触撞了她柔软而富有弹性的乳房，一股激情涌上心头。我咬住了她的舌头，一汪清泉从心头轻轻流过。我们在床上翻滚，一双手在她身上漫无目的游曳，不知什么时候衣服都已滑脱，媚媚雪白的裸体呈现在我面前。窗外的闪电刺亮了我的双眼，媚媚想推开我，她双手软弱无力。
媚媚在我身下扭动着、呻吟着，我呢喃着说，“今晚是我生日，一切都给我吧，给我一个一生都值得纪念和难忘的生日，我爱你！我爱你！”蓝天上飘浮着白云，绿油油的大草原上点缀了各种馨香的野花，一只蝴蝶悠悠的飞到我头上，接着一只又一只的蝴蝶飞来了，我身上停满了五彩缤纷的蝴蝶，它们在金色的阳光下翩翩趣起舞。媚媚不动了，她眼角挂满了泪珠。这时，我发现床单上有一团鲜红的血。我激动幸福的再一次抱住媚媚，吻干了她的泪水。
媚媚说，“我把一切都给了你，我已是你的人了，你以后要好好对我，不要变心。”
看着媚媚楚楚可怜的样子，我的心不由的一阵怜惜。我发着誓：“今后我要是三心二意，一定不得好死。
“不要说霉气的话，我相信你！”
我们紧紧拥抱着，窗外的雨声很缠绵。
六
卖了5天报，挣了40多块钱，我买了一件衬衣，剩下的钱买了一些煤和米，还买了一点肉。
一周后，我到保险公司上班了，还是跑业务，待遇是底薪加提成。一位老员工在大会上讲她的经验，她说她曾一个月光提成就拿了2万多元，只要抓住一次机会，就把一年的钱赚回来了。我听了心潮澎湃，心里充满了幻想和希望。我像一只无头苍蝇在古城的大街小巷乱窜。一天一天过去了，我没签上一份保险单。
媚媚说：“光这样瞎跑也不是办法啊！”
我说：“只要抓住一次机会就把一年的钱挣回来了，先苦后甜嘛！牛奶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
周末，我去了太白小区。我慢慢的上楼，站在门前，几次举手想敲门，我都缩了回来，站了半天，我终于鼓起勇气敲开了门，那人从猫眼里打量着我，我低下头就像被捉住的贼一样。
“我是做保险的。”
“不做。”那人“砰”的关上了门。
我被那“砰”的一声震了出来。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徘徊着。我记不清碰了多少鼻子灰了。我又站在一家门前，委屈、失望、饥饿……管它行不行，今天是最后一次敲门。门开了，我不敢正眼瞧主人的脸。
“我是保险公司的，我……”
“哎呀！你不就是老同学梦城吗！快进屋吧！”
我抬起头来，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位穿着很新潮的姑娘，她就是我大学同学黄鹂，我很尴尬地进了屋。屋里摆设很豪华，我不知是站好还是坐好。
上大学时，追她的男生很多，我曾不甘落后的也给她写过几封情书。
黄鹂给我倒了一杯水，“随便坐吧，今天家里就我一个人。”
我们相互谈了毕业后的情况。她在一家报社工作。
我说，“我真羡慕你。”
她笑了笑，“现在时间过得好快，我真怀念大学时光。毕业后，班上同学走上工作岗位后都失去了联系，也很难再见面。那次你为我还受了伤，现在想来很不是滋味。”
我想起来了，那次我和她在城墙下约会，突然窜出两个流氓，我操起地上的砖头和他们搏斗，我受了点轻伤，把一个流氓打倒后，我牵着黄鹂一口气跑回了学校。后来，这事我们对谁也没声张。毕业后，我们就分手了。没想到我竟然在这种场面见到她，我恨不得地上有个洞钻进去。
黄鹂递给我一张名片，“以后有事找我，其它忙帮不上，发文章倒还可以。最近有没有什么大作？”
我笑了笑，“写的不少，但发表的却寥寥无几。”
“保险做的咋样？”
我叹了一口气，“一般，现在做啥都在竞争。”
“我到时做保险，怎么跟你联系？”我把单位给配的CALL机号码给了她。
这时她的CALL机响了，她笑着说：“不好意思，我回个电话。”
我的CALL机也响了，我一看是媚媚的，让我速回家吃饭。
我对黄鹂说，“客户在呼我，我不打扰了。”
我匆匆下楼，骑着破车就走，在拐弯处，我看见了黄鹂站在窗口望着我。
七
天气慢慢变冷了。古城的风干燥而寒冷。
媚媚收到一封家书，看完信后她眼角挂满了泪水。
她说，“我妈得了急病，急须万把块钱，我只有3000多块钱。”
“不急，我慢慢想办法。”
媚媚生气了，“不急，等到把钱凑齐时，我妈怕早就……”
“你妈就是我妈，我去借钱。”
古城我没有朋友，我首先想到了黄鹂，我去找她借钱。
黄鹂一人在家。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我笑了笑，“想你嘛！”
“少给我耍嘴皮子。”
我想说借钱，却开不了口，就半开玩笑的说，“我想找你做保险。”
“你来的正好，我已说服了家人，做三份人身保险。”
我高兴的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觉得自己差点要向她叩头作揖。
黄鹂咯咯笑了，“你怎么感谢我！”
黄鹂看我慌乱无措的样子。“算了，我跟你开玩笑，不要当真，这是6000块钱，够不够？”
我接过钱，“差不多了，回头给你填写保险单，要不我先给你打个借条。”
“唉，我还不相信你吗！”
我匆匆跟她告别完，就走了。
我把6000块钱递给媚媚。媚媚说，“你在哪借得这么多钱。”
“你不用管，先回家看你妈再说。”
“你是不是在黄鹂手上借的？我不要你的钱。”
我一惊，不知道媚媚怎么知道了我以前曾给黄鹂写信的事。我拥住媚媚，“别胡思乱想的，乱吃醋。老实说吧，这是客户做保险的钱，再说，我现在爱的是你，你是我的唯一，今生今世我的心永远是属于你的。”媚媚破涕笑了，我提着行李送她到火车站。
媚媚走后，我很想她，我发觉我是多么的爱她啊！漫长的一周过去后，媚媚又来到了古城。
我一见媚媚就拥抱住了她，轻轻的咬着她的耳朵：“我好想你！”
媚媚说，“我也是。”我们紧紧的吻着。
媚媚每天上班都回来的很晚，一回来倒在床上就睡。她说，她加班了，以前从来没听她说过加班。周五，下起了雨，天黑了，我想起了媚媚早晨走时没带伞，我想给她送伞，就给她单位打了一个电话，接电话的人说，媚媚下班早就走了，我预感到不妙，会不会出什么意外，此处一想，我急忙沿着媚媚上班的路线找去，街上车水马龙，我没看见媚媚，泪水悄悄滑落下来了。
“媚媚，你在那里？”那一刻我发觉我是多么的爱媚媚啊！我怏怏往回走，一进门，媚媚已在屋里了，我惊喜的跑上前，把媚媚紧紧搂在怀里。
“外面天黑又下雨，我好担心。”
“今晚又加班了。”我感觉媚媚似乎有什么瞒着我。
“快吃饭，饭菜都凉了，我给你热一下。”
“不用了，我已吃了。”
晚上睡觉时，我紧紧抱着媚媚，生怕她跑了似的。
媚媚起床时，我正在甜睡。媚媚摇醒了我。
“你也该起床了。下午做饭你不要等我，你先吃，我晚上又要加班。”媚媚吻了我一下，就走了。我因挪用保险公司的公款被解雇了，但我没敢把这消息告诉媚媚。我不用上班，也懒的起床，迷迷糊糊之中我又睡着了。醒来已是下午2点多了，我生燃炉子做好饭已是5点多了。收拾好一切，就骑着自行车到媚媚公司对面的花坛下等她。媚媚出来了，骑着车飞速地从我身旁经过。她没发觉我。
古城的冬夜黑的早，路灯挨次第的亮了起来，我加入自行车流中紧紧跟着她。媚媚走的是与回家相反的路线。她先拐入了北大街，又拐进了环城路，在“情人岛“歌舞厅门前停了下来，然后快步走了进去。我守候在歌舞厅门口，五颜六色的彩灯不停变幻，刺激着我大脑，我几次都想冲进去，但我忍住了，泪水又一次从我脸上滑落。我在门口站了3个小时，始终没见媚媚出来。我咬了咬牙，不知怎么走回家的。
媚媚回来时，已是12点了。
我虎着脸，“今晚又加班？”
媚媚一笑，点了一下头。我心中的火一下就窜了上来，手中玻璃杯被我摔了个粉碎。
“你到‘情人岛’歌舞厅干啥，当婊了！是吗？”
媚媚的泪水淌了出来，在灯光下很晶莹。媚媚扬起手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
“你给我滚！”
“我会走的，你放心！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我“砰”的一声带上门，步入了夜色中。身后传来媚媚的呼喊声，我闪在一边，媚媚的喊声越来越远。
八
我无地方可去，只好去找前几天才认识的老乡阿田。
阿田在南郊的沙井村租了一间小房，房间里只能摆一张床和一个桌子。我在他那睡了三天。
阿田说，“伙计，光睡也不是办法，我搞清洗油烟机，正好缺个帮手，清洗一台20元，咱们平分。”
“反正没事，行！”我们就带着桶、盆、钳子、碱等一路“叮叮当当”朝家属楼走去。这里的楼房一座比一座漂亮，我多么想拥有一套三室一厅啊！清洗是个脏活，主人一般都不愿在家里清洗，我们只好搬到楼下。寒风刮着我们的脸，冷水如针一般刺着我们的双手，一想到20元钱马上就要到手，我只有咬着牙顶寒冷的侵袭。两个月下来，我挣了800多元，我心里很高兴，并给家里寄了400元。
我刚清洗完一台油烟机，一辆出租车朝我们开来，透过车窗，我看见了媚媚，我低下头，匆匆收拾工具。
“阿田，我先走了。”我如惊弓之鸟慌忙逃窜。
媚媚抓住我的车子，冷漠的说：“我有话对你讲”她的语气使我无法抗拒，默默的跟在她身后步入了一家酒店。
媚媚把菜单递给我，“请吧！”
“算了吧！我可不想你破费。”
媚媚拿过菜单点了几样我最喜欢吃的菜。“这些日子你好么？“
我笑了，“当然很好！”
“喝啤酒吧！”
“行。”
“这些日子我四处找你，去你们单位，说你早走了。当时只怪我打你一巴掌。”
我又笑了，笑得很不自然，“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吧！”
“你走后，我发现我有了你的孩子，那段时间，我孤独无助，我多么想见到你，我想你会回来的，结果我失望了。那天，我独自去医院，我哭干了泪水。没想到我们几年的感情，一下就付之东流。”
媚媚转过身，擦了擦泪水。我端起酒杯一干而净，我们都沉默了。媚媚端起酒杯仰头一口气喝完。
我于心不忍，“少喝点，你以前是从来不喝酒的。”
“别管我！我妈生病得须一大笔钱，我一个月工资才几百元，再说，你又帮我借了6000元，我只想早一点把钱还了，我到歌厅，并没有忘记洁身自好。当时我不敢告诉你，是怕你反对，我只想把账还清就不干了，没想到你一点都不理解我。我的心一直往下沉，往下沉……”
她掏出一叠钱放在我面前，“钱还你，我们算是两清了。我知道我不配你，你现在可以大大方方的去找你的黄鹂，今后我会随便找一个人嫁出去的，再也不会去考虑他是否爱不爱我。”
她坚绝的把包朝肩上用力一甩，强忍着泪说：“我走了”
媚媚几乎是跑出酒店的，我追了出去，“不要走！求你不要走！”媚媚坐的出租车已风掣电般的开走了。
天空不知何时已飘起了雨，我呆呆的站在雨中。我发现我依然深深的爱着媚媚。“我要去找她，我一定要去找她！”
我骑车去她的宿舍，两个多月没回家了，我好激动。媚媚房里亮着灯。我稳定着自己跳动的心，轻轻的敲着门，门开了，是一位陌生的女孩。
“你找谁？”
“我找媚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