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爱晶
相传冯梦龙到寿宁任知县后,实施一系列惠民利民政策,“险其走集,可使无寇;宽其赋役,可使无饥;省其谳牍,可使无讼”。寿宁百姓安居乐业,生活祥和幸福。
这天,天气晴好。冯知县闲来无事,想到街上走走。来到子来桥头,他就看见鹤发童颜的老中医叶回春在路边晒中药。冯知县笑着说:“叶先生(寿宁人称医生为先生),你在这里曝药,让伙计坐堂开方啊?”叶先生抬头看到冯知县,作了个揖,苦笑着说:“大人有所不知啊,店里没生意,早辞了伙计。您瞧这药都生虫啦!”“哦,但求世间无疾病,哪怕柜上药生虫!百姓不生病,叶先生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啊。”冯知县有些不解地问道。“如果是那样,我也就开心咯。大人可有空到小店一坐,听我慢慢道来?”叶先生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冯知县满腹狐疑地跟着叶先生来到了后叶巷口的回春堂药店。
店里果然很冷清,没有伙计,也没有病人。叶先生为知县大人泡上一杯清茶,开始述说原委:寿宁人一向信巫不信医,遇到大病就找巫师、神婆迎神“打尪”“做十保”,很少找医生。做法事很热闹,家里要摆上供桌,制作祭品,巫师、神婆做法,敲锣打鼓伴奏,周围邻居凡来帮忙或是看热闹的,主人家都得管吃管喝。如果有些人病重,家里不做法事,邻居就会嘲笑他小气。这样有些明明可以用药治愈的病人都被耽误了。前几日,有一家人光顾着做法事,结果病人在床上死去多时都没人知道呢。最近,听神水都能药到病除。本来有些人患个头疼脑热的小病还会来药铺买点药熬熬喝,现在都喝神水去了。“唉,无知啊!看来我这回春堂啊,是得关门咯!”叶先生满脸无奈,叹息不止。
听到这里,冯知县的脸上笑意消失了,他有些自责,此前他还为自己重修学宫,重文兴教,提高百姓文化素质而沾沾自喜。现在看来,这不是一天两天能见效的。陋习不除,百姓难安生啊!当务之急,是要刹住这股信巫不信医的歪风。可是该怎么办呢?冯知县沉吟半晌,猛一拍桌子,说:“有了,就这么办!”他对着叶先生一阵耳语,叶先生边听边不住点头,转眼间,笼罩在他脸上的愁云消失了,那满脸的皱纹倒是乐成了一朵菊花。
第二天傍晚,子来桥上坐满纳凉的人们。回春堂药店也坐着不少街坊邻居,大家摇着蒲扇,闲谈野咂。突然间,坐在堂上的叶先生身子一歪,倒在地上,他手脚抽搐,眼歪嘴斜,样子十分可怕。街坊邻居慌了手脚,这先生病了如何是好?就连叶先生的儿子也慌了手脚。一位邻居说:“看先生的样子,是中了邪气了,快去找马神姑来吧,不然后悔都来不及啦!”其他人也连声附和:“得找神姑,先生这是邪魔附身了,不要传给其他人才好!”有热心的人不等叶家人答话早已跑去请神姑了。
神姑给先生看病,这可是头号新闻,子来桥上早已传开去了。当神姑到了回春堂,已是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满满的。这神姑在县城也是个头面人物,大家对她顶礼膜拜,让她很是受用。偏这叶先生一向不把她当回事,还总说她的神水误人。今天遇到这场合,神姑岂肯放过这大好机会?只见她威风凛凛地站在店门口,凌厉的目光在药店各个角落慢慢扫过,扫得在场的人脊背一阵阵发凉。接着她绕着叶先生走了一圈,蓦地,神姑闭上双眼,大喝一声:“快快拿香来,妖魔鬼怪哪里逃!”众人忙去取了香来,点好,恭恭敬敬地递给神姑。神姑又从袖里取出一个瓶子,倒了一杯水,把香倒持,对着水杯边念咒语边急急画符。神姑越念越快,那不停抖动的香灰纷纷落入杯中。此时,全场一片寂静,大家都笼罩在一片神圣的气氛之喂那依然眼歪嘴斜的叶先生。然而,叶先生喝下几口神水,咳得喘不过气来,手脚抽搐一阵猛于一阵,病症丝毫没有好转。神姑叹了一口气,说:“先生平时不敬神,这回邪魔附身,恐怕神仙也帮不了他啦。”众人大惊,齐齐跪求神姑,都说叶先生平时乐善好施,请神姑见谅,救他一命。
不等神姑回答。有人应声说道:“我来试试!”众人又是一惊,一看,是一身便服精神矍铄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冯知县冯大人!只见这冯大人来到神姑身边,接过神姑手里的香,也在水杯里一阵狂书,然后让人把水端给叶先生喝下。说也奇怪,叶先生喝完冯知县的“神水”,居然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嘴不歪眼不斜,乐呵呵地对冯大人深鞠一躬,说道:“感谢神医冯大人!”大家都傻了眼,连神姑也不知所措。冯知县微微一笑,这才不紧不慢地告诉大家,其实叶先生没有病,他也不是神医,他们今天演的这一出戏,是要告诉大家,神佛要敬,但是生病了还是得找郎中吃药。冯知县接着说,从今天开始,连续七天,凡来叶先生这里看病抓药的,他捐出自己这个月的俸禄代付药费。冯知县说完,周围一片安静。猛然间,有人如梦初醒般大声说:“谢谢冯大人!”众人这才醒悟过来,齐声感谢冯知县。而神姑呢,不知何时从人群中溜走了。
此后,冯知县还专门发告示,宣扬生病了要看医生吃药的道理,并在各地免费赠药,使百姓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医药的好处。寿宁各地信巫不信医的状况得到了明显的改善。而“神医”冯梦龙的故事也在寿宁民间流传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