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浔阳的眸色一深,盯着她看了两眼。
“琪枫进宫去了,这会儿不在家。”褚月歆匆忙说道,抓着婢女的手,“我——我先回去了!”
说完就火烧屁股一样,匆匆的转身离开。
褚浔阳却没有马上离开,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的背影许久。
延陵君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皱眉道:“怎么了?这女人有什么问题吗?”
“就是觉得有点怪!”褚浔阳道,快速的收摄心神,“府里人多眼杂,后院那边多有不便,先把舅舅带去西边的境象楼安置吧!”
“嗯!”延陵君点头,抱着李瑞祥的遗体往西面的小径上行去。
褚浔阳跟在后面,走了两步还是觉得奇怪,就又止了步子,往后面已经不见褚月歆踪影的小路上看了眼。
“郡主,怎么了?”青萝问道。
“这女人不是个没胆子的,我总觉得她方才的反应有些过了,吩咐两个稳妥的人给我盯着她。”褚浔阳道。
“是!”青萝答应着,不敢怠慢,就转身先行去办。
褚浔阳快步追上延陵君的步子,两人先把李瑞祥带去了境象楼,安置在了一张睡榻上。
延陵君取了金疮药给她把手臂上的伤口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外面青萝就带了衣物进来,道:“李大总管这里,奴婢来打理,您先回去洗洗,换身衣服再来吧!”
褚浔阳不语,回头看了眼身后那男子沉静安稳的眉眼。
延陵君抬手轻放在她肩头,叹一口气道:“先回去换了衣裳再来吧,我在这里替你盯着!”
褚浔阳抿抿唇,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起身过去,接过青萝端进来的温水,自己跪在睡榻边上用帕子沾水,一点一点把李瑞祥脸上手上的血痕和污渍都清理干净。
青萝想要阻止,却被延陵君以一个眼神制止了。
自始至终,褚浔阳都很安静,没再落泪,也没说过什么话,只安静的替李瑞祥整理干净。
延陵君和青萝站在她身后却能看的分明,每一次她的手指触到对方冰冷的皮肤时都会忍不住的发抖,而最后扔掉了湿帕子,她又执意的探出手去,想要最后再握一次李瑞祥的手掌,可是手指探出去,又在要触到对方的时候颤抖着瑟缩回来。
如此反复了几次,青萝不敢走过去看她的表情,忍不住咬牙往旁边别过了眼去。
延陵君眼底的光线晦暗,也终于是忍无可忍的一大步跨上前去,将她擎在空中半天的手扯过来,就势将她的脑袋压到自己怀里,道:“好了,还是先让人给他换了衣裳吧,我先送你回去。”
褚浔阳把脸靠在他身前,只就闷声沉默。
延陵君也不催她,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她脑后发丝。
褚浔阳也没颓废的太久,很快就拍打着裙子上面的褶皱站起来道:“我没事!”
说着就又转向青萝道:“一会儿你去父亲的院子里看看,找身衣服给延陵大人,然后曾奇和陆元都跟随父亲去了北疆,你去哥哥的院子里借两个人过来,帮舅舅好生收拾一下吧!”
“是,郡主放心吧!”青萝点头。
褚浔阳就又重新看向了延陵君道:“我让青萝去寻父亲的便服给你换了,你晚些时候再回去吧!”
“好!”延陵君略一颔首,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不走,你先去拾掇一下自己吧!”
褚浔阳于是也就不再滞留,先回了锦画堂。
彼时青萝已经叫人回去给青藤打了招呼,提前备好了洗澡水,见到褚浔阳浑身血腥的回来,青藤也吓了一跳,赶紧服侍她沐浴。
褚浔阳只匆匆洗净身上污秽,就连头发都没来得及绞干就换了衣裳急吼吼的回了境象楼。
那边青萝也已经叫人过来帮忙把李瑞祥的遗体打理妥当了。
褚浔阳确认无误之后就对青萝吩咐道:“远山没有跟着哥哥一起进宫吧?你去跟他说,让他调派人手,守好咱们府上各处的门户,从现在开始,就算我和哥哥不在,但凡有人敢在咱们门前放肆的就全都不必手软,要杀要剐尽管去办就是!”
本来在褚易安正式登临帝位之前,他们兄妹都还不想张扬,可是事到如今,想要不去仗势欺人都不行了。
“郡主您的意思是——”青萝听了这话,心中却是略有所感,不由的警觉了起来。
“别多问了,就照我的原话吩咐下来。我现在要出去一趟,境象楼这里额外调派一批哥哥的心腹过来,不要把舅舅的消息透露出去。”褚浔阳冷静的吩咐,说完才转身看向了延陵君。
延陵君站起身来,只和她之间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并不曾多言,只道:“走吧,我陪你去见卿水!”
李瑞祥和适容之间如今到底是维持着怎样的一种感情和关系,谁都无从追究了,只是他们之间彼此那些牵扯不断的官司——
活着的时候没能理出一个头绪来,现如今也总是要想办法偿还了两人的心愿,让他们到了下面自己去说清楚的。
褚浔阳对他也不言谢,只就象征性的弯了弯唇角,和他一起出了门。
两人走的时候是做的马车。
褚浔阳的头发还没干透,出门前延陵君就拉了斗篷上面的帽子替她掩了,马车上又将她的发丝散开,让她趴伏在自己的腿上,手指轻缓的梳理,帮着她把头发尽快的晾干。
褚浔阳的双手交叠,下巴抵在手背上,一头及腰的墨发披散下来,占据了车厢里大片的空间。
两个人一直的沉默,延陵君以手指梳理,替她将发丝晾干,然后扶了她的肩膀将她拉起来,一边取了梳子给她整理。
褚浔阳从铜镜中看着他手下明明和很顺畅却分外碍眼的动作,想了想就回头从他手里取走了梳子道:“苏逸那里,他会答应吗?我也知道这个要求可能过分,可是——这却是我能为舅舅做的最后的一件,也是唯一的一件事情了。”
延陵君重又将那梳子从那手里接过来,摸了摸她脑后柔顺的长发道:“苏卿水这个人还是豁达的,他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