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琪炎冷嗤一声,不置可否。
想着这事情本来就是自己揽上身的,郑氏脸上就有些挂不住,语气也不由的弱了几分下来,道:“这个丫头,现在多留一日都是麻烦,你那里——”
“母妃——”褚琪炎终于有些忍无可忍的大声打断她的话,刚要说什么,外面却听见李林急急地敲门道:“世子,属下有事禀报!”
“进来!”褚琪炎的心神一凛,忙是正色看过去。
李林推开房门,脸色铁青的唏嘘道:“廖大夫死了!”
“什么?”褚琪炎始料未及,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因为起身的动作太过剧烈,就连带翻了椅子都没察觉,直接就大步走了出去。
他没问死因,而是直奔了安置廖大夫的厢房。
彼时那厢房已经被侍卫整个人围拢起来。
现场没动。
褚琪炎大步跨进门去,就见那廖大夫脸色青白的倒在屋子中间,双手扯着衣领,面容扭曲又痛苦。
“死了起码有两个时辰以上了。”李林从后面跟进来道:“应该是刚出宫不久的事情了。”
“是中毒?”褚琪炎问道。
“方才属下让大夫来查过了,在他体内没有查出中毒的迹象,这个样子虽然像是中毒,但也可能是急症吧!”李林道,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明显是连他自己都不信这一套说辞的。
褚琪炎冷笑了一声,“急症?果然是及时的很!”
说完似是对这件事也不是太在意的模样,转身就又走了出来,一边吩咐道:“拖出去处理干净吧。”
“是!”李林答应着,一边跟着他往外走,一面挥挥手示意下头的人去办,一直到主仆两人出了院子他才又说道:“皇上的疑心病很重,想来是不放心这廖大夫,怕他把今日之事泄露出去,所以才叫人灭口的吧?”
被皇帝灭口,这个理由是最合理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褚琪炎的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但究竟是怪在哪里,就更是说不出来了。
横竖——
他是不能直接找皇帝去问的。
李林见他不语,想了想就试着道:“世子找他,不就是想要问陛下的病情究竟如何吗?太医院不是另外有几位太医也都给他把过脉了?想办法打探一点消息出来应该不在话下。”
当时在宫里,关于皇帝的病情,虽然廖大夫说了一些,但是当着皇帝的面,很多话都是说一半留一半,相当的隐晦。
褚琪炎找他,就是为了确认皇帝到底还能活多久。
“算了!”褚琪炎道,却是抬手否决了他的提议,冷冷道:“传我的话下去,从今天开始,整个王府上下都一定要给我安分一点,尤其是在外面,任何人都不准出差错!”
“是!”
接下来的几天,褚琪炎仍是奉命全城搜捕方氏极其同党,全面封锁了所有城门,挨家挨户的找,又整整找了两天,还不等查出结果来,北疆方面却是先有八百里加急的密报递送进京,说是眼见着冬日将至,那些关外蛮子为了筹集粮草过冬,卷土重来,再度进犯了北疆边境,那里又再度起了很大的骚乱。
北疆方面的平定,皇帝用的是苏逸,但是因为不想看着对方做大,只在战事才刚刚压下来之后就火速将他传召回京,留给了褚易安去整顿。
没有想到,最终还是留了祸患下来。
皇帝急召朝臣入宫商议,关在御书房里一整天,最后还是传了称病在家的褚易安进宫。
褚易安拿到圣旨的之后,却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迟迟不见出来,曾奇守在外面都不免心急。
这耽误的久了,那就是抗旨了。
曾奇犹豫不决,正想着要不要进去催促的时候,刚好就见褚琪枫从院外进来。
“郡王爷?”曾奇很有些意外。
自从褚琪枫和褚浔阳两个的身世上面出现了变故之后,这父子三人之间的关系就隐隐变的十分尴尬,很多的时候都是尽量避开彼此的。
“你先出去吧,我进去和父亲说两句话!”褚琪枫道。
“这——”曾奇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就先听见里面褚易安的声音道:“让他进来吧!”
“是!”曾奇应了,临走还是忍不住忧心忡忡的又再看了褚琪枫一眼。
褚琪枫却是面色如常的推门走了进去。
彼时褚易安已经换好了朝服,刚从内室出来。
这是几天以来父子两个头次正式面对面。
褚易安走过去,目光往桌上的圣旨上面扫了眼,并没有说话。
褚琪枫却是直挺挺的在他面前跪下,先是叩了三个响头,然后再抬头面对褚易安的时候,眉目之间却是一片清明。
“父亲!”褚琪枫开口,语气也很平稳,并不见任何的挣扎和犹豫,“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皆都因我而起,我愧对您的对方很多,来日我定会给逐一给您一个交代,可是眼下却还要请您再原谅一次我的自作主张,也请您再成全我一次!”
褚易安没有说话,手指压在桌面明黄的圣旨上,以指腹轻轻的摩挲。
褚琪枫却是再就一个字也不多解释,只是脊背笔直,用一种平稳又刚毅的目光一动不动的跪在他面前。
从很久以前,从褚琪晖死掉的时候,他们父子之间就已经是注定了要有这一刻的尴尬,也已经注定了永远都不能回头了。
褚琪枫知道自己这样的逼他很没有道理,甚至于还是卑鄙的利用这个男人对他母亲的旧情在强迫他再次妥协,可是——
事到如今,这些,都已经完全不在他的考虑之内了。
褚易安又再静默的站了许久,始终不曾表态,直至曾奇忍不住进了院子催促,他才目不斜视的从褚琪枫身边错了开去。
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一眼。
褚琪枫跪在原地没动,一直到听不见他的脚步声了方才起身走了出去。
外面夕阳西下,大片金灿灿的光辉笼罩下来,他负手而立又在院子里站了许久,最后也是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