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褚浔阳方才问道:“你方才查看的脉案是谁的?”
“这段时间陛下的平安脉都是师伯负责去请的,太医署这边却也额外做一份脉案存档,那些人做事我不很放心,就顺便看两眼。”延陵君道。
皇帝的身体状况一直在对外隐瞒,太医署里他的脉案全部都是假的,但哪怕是假的也不能随便编写,所以延陵君要审核一遍才能放心,以免有什么不好的流言散出去。
“对了,他的身体现如今怎样了?”提起了皇帝,褚浔阳就忍不住问道。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中毒,一直都用药石之物死扛着,这本来就是个杀鸡取卵的法子,长久不了,能抗到什么时候全在他自己。”延陵君道,提及皇帝中毒一事,神色之间也不觉的多了几分凝重。
褚浔阳思忖片刻,脱口问道:“你说——给他下毒的会是褚易简吗?”
“可能吧!”延陵君道,神色淡远看着别处,也不知道是心思没往这里放还是故意不想提及这个话题,总之是很有几分心不在焉的模样。
褚浔阳见他兴致缺缺,也只当他是因为风邑的事情在劳神,于是也就没再烦他。
两人这一圈兜下来,再回到南宫门的时候就有些迟了。
大部分的客人都已经进去,那宫门外停了各家的马车,看上去也有些冷清。
两人换乘了软轿进宫。
彼时那殿中皇帝等人都已经到齐了。
两人也没有刻意的遮掩,直接就欲盖弥彰的前后脚进的殿。
正在和风邑还有风连晟叙话的皇帝也忍不住拿眼角的余光扫过来一眼,目光不觉的深了深。
而风连晟的脸色却在那一瞬间就沉了几分下来。
虽然大部分的朝臣都有揣测,两国可能是要联姻以示友好,但是真正知道风连晟已经向皇帝请旨求娶褚浔阳的人却是不多,只限于几位阁臣。
眼前的这个场面有些超出意料之外,几个老头子也都忍不住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观望。
“咳——”皇帝不悦的咳嗽一声,拉回众人的思绪,扬声道:“难得南华的安王和储君今日齐聚在此,今日咱们不谈国事,朕以主人家的身份设宴,给你们二位接风,众卿可以开怀畅饮,不必拘谨!”
“谢皇上!”众人齐齐举杯,三呼万岁谢恩,宴会这便算是正式拉开了。
席间褚浔阳一直镇定如斯,和刻意坐在她身边的褚月宁谈笑,半点也不被这殿中气氛干扰。
风连晟坐在皇帝右侧下首的位置,却是当真扮演好了他那半个所谓“未婚夫”的角色,目光不时的就瞥过来一眼。
起初的时候没人在意,慢慢就有不少人开始揣测——
这南华太子莫不是对浔阳郡主动了心思了?
再有之前宫门口见到的一幕,在场众人,尤其是女客们个个都是眼睛雪亮,视线开始不住的在褚浔阳、延陵君和风连晟三人身上皴巡探索起来。
延陵君一如往昔,唇角翘起一个洒脱不羁的弧度,全不在意的随便他们瞻仰。
褚浔阳也是没事人似的,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情。
座上风连晟更是无所谓。
三个人的态度越发叫人难以捉摸。
风邑面上笑容极盛,也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三个小辈之间隐晦官司。
南华国中这些年崇明帝的皇子们也都渐渐的大了,开始角逐天下,而他作为和这些皇子们年龄相仿的长辈,从头到尾不过一个不问世事的闲散王爷罢了,这么多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外远游,这一次若不是听到了延陵君的消息,也不会就近赶到了这里来掺和。
所以从头到尾他也就只是看戏罢了。
因为这么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三角关系,这一场宴会倒是别开生面,让每个人都兴致勃勃,不觉得乏味。
酒过三巡,殿中酒香弥漫,熏的人有些微醺。
褚浔阳远远看着对面延陵君的脸上隐约带了几分倦色,就遥遥对他使了个眼色。
延陵君会意,又坐了片刻就起身对皇帝告罪道:“陛下,微臣不胜酒力,可否先行一步?”
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皇帝也是看在眼里了,只看了他一眼,刚要点头,殿外却见一个嬷嬷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惊慌失措的扑倒在地,“皇上,皇上不好了,荣妃娘娘难产了,孩子卡住了,生不下来!”
拓跋榕瑶怀胎这还不满十个月,算来是属于早产的。
早产又遇到难产?
是巧合?还是——
又是一场图谋?
如果不提,褚浔阳几乎都忘了宫里还有这号人物了。
皇帝的子嗣不少,但是对这个老来子也的分外重视,闻言几乎是有些失态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焦躁道:“荣妃怎么样了?”
“荣妃怎么样了?”皇帝问道。
他如今膝下虽然子孙满堂,但毕竟也是行将入木的人了,对这个老来子自然也是十分看重。
“娘娘的情况不好!”那嬷嬷被他盯着,面无血色,颤声道:“稳婆还在守着,可是娘娘的羊水破的早,孩子却一直没能生下来,说是——说是十分凶险的!”
拓跋榕瑶的孩子还不足月,本来是这天一早就已经有了生产的迹象。
不过皇帝早就是过来人了,也没把后宫女人生孩子的事太过放在心上,仍是按部就班的设宴款待风邑和风连晟等人。
此时听闻拓跋榕瑶那边的情况不妙,他才是急躁了起来。
“皇上,稳婆说娘娘的这个状况她们那边是没办法了,您看——是不是让太医过去瞧瞧,或者还有转机也不一定!”那嬷嬷大着胆子道。
褚浔阳的眸子一眯,眼底突然有幽暗的冷芒一纵而逝。
她的唇角牵起一抹不甚明了的笑容,却如是开在冬日峭壁上的凌霄花,美则美矣,看着就叫人遍体生寒。
风连晟手里捏着酒杯,很容易就将她眼中这一点微妙变化的情绪尽收眼底。
皇帝那里还在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