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易安侧目看他一眼,对于他的自负并不发表意见,只是对着案后的皇帝又做了一揖道,“父皇,眼下楚州战事出现变故,哪怕只是从整体的利益考虑,暂时也不宜再和漠北人正面起冲突了。”
漠北王世子亡故的消息被漠北王续娶的那位王妃死死的压住,到现在大规模的消息都还没有传过来,褚易民对此事并不知情,皇帝和褚易安却是知道的。
若是皇帝有把握能将拓跋淮安拿回来也还罢了,否则——
漠北迟早落入他手,这一点毋庸置疑。
谋算了这么久,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做下一个险局来请君入瓮,不曾想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皇帝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是一定的,却也无可奈何。
他闷声不吭的沉默良久,最后也只能认可了褚易安的提议,叹一口气道:“罢了,不过一个黄口小儿,朕还能真同他一般见识不成?走了也就走了。”
“父皇——”褚易民大为意外,眼睛骤然圆瞪,上前一步道,“拓跋淮安公然无视父皇的圣旨,您就这样既往不咎了?那我天朝的国威何在?”
“老二,这事儿是你想的严重了。”不等皇帝开口,褚易安已经说道,“拓跋淮安此次进京本来就是为着替母后贺寿的,有一句话拓跋云姬还是说对了的,他不是我朝的犯人,他要去哪里,他不打招呼只是失礼,算不得罪责。若是我们死咬着不放,反而会落人口实,这个时候楚州那里的情况又不明了,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可是——”褚易民还想说什,皇帝已经不耐烦的抬手打断他的话,对李瑞祥道:“传朕的口谕,漠北那个丫头和苏家丫头也都不必拘着了,他们愿意留下那便留下,想走就放了他们离开。”
褚易民的心中不满,却再不敢表露。
褚易安已经敛目下去,眼底有一线光芒闪过,瞬间隐没无踪。
主意定下来了,皇帝也累了,挥手示意两人退下。
待到两人退下,皇帝还是单手撑头歪在宽大的龙椅里半天未动,只就声音疲倦的开口道:“适容那里还没有消息?”
出师无名,追捕拓跋淮安的圣旨没有办法颁布,但是一大早在得知拓跋淮安离京的消息之后他就安排了暗卫于暗中围捕。
殿中并无第三人,这话自是对李瑞祥说的,李瑞祥摇头:“暂时还没有!”
皇帝想了想,然后慢慢的坐直了身子,眼底幽暗的光芒闪烁,最后便是冷然的扯了下嘴角道:“告诉她不管成与不成,暂时都不必回来了。”
李瑞祥的心口猛地一缩,一口冷气卡在喉咙里,却还是定力惊人的保持神色不变,试着开口询问道:“陛下的意思是——”
“事到如今还能指望继续掩饰太平吗?”皇帝冷冷说道,“与其等到他先发制人,还不如先下手为强,整个漠北王庭现在就是一盘散沙,暂且先让他们乱上一阵也好!”
李瑞祥的心中隐隐一震,已然明白了皇帝的意思,慎重的点头道:“是!”
说着就片刻也不耽搁的出去传信,不多时待他回转,皇帝的精神也好了些,扶着他的手起身道,“走吧,陪朕去寿康宫看看皇后!”
李瑞祥扶了他的手出去,吩咐摆驾,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寿康宫。
彼时罗皇后还无精打采的半躺在床上,神色木然当中隐隐透着几分阴冷。
梁嬷嬷端了药在旁边守着,劝了半天她都不肯喝,梁嬷嬷也不敢勉强,叹着气道,“娘娘,就算再怎么样您都不能这么苛待自己的身子啊,太医吩咐了,这药您得趁热喝。”
罗皇后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话,又兀自沉默了片刻就突然开口道,“你说——这件事到底会是谁做的?”
梁嬷嬷怔了怔,这样的事情,她不好妄议,支支吾吾道:“奴婢不懂这些。”
罗皇后像是本来也没准备听她的回答,只就冷冷的笑了一声道:“这是本宫抬举罗毅,有人看不过眼呢,这就想方设法的要阻本宫的路!”
“娘娘!”梁嬷嬷猛然一惊,手中药汁泼洒出来,她慌忙放下,然后飞快的目光扫了一眼,虽然确定这殿中并无外人也还是出了一身的冷汗,神色焦灼的凑到罗皇后床边,紧张道,“您这是累着了,可别再胡思乱想了。”
“难道本宫说错了吗?”罗皇后却不领情,撑着身子坐起来,面色嘲讽,“除了他,还有谁就这么见不得罗毅出息?那罗家的爵位还是靠着本宫的庇护得来的,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这就想着来算计本宫了,这日后若是真叫他们的翅膀硬了,还不得要将本宫也抽筋扒皮给活吃了?”
“娘娘!”梁嬷嬷心急如焚,额头上往外直冒汗,急的手足无措道,“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这么大的事,要是传出去,国公府那就要遭受灭顶之灾了,就算是国公爷再有不是,这件事——也不能和国公府牵扯上啊!”
暗杀监军,这样的罪名等同谋逆,那是要遭受灭门之祸的。
罗皇后这是魔障了,一心就觉得是罗家的大房在故意与她作对,也不想想,国公爷和世子爷的爵位都得了皇帝册封,一个罗毅就算是再出息又能怎么样?
罗皇后一旦认定了的道理就再谁也说不动了,已经冷冰冰的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我自己心里有数。”
梁嬷嬷也知道多说无益,忧心忡忡的看了她一眼就捧着那剩下的半碗药走了出去。
这边褚浔阳出了宫,也没等褚易安和褚琪枫出来就自己先回了东宫。
褚易安那里有楚州的军务要处理,再加上拓跋淮安的事情也需要善后,褚琪枫留在宫里帮忙,这一天都不可能得闲。
褚浔阳小憩醒来,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夕阳的余晖打在窗棂上,泛起柔和而温暖的金色光辉,格外宁静。
褚浔阳翻身坐起,外面青藤已经听闻动静,端着洗脸水进来道:“郡主醒了?方才郡王爷才让蒋六送了消息回来,说是手头上的事情没有处理完,他和殿下今晚可能要在宫里熬一宿,让你不用等他用完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