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琪炎仔细的注意着对面男子的一举一动,却赫然发现这人的面上似是戴了一张完美无缺的面具一般,叫人丝毫也窥测不到内里玄机。
良久之后,他才一字一顿的开口:“你的底牌,她知道?”
褚浔阳那个丫头精明厉害,若不是将延陵君的底细探查的一清二楚,如何肯与他走的这样近?还几次三番让他参与到东宫和南河王府的争端之中?
褚琪炎会这样揣测褚浔阳的心思完全合情合理,其实她的心思就连延陵君也都总是觉得难以捉摸——
以她的心思手段,怎么看都不应该会对自己这样一个心思不纯的外人这样的毫不设防,说是信任么?
可是这种所谓信任来的无凭无据,连他自己都不能骗了自己去相信。
延陵君的心中忽而便是怅惘了一瞬,随后便是意兴阑珊的调开眼睛,冷冷道:“这不关你的事!”
言罢就再绝口不提此事,沉默着落子。
褚琪炎心里冷笑一声,知道多说无益,遂也就不再纠缠此事——
就算褚浔阳真的洞悉了他的意图又如何?他的把柄却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这边褚浔阳是趁着掌柜和伙计补眠的空当从福来居的后门溜出去的,为了掩人耳目,青萝和青藤她都留在了楼上给延陵君二人把门,但是出来的时候映紫却是无声的随在了她身后。
因为这几日她和延陵君之间的关系僵持,映紫跟出来的时候很有些忐忑,见到褚浔阳回头看她,就温顺的低垂了眼睛道:“郡主!”
褚浔阳看她一眼,却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一句也没多问,只道:“随我来吧!”
映紫松一口气,但是见她这态度转变的如此迅速还是大为不解,半点也不敢掉以轻心,跟着她策马直奔城门而去。
彼时那送葬的一队人马还堵在城门处和守城的士兵争执不休。
“死者为大,咱们老爷这都选好了吉时下葬了,城外做法超度的僧侣也提前请好了在那候着,你们这挡着不让出城又是何道理?”一个身披麻衣的老者争的面红耳赤。
“太子殿下谕令,最近城里刚刚闹了刺客不太平,再有今日两家王府同时办喜事,为了保险起见,棺木、马车这些统统不准进出城门。”那守城官一脸的义正词严,半分情面也不讲,说着就将那老者往后推了一把,不耐烦道,“走走走,都退回去,已经和你们说的很清楚了,车马统统止步,要徒步进出城门的都去那边,逐一接受盘查,休要胡搅蛮缠!”
这日对出入城门的百姓客商盘查的较之往日的确是分外森严,每个人都要一一搜身之后才肯放行,并且有可能内裹兵器的大件物品全部不准携带,或是自行摒弃,或是干脆就挡了回去。
那老者同他们争执半天无果,急的满头大汗,被那守城官一推,急中生智,目光微微一动就“哎哟”一声往旁边的地面上栽去。
然则还不等他扑倒下去,后心却是被什么东西一顶,身子卡在半空再就落不下去了。
那老者一愣,浑身僵硬。
然后就听身后高处有人浅笑晏晏道:“老丈这么大年纪了,当心着点,这一跤摔下去是可大可小的!”
老者一个机灵。
众人纷纷循声望去,却见清晨爽朗的阳光下身披火红大氅的少女含笑坐在马背上。
她倾了身子向前,胳膊交叠撑在马鞍上,一张娇俏漂亮的脸蛋上眼波盈盈而笑,手中金丝缠绕的马鞭鞭尾刚好稳稳抵住那老者后倾的背心,笑容之间万分的和气。
这两天各处城门守卫都换成了褚易安的亲信,那守城官眼尖,却是认得褚浔阳的,当即就挂了满脸的笑容上前行礼道:“卑职见过浔阳郡主,不知郡主大驾,冲撞了您,还请郡主恕罪!”
那老者闻言一个机灵。
他旁边本来扶着灵车颜面低泣的纤弱少年就半掩了脸面上前,将那老者扶到一边,拉着他连忙跪下去,告罪道:“老家人无知,无意冒犯郡主,请郡主海涵,莫要与他粗人一般见识!”
那老者面上表情僵硬,闻言抖了抖,也是连忙叩首告罪,“是,是老汉莽撞,方才还要多谢郡主出手相扶!”
褚浔阳居高临下淡淡的扫了两人一眼就已经移开视线,对那守城官一抬下巴道:“你们这里闹什么?”
“回禀郡主,前几天闹了刺客,太子殿下有命这几日之内要严加盘查来往客商,以免放了刺客潜逃出去。”那守城官道,态度恭敬,“这家人要出城送葬,但是这棺木灵车却是殿下明文禁止通行的。”
“是我父亲的命令?”褚浔阳道,漫不经心的垂眸把玩着手里马鞭。
那守城官刚要回话,那老者便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口道,“郡主,我们是城西六合巷的刘宅家眷,我家老爷因病亡故,前些天正赶着过年的日子,一直停灵家中,这眼见着是拖不得了,又赶上今天的吉日这才急着出城安葬,请郡主明察,这——这——死者为大,不能再拖延了啊!”
褚浔阳到底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又是相传被太子殿下娇宠惯了的,那守城官见她先前对那老者的态度和气,唯恐她一时心软下令放行,忙就要开口:“郡主——”
褚浔阳却是没等他开口已经断然的抬手制止他,看着那跪伏在地的两人道:“本宫也知道死者为大,但是这几天京城里头不太平也是真的,而起今天又有两家王府同时在办喜事,你们这白事——若是起了冲撞总也不好的。不如就给本宫的面子,你们先原路返回,本宫给你们个恩典,等避过了今天两家王府的喜事,明日一早再从此处出城如何?”
“可是——”那老者还待要争辩,他旁边跪着的少年已经暗暗拉了他一把,率先开口应下,“是!多谢郡主提点,是草民等人考虑不周,不敢冲撞了两家贵人的喜事。”
说着也不等那老者再拒绝,就已经冷了嗓音道,“就照郡主说的,回府再等一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