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琪炎本来已经往回走了一步,闻言,心里略一犹豫就忽而止了步子。
他回头,目光亦是讽刺至深落在褚浔阳面上,反问道:“那么延陵君呢?他算不算你留下的把柄和软肋?”
褚灵秀的病情虽然不见好转,但是任凭苏皖再三的折腾,却也再不见恶化的趋势。
苏霖和延陵君之间有嫌隙,不可能请他去苏府看诊,但是就如今这个情况而言——
整个太医院都在延陵君的把持之下,哪一个太医的一举一动能脱了他的掌控去?
毫无疑问,褚灵秀能拖到现在,定然都是这人的功劳!
褚琪炎的语气不善,而对于这个话题,褚浔阳却是丝毫也不意外。
她偏了偏头,把整张脸孔都展现在他面前,微笑道:“你若是有那个能耐,就大可以把他揪出来好了,我拭目以待。”
褚琪炎一句话上不来,胸口就被顶的一闷。
他们谁都知道延陵君的出现太过巧合,也都能感觉到这个人神秘莫测,背后绝对还有不为人知的底牌,可是明察暗访之下,就是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也拿不到。
褚浔阳这话,分明就是有恃无恐,料准了他在这件事上不能有所作为。
“如你所言,是狐狸就总会有尾巴露出来,咱们拭目以待!”褚琪炎道,神色虽然清冷,却竟然还是气定神闲的弯唇勾勒一个笑容出来。
他看了褚浔阳一眼,然后便是一撩袍角,先行转身回了殿里。
褚浔阳还是站在那面墙壁的拐角后面没动,这里的光线比较昏暗,让她的大半张面孔都隐在墙壁的暗影里,不甚分明。
待到褚琪炎的背影走的远了,才有人一矮身,从褚浔阳面前正对着的一丛梅树后头现身,拂开茂盛的花枝,错身走了出来。
褚浔阳站在那廊上未动。
延陵君也没有翻栏而上的打算,只站在下面的花圃里,微微向上仰了头看她,神色玩味道:“如何?可有什么发现?”
“怎么可能?”褚浔阳摇头,语气略有几分沮丧,“若是这么轻易就露了端倪出来,他就不是褚其炎了!”
延陵君笑笑,安抚道:“那就静观其变好了,放心吧,就算有什么事,今天他也没精力分神来对付你!”
“嗯!”褚浔阳莞尔,点头一笑,“那就麻烦延陵大人你能者多劳了。”
延陵君见她还有心情调侃,心头略一放松,他一步上前,刚要说什么,就见那回廊的另一端又有人疾步走来。
正是褚琪枫。
延陵君的眉头不觉皱了一下,脚步又顺势打住,无奈道:“我还是先走了!”
“嗯!”褚浔阳点头,也没拦他,见他转身,再又想起褚琪炎方才的话,心里忽而便有几分不安。
“延陵!”暂且没有顾及后面褚琪枫逐步趋近的脚步声,褚浔阳忽而追着他的背影唤了一声。
延陵君止步,回头递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褚浔阳看着他,神色略有凝重的迟疑了一下,然后才道:“你——当心些!”
延陵君一愣,随后唇角便是弯起一抹笑:“好,晚点咱们宴会上再见!”
褚浔阳也跟着微微露出一个笑容,目送他离开。
转眼褚琪枫已经从后面走了过来,视线从远处那人的背影上一掠而过,目光就跟着不由的一深,但也不过瞬间就已经恢复如常。
“在这里愣着做什么?”褚琪枫道,抬手轻拍了下褚浔阳的肩膀,“该去前面了,再有一刻钟国宴就要开始了。”
“嗯!”褚浔阳回过头来,对他露出一个笑容,“走吧!”
兄妹两个转身往回走,褚浔阳还是忍不住又再回头看了眼,身后方才那人站过的地方只剩阳光下面花影绰约,再无其他。
一行人去了前面的昭德殿,彼时帝后和后宫嫔妃的銮驾都还没到,众人在宫婢和内侍的指引下依次入席。
待到这边的座位安置的差不多了,外面就听小太监尖着嗓子的唱到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到!”
众人刚坐下,就又连忙爬起来,纷纷跪于自己的席位旁边等着接驾。
而以褚易安为首的一众皇子则是直接迎到殿外,见了礼,拥簇着帝后一行进来。
帝后在最里面暖阁里高高设置的首席上坐下,其他有资格入席的嫔妃按照品阶高低赐坐。
皇帝的后宫四妃之位皆满,最得宠的自是新近入宫的拓跋榕瑶无疑,然则皇帝在女色方面却从来恪守原则,这样的场合,从不会因为宠爱谁就刻意提拔,是以他左手边第一的位子还是给了地位仅次于皇后的德妃齐氏。
拓跋榕瑶,只屈居第三席。
除夕之日宫中赐宴是古而有之的传统,也没什么特殊,一切都按照老一套的规矩,百官命妇参拜,再由帝后致祝词,宣布开宴。
宴会上每个人都循规蹈矩用着面前小几上的菜点,只在帝后起了话茬的时候有位份高些的臣子、命妇跟着附和两句,说些吉祥话儿活络场面,一场盛世华宴,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做一场戏给世人称颂罢了。
席间所有人都把场面上的功夫做的很好,气氛也算和乐,尤其最里面的暖阁里,皇帝的心情似是不错,偶尔能够听到几声笑,下头的人就跟着心神一松。
宴会进行到到了中途,罗皇后提醒了一声皇帝才想起来,大手一挥道:“宣歌舞——”
然则话音未落,旁边的德妃已经双手掩嘴,惊呼一声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因为这一声尖叫太过突兀,下面正有条不紊进行的宴会瞬间被打算,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全部朝那暖阁的方向看去。
罗皇后听到德妃咋呼,一张脸瞬时黑成了锅底灰,刚要开口训斥,德妃已经神情畏惧的指着皇帝抬到一半还不及放下的右手,惶恐的颤声道:“皇——皇上,你的手——”
皇帝下意识的扭头去看自己的手。
此时德妃已经缓过一口气来,一着急一咬牙就干脆提着裙子奔过去,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直接抢了皇帝的手臂将他的衣袖拉过肘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