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浔阳这话,不动声色,却是掐住了她的七寸了。
大夫人看着她,不动声色间眼中神色已经变了数次,最后便是心里苦笑一声,面上却是如常道:“是,宁儿的婚事还我自己操持起来会比较放心些,既然郡主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推辞了。”
“那就要多辛苦大夫人了。”褚浔阳淡淡一笑。
“不敢!”大夫人道,又说了两句话就起身告辞。
褚浔阳坐着没动,只差了青萝去送。
青藤走过来收拾桌上茶盏,一边回头去看院子里大夫人的背影道:“郡主您这是要大夫人去和雷侧妃斗法吗?”
雷侧妃才刚出来就已经把大夫人给恨上了,只是褚月妍又惹了褚易安,她也不敢立刻去触霉头。如果大夫人这就把手里掌管的权限交出来,两边也就息事宁人了。
“有的女人,太过与世无争也未尝就是件好事。”褚浔阳道,低头打量着自己的指甲,唇角笑意清浅,“以大夫人的手段,要压制住雷氏根本就易如反掌,我也懒得再和那些女人去纠缠不休了,索性便让她去吧,只要她肯出力,雷氏那里就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青藤吐了吐舌头,“这样一来,大夫人别是要记恨您呢!”
“怎么会?她是个聪明人!”褚浔阳摇头一笑,整理好衣裙起身往里屋走,经过那张睡榻旁边,就又顺手捡了上面的花绷子端详了起来,一边道,“这事儿本来就是她为了自己的女儿打算,本宫只是为她提供了一点便利罢了,她若真就这么是非不分,也就没有她安安稳稳活到今天的日子了。”
青藤对于大夫人其实也无多少防备,听褚浔阳说的也在理,遂也就没再多言。
这边回雅庭居的路上,待到行至无人处,如沫就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开口道,“小姐,您分明知道浔阳郡主这是要借力打力,要利用您去对付雷侧妃的,就这样应承下来,怕是会有后患吧?”
如沫是大夫人的陪嫁丫头,两人自幼一起长大,所以现在在称呼上也还保持着以前的习惯。
大夫人脚下步子缓慢的往前走,闻言便是苦涩一笑:“别说什么利用不利用的话,这本就是我愿意的,就算她不给我行这个方便,宁儿的婚事那里我自己也要想法子避开那女人的手的,现在非但不能说是她利用了我,或者更确切的说,是我要承她的情。”
如沫想着,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是雷侧妃那里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小姐您隐忍这么多年不容易,如今难道真要就这么——”
“别说了!”大夫人轻轻的打算她的话,眉目之间依旧是一片安定祥和的神色,“自从当初决定嫁给他,我就没想过在这后院里能够一直的置身事外,何况现在还是为了宁儿,就这样吧!”
大夫人的脾气,绝对是个说一不二的。
如沫见她已然定了心意,也就没再多言。
而这天的早朝过后,宫里各方面就散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好消息出来——
皇帝的新宠荣妃娘娘被诊出了喜脉。
皇帝年岁已高,这十余年间后宫已经极少传出喜讯,即使偶有妃子怀孕的,也都是以小产或者婴儿夭折告终的。
皇帝人到暮年,对这样的消息就格外看重一些,当即便是龙心大悦,赏赐了好些东西下来,流水一样往荣妃的寝宫送去。
以皇后为首的后宫一众嫔妃也纷纷前往探望,宫里一下子炸开了锅,热闹非常,倒像是把这个年给提前过了。
满朝文武都是耳聪目明,这消息自然也是很快在勋贵圈子里扩散开来。
而当这消息传进东宫之时,褚浔阳人却不在,单独带了青萝出门去望江楼喝茶。
褚浔阳这一走大半天,待到回府天都黑了。
青萝早早的等在大门口接人,迫不及待的就将这消息同她说了。
“是么?”褚浔阳听了也不过一笑置之,“大夫人知道吗?荣妃怀孕是天大的喜事,各方巴结的礼物必定少不了,咱们东宫也不能居于人后,让大夫人妥善准备吧!”
“大夫人办事周到,想必已经有所准备了吧!”青萝似是带着心事,悠悠说道。
褚浔阳笑笑,感慨着也是一声叹息,“是啊,大夫人办事周到,不用担心!”
言罢就直接甩开两个丫头不管,先行回了院子。
历来后宫的女人们之间就多是非,更何况又是死水般平静了许多年的皇帝后宫要添丁,若是不出点什么事来,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接下来几天整个京城都是一片喜庆忙碌的气氛,各家各户不分贵贱,都欢天喜地的筹备年货准备过年。
雷氏自从在祠堂里关了两个月,这一次出来看着倒是老实了不少,很少出门招摇,一直就窝在自己的锦绣楼里。只是外人不知道,她身边的人却都谨小慎微的伺候着,因为——
主子近来的脾气见长,是越发难伺候了。
这日早膳过后,褚月妍又跑过来闹了一回,这几天她每日必定要登门哭闹一回,雷侧妃见着烦了,索性便叫人将她堵在院外见也不见。
“娘娘,五郡主今天这都来的第二回了,要不——您还是见一见吧?”桂嬷嬷捧了一碗莲子羹进来,一边观察着雷侧妃的脸色一边试着小心翼翼的开口。
“见了又有什么用?本宫如今都自身难保了,她非但不知道体谅本宫的处境,还要闹?”雷侧妃才端了那瓷碗在手,闻言便是砰的一声放在了桌子上,力气太大,震得汤汁都溅了出来。
桂嬷嬷连忙抽了帕子给她去擦。
雷侧妃不耐烦的挡开她的手,忧虑不安的往窗外看了眼道:“殿下那里还一直没有传话下来吗?”
她问的,自然还是指府里的中馈。
桂嬷嬷心中苦涩,却不敢当着她的面露,只道:“新年的朝贺还有宫宴都要殿下主持准备,大约是还没顾上吧!”
“一句话的事,有这么难吗?”雷侧妃不悦道,又端起那瓷碗喝了一口,愤愤道:“让一个妾室拿着库房的钥匙,这要是传出去,像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