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牛贼为所欲为，十里八乡都有牛被偷，据说到派出所报案就有五十多起，这其中西泉村是重灾区，大概就占了三四十起，一时间，西泉村狼烟四起，人人自危，家家都忙着养条看门狗，远水解不了近渴，干脆多上一把锁，或是晚上睡觉不拉窗帘，提心吊胆不时往外观察情况，稍有风吹草动就得披着衣服出去看看，有的在院子里安了电灯，亮一晚上，象过节似的那么隆重，还有更小心的，因为这时间天也热，干脆就在牛圈旁边搭个棚子，放上行李打地铺。
风声渐紧，在西泉村偷牛就不容易得手了，这些偷牛贼便转移战略区域，跑到周边的村落实施盗窃，当他们跑到北沟村偷牛时，便栽了跟头。
北沟村在西泉村的西北，这里的村民对西泉村的偷牛贼也早有耳闻，自然也有了戒备，这里的村官也在大喇叭里呦呵过，让村民注意防范。
这一日晚上，偷牛贼到北沟村偷牛，刚刚得手，被偷的那家人家便发现牛被偷了，急忙半夜三更找了北泉村的村主任。北泉村村主任竟也没说个二话，披了衣服到村委会通过大喇叭通知全村：偷牛贼刚刚偷了牛，跑不远，望大家团结起来，互相协助，把牛找回来，把贼挖出来，不然，下一个被偷的，也许就是你。
夜深人静，大喇叭一响，声音传出老远，北沟村的老少爷们儿在村主任的带领下，抄了家伙四下寻找，打着手电筒，跟着牛脚印，终于在南沟村与西泉村的交界处，把牛找到了，那是一条沟，沟里有草，牛被觅在那里，贼却没了踪影。
北沟村村主任思索片刻，这是贼子让大喇叭惊着了，没有来得急把牛转移，先把牛藏到这里，如果不出所料，那贼子肯定还会回来，把牛牵走。北沟村村主任让村民原地待命，不许牵牛，自己亲自到派出所去报案。
果不出所料，三天之后，那贼子见风声己过，便来到这里准备把牛牵走，没想到这里早有警察埋伏，守株待兔，逮了个正着，人脏俱获，抵无所抵，赖无所赖。
警察顺滕摸瓜，把这个偷牛贼的团伙一网打尽。
村民们原以为这些贼指不定是什么样的江湖高手，不成想都是熟人，都是西泉村的那些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爷们儿，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怪不得偷牛偷得神不知鬼不觉，原来是里应外合，岂能不得手？
这些个贼子，平日里白天念经，一幅慈善面孔，装得人模人样，嘴里大谈道德天堂，黑夜里却是狗模狗样，做些个害人的勾当，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西泉村是个信仰历史悠久的村子，只是信仰己不再纯粹，功利己经占据了他们的内心深处，再谈信仰，显得虚伪苍白。对狼子野心的贼子来说，他们只关注今生，只关注现世，只关注金钱，只关注功利，良心嘛，己让狼吃了。
西泉村暂时平静了，也许，因为贼子，她羞愧的低下头，选择了沉默。
上级要求西泉村村委会尽快完成签订第二次土地承包合同。
郭龙胜嘴里叼着电线杆牌香烟坐在村委会办公室里，一边喷云吐雾，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签订土地承包合同，做起来是小事一桩，可这就相当于压缩了自己的生存空间，村官为的是什么？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那是扯蛋，都是为了那点蝇头小利，村里的帐目越规范越完善，自己利用的空间就越少，傻子才会自己给自己下套呢！拖拖再说，看看其他村子是怎么做的，可上面的交待的事，总是要有个回应，如何是好？
郭龙胜仔细翻阅着上面交待的文件，“收取工本费五元”几个字让郭龙胜心里一动：这几个字真是千金难买，文件里就这几个字最有用。
上面终于收到了郭龙胜的回应：西泉村穷，交不起工本费，都不愿签第二次土地承包合同。
乡里的大小自然村多了，有一部分自然村如北沟村就签订了第二次土地承包合同，也有一部分没签，理由也是各种各样。
乡里也见怪不怪，村干部工资不高，如果都没有利益空间，谁愿意当这个村头？就这样，一段时间以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有人问：啥费都免，就工本费不免？
也有人问：再穷，难道真的连五元钱都交不起？
郭龙胜见计划得逞，心里很是得意，这么拙劣的鬼点子也能解决问题，看来自己的未来真的是钱途无量了。
村民马卯卯是状告上一任村主任时在状纸上签字画押的人之一，郭龙胜当初答应马卯卯，若事能成，就帮马卯卯的哥哥马旦旦从九道沟那个山沟沟落户到西泉村。后来郭龙胜当上了村主任，马旦旦也落户到了西泉村，可就是没地种，马卯卯为此没少找郭龙胜说好话。
这一天马卯卯再次到郭龙胜家里，谈谈给马旦旦分地的事。
这郭主任的家就是不一样，自从当了主任以后，整个房子都重新年装修一新，窗子换成塑钢窗，门换成防盗门，蓝砖贴上白瓷砖，砖地换成木板板，光滑闪亮，真的是富丽堂皇不一般。
马卯卯连连啧啧几声，也不知是惊奇还是羡慕，说道：“郭大主任，你们家过的是神仙般的日子，我哥来西泉村都快三年了，到现在还没分上地，一大家子人，你总不能让他吃空气哇！”
郭龙胜一摇头说道：“他落户到西泉村我也没少了为他跑腿，这个你也知道，咱们西泉村的地少，我倒是想给他分一点了，可现在确实没有合适的，你再等等，等有承包土地到期的，我肯定给你哥办这个事，你这个当弟弟的也够义气了，他倒是啥也不管，就你为他东跑西逛的。”
马卯卯说道：“有啥法子，我那个哥你也知道，一脚踢不出个屁来，就能在工地上挣两个小工钱，将够塞牙缝，你说他没地种，将来受不动了还不是个受稀荒？现在我那个侄儿又念大学，你说能不难了？”
郭龙胜冲马卯卯贼眉鼠眼笑了笑说道：“你哥还是存了些钱了，要不然小子能念起大学了？”
马卯卯撇了一眼郭龙胜，看郭龙胜兴灾乐祸的眼神，听得出是话中有话，心里好生气愤，说道：“七攒八凑借的哇，娃考上了还有不供的？实在不行讨吃哇不得供！你是不是看他们受稀荒你高兴了？”
郭龙胜忙说道：“卯卯兄弟，这话说的，我能帮上肯定帮，你再等等。”
马卯卯憋了一肚子气告辞走了。
郭龙胜送走马卯卯，心底暗笑：“给你哥落户是假，爬坡你嫂子是真吧！嘿嘿，啊呀！可惜了那女人。”
马卯卯从郭龙胜家出来，顺脚来到他哥家里，马旦旦正从外面砍了些个树枝回来，晒干了当柴烧，能省些个碳钱，见弟弟来了说道：“你进家里坐的，我先把这些个晒达开，一会儿就完了。”
马旦旦家是一出水间半土坯房，这是下户过来凑钱买来的，算有个落脚的地方，屋里用结扇隔了个小厨房，炕是棋盘炕，一切从简。
马卯卯走进家里，马旦旦媳妇正对着镜子描眉画眼。马卯卯甚是反感，说道：“嫂子，你家房不大地不大，镜子倒是不小，这是为拓展虚拟空间了还是为照扮你的身材了？”
马旦旦媳妇稍有几分资色，再梳洗打扮一番，看上去象个城里人似的，细皮嫩肉，就是粉打的多了，口红抹的厚了，再努力露露胸，怎么看怎么不协调，这样的装束让行里人一看便知是干什么的了。
马旦旦媳妇头也没回说道：“你早上没吃饭？酸水倒不少。”
马卯卯问道：“你这是又上街吗？”
马旦旦媳妇说道：“怎么，你也走吗？”
马卯卯气愤的说道：“和你一起上街，让我给你当灯泡子不成？”
马旦旦媳妇冷笑道：“你算了吧，别装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给谁看？我只是找点工作而已。”
马卯卯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找工作，说的好听，怕是又上街勾搭野的个呀！”
马旦旦媳妇扭过头瞪了一眼马卯卯说道：“咋了，你帮你哥下了个户就成了救世主啦？你教训我了，你以为我愿意，我愿意这么下贱吗？这还不是你们逼的吗？你以前怎么说的？说是只要落望以西泉村，你就可以照顾我们，生活会好起来，你照顾我们了吗？照顾个屁！我儿子念大学每年万大数，你掏过一分钱吗？我儿子毕业了还得找工作，还得买房子娶媳妇，那里不用钱？你会掏一分钱吗？就指你哥打点零工，顶个屁用，别成天装模作样亲这个亲那个，你亲谁了？亲你家的了，亲别人都你妈的扛嘴皮子了。”
马卯卯被他嫂子一顿臭骂，没了还嘴的底气，凭心而论，嫂子说的没错，可自己也不是不亲哥，实在是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掌柜的没钥匙，老婆一手遮天，自己能给跑跑腿说说话就算不错了。
马旦旦媳妇拎起小包，骑车子走了。
马旦旦也歇息下来，马卯卯说道：“哥，我嫂子干什么你不知道？你也不管管？”
马旦旦没说话，他很无奈，自从落户到西泉村，这才发现自己己经落后了，衰老了，除了打点儿零工维持个生活，再无其他本事，可现实是要钱的地方多了，就儿子念书一项自己就无能为力了，既然自己撑不起，又有何脸面去要求别人呢？
马卯卯摇摇头说道：“早知道这个样子，还不如就那个山沟沟里呆着呢，就照这样子过下去，迟早是个出乱子。”
马旦旦仍然一言未发，自从来到这里，没少了给弟弟添麻烦，弟弟的心情可以理解。
马卯卯看着哥哥这样子，又气又心疼，也没办法，自己也就这么点能耐，能帮到哪算哪吧！
马卯卯扭头走了，马旦旦眉头挽了个疙瘩，坐在炕上，心里好生难受，自己总是放不下这个家，放不下这个老婆，放不下念书的儿子，其实细细一想，自己在与不在，又有什么区别？呆在家里天天戴个绿帽子，有意思吗？还不如自己下山西钻煤窑，弄不好死了算了，弄好了还能挣个几万万，也算为孩子打点底垫。
马旦旦想着想着，不自觉的流出了眼泪，他去意己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