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条路没走多远,就进入了一片开阔地。这片开阔地是在一片较为平坦的山坡上,周围是无边无际的大森林。开阔地上有人工砍伐的木桩,木桩上有树条连接,形成一串串长长的棚子。那上面苫着厚厚的参膜,现在时值仲秋,人们将上面的参膜拿开。以便雨水吃进土里,让人参娃娃体圆浆足。
在开阔地的一侧,有一栋用黄泥涂成的低矮的小房子。房子的门前拴了一条黄色的大狗,看见来了一个三轮,它拖着链子跳跃着狂吠。狗叫声使房里钻出一位老人,那老人有六十多岁。他身体干瘦,脸上堆满皱纹,一只裸露的手拿着一个烟袋。烟袋的铜锅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上面升起的蓝烟清晰可辨。他的另一只手拿着一把斧子,看样子,他是有备而出。
田大阔首先跳下三轮,他喊道:“大哥!”
原来是田大阔的大哥。看到是大阔,老人没了那种警惕,多了不少热情,“来、来!上屋、上屋。”他一边喝住狂叫的狗,一边将熊灿和任建让进屋内。
这是一间用木头搭成架,又在上面涂满黄泥,房顶苫上茅草的一间简易住所。迎门就是灶坑,顺着灶坑就是一目了然的一副土炕。老人在上面铺了一层炕革,炕革的上面老人又铺了一张狍子皮。那东西是老人的宝,在这关东山有一张狍子皮,人们雪地里都可以照样睡。
这块开阔地上的人参,原先都是他田大阔的。离婚时给了他的老伴,看园子的是田大阔的堂兄。田大阔的老伴没有辞掉他的堂兄,这个堂兄也就兢兢业业地在这深山老林里,给她照顾这生产黄金般的人参种植园。
田大阔向老人介绍了熊灿和任建,并告诉老人,秋天了,参地忙,让他们两人在这帮他。有什么活,就让他们做。
熊灿明白,田大阔是想将他们安排在这儿了。熊灿开始对这简陋的地方有些不高兴,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是再好不过了。这里山路难行,人迹罕至。谁能找到这里?此一时、彼一时,哈尔滨的灯红酒绿可以过得。这深山老林的凄风苦雨,也要受得。活着,毕竟是最要紧的。
经大阔的安排,熊灿和任建这对狼与狈在长白山的腹地暂时隐藏起来了。
36
接到田雨的电话,秦连守有些激动,好一个熊灿,竟又出现在哈尔滨!“钱丰”血案、女出租车司机被杀案都沉沉地压在他的心头。他期待着熊灿在哈尔滨落网,他将亲自带队押回熊灿,让他在这里接受法律的审判。
可不久,他再一次和田雨联系,得到了新的情况。田雨告诉他,史可兰巳被刑拘,她涉嫌窝藏熊灿。熊灿在哈尔滨的再一次潜逃,很可能和这个酒店老板有着重要的关系。哈尔滨警方正在加紧侦查此案。
得到这个消息,秦连守再一次失望了。看来,这条狡猾的狼,再一次溜出了警察的视野。
细心的秦连守,再一次和大岭市公安局取得联系,要求他们不要放松对熊灿老家的监视。
难道熊灿会从人间蒸发?秦连守知道这样的人,他们存在一天,就要危害社会一天。就和苍蝇老鼠一样,总要散布瘟疫。
熊灿曾到过哈尔滨,而且在那儿待了一个夏天。那么,现在被哈尔滨警方拘留的史可兰是何许人?她和熊灿是什么关系?
“甄诚,你手里的活多不多?”秦连守找来甄诚问他道。
“还有两起重大案件正在搞。”甄诚回答。
秦连守顿了顿,他知道自己有些明知故问。不过,他还是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下去:“那样,你将手头的活安排一下,你和我上趟哈尔滨。”
“怎么?熊灿有消息了?”甄诚马上反应出秦连守的用意。自从四方顶后,秦连守更加坚持每日的苦练,他假想的敌人就是熊灿。这次身为刑瞥大队长的秦连守要亲自出动,应该是熊灿再次触动了刑警的网。
“对!他在滨城再一次杀人作案。我们这次去,一是充实他的犯罪材料。二是看能否找到他逃跑的方向。”
“好,我马上安排。”甄诚军人般起立,兴奋地走出大队长办公室。
甄诚也早就憋足了劲,活捉熊灿,是甄诚从四方顶下来后的誓言。为此,他每天四点起床,加强了他的训练课目。摸着身上隆起的肌肉块,他相信自己起码可以和熊灿放手一搏。
请示邵局后,第二天他们就踏上了北上的列车。
秋曰的北国都市,更加魅力非凡。松花江水清澈见底,太阳岛上红叶如火。“希尔顿”酒店并没有因为失去史可兰,而减少一位顾客。新任经理仍然使它车马盈门。看来,这个世界少了谁,都照常阳光灿烂。
田雨陪同秦连守和甄诚踏进了“希尔顿”大酒店,他们在取得了新任经理的同意后,在保安部设下了他们的临时办公室。他们讯问的第一个证人,就是侯友平。
侯友平还是那样精灵异常,一进门就掏出了一盒烟。给在场的每个人递了一圈,在遭到所有人的拒绝后,他向所有的人点着头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然后自己打着火机,坐在沙发上喷起了烟雾。
侯友平有问必答,详细地介绍了熊灿在“希尔顿”的情况。特别是熊灿要强奸香菊的事,侯友平更做了一番渲染。只不过,他删去了自己在其中的作用。
第二个证人,就是香菊。香菊小心翼翼地出现在秦连守的面前,她穿着酒店订制的红色套裙,人有些清瘦。当秦连守问到熊灿的情况时,她眼圈发红,有些委屈地说了那天的事。说了老痞如何寻衅,如何击碎保安部的玻璃,熊灿欲对她施暴的过程。
熊灿杀人逃走,已使“希尔顿”的所有员工把他当成一个恶魔。人们在秦连守和甄诚的面前,将熊灿走进“希尔顿”这段时间的所有事情都讲得一清二楚。
秦连守感到奇怪,熊灿怎么能认识史可兰呢?他们怎么能产生那种关系呢?可这个问题,“希尔顿”的所有员工都无法解释。
甄诚注意到了一个情况,熊灿在任期间,曾安排一个人在后厨打杂。在熊灿受伤住院后,那人就不知去向,这是个什么人呢?
当晚,秦连守和甄诚在旅店里交换了对这次哈尔滨之行的看法。
“从熊灿进入希尔顿的时间来看,他从参市逃走到哈尔滨是有一段时间的。这一段时间他能在哪儿?这是目前我们掌握他情况的一段空白。”秦连守说。
“这情况只能在抓到熊灿才能摸清楚。”甄诚说。
“不!熊灿到哈尔滨来是奔史可兰来的,她们早有结识。而且她们不是普通的结识。明天我们审讯史可兰,一定要弄清这一情况。”
“田雨介绍:史可兰曾有案底,是否他们早有联系?”
“不像,熊灿作案是这一两年间的事,而史可兰是5年前的事。”
“另外,秦队!你注意没有?今天香菊说过,熊灿曾在酒店安排过一个人。这人40多岁,人们只知道叫他老田。熊灿在这里一无亲、二无故,他安排的是什么人呢?”
“是啊!这个也必须弄清。不但要弄清他的来路,还要弄清他的去向。”
“看来,明天对史可兰的讯问,我们还是真得有所准备。必须叫她开口配合才好。”
两人在旅店里仔细商量了审讯方案,直到深夜,二人才进人梦乡。
第二天,他们还是由田雨陪同,在看守所的审讯室里见到了史可兰。
失去了脂粉,失去了化妆的史可兰,眼睛好像更斜。甄诚见到她,觉得她好像在盯着天花板,对于面前的警官不理不睬。
田雨向她介绍了秦连守和甄诚。秦连守从史可兰被押进门来,就密切注视着这个女人。他发现在听到田雨介绍他们是参市公安局时,她神情一愣,斜斜向上的眼珠有些走平。
“史可兰,我们是熊灿的老相识。”秦连守根据自己的判断,开始向史可兰直接发起进攻:”今天,我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就是想看一下他向我们介绍的朋友。”
史可兰脸色有些沉,看起来她是支着耳朵在捕捉着秦连守的每一个字。
“他和我们说,他最信任的就是你。你说啥,他干啥。支持他杀人的就是你。”甄诚的这话全是判断。而这判断对史可兰却是致命的,一个人一旦失去了自由,空寂和孤独对她的压力是无边的。外界的变化她不知道,这种虚中带实、实中有虚的问话,是她很难招架的。
史可兰低下了头,这样看眼睛才有些平视。她心中有些慌,难道熊灿落到了他们手里?他出卖了我?她努力咽了口唾液,左脚动了动,在水泥地上蹭了蹭。
这些下意识的动作都被秦连守发现了。他知道这是嫌疑人的心理防线开始动摇的表现。作为一名刑警,他多次和犯罪嫌疑人进行心理战。知道怎样利用对方心理的弱点,将审讯引向他需要的方向。
“熊灿有今天,全靠了你啊。你从哪个方面都要对他负责呀!”秦连守对“希尔顿”做了调查,知道她和熊灿的关系,知道了一些史可兰的第一手材料。因此,他在审讯中频频使出了杀手锏。
“史可兰,你现在是在政府的监狱里。你的前途还需要政府给你决定,熊灿是死到临头了,你不能跟着他走啊!”甄诚的话更有分量。
“给……给我一支烟。”史可兰伸着一支苍白的手,甄诚看到了她的手指在颤抖。
“烟没有问题,我可以给你一盒。但你必须端正态度和政府紧密配合,争取宽大处理。”现在,秦连守的话对史可兰来讲,是字字入心,她听得仔仔细细。
整整一天,秦连守和甄诚一个讯问、一个记录。整个笔录作了14页,从史可兰和熊灿在谢尔苏的相识,到102国道上的相送,史可兰全部作了交代。
有了史可兰的交代,熊灿从逃离参市到哈尔滨的过程呈现在警官们的面前。而且,他的罪行又得到了新的印证。秦连守认为,不虚哈尔滨之行。
他当即给家里挂了个电话,要求查淸田大阔目前回没回到参市。然后,他决定和甄诚再到谢尔苏,进一步搜集熊灿的罪证。
当天晚上,田雨将秦连守和甄诚送到哈尔滨火车站。他们挥手告别,田雨向他们承诺,不管他们从哪儿抓到熊灿,他一定将史可兰送到参市,让她和熊灿一起并案审判。
秦连守和甄诚带着更坚定的信心,踏向了内蒙草原。他们相信,那里一定会找到熊灿和任建更多的罪证。